银河历3698年,银霜星。
酸雨从黑沉沉的天空倾泄而下,整个城市弥漫着一股沉闷铁锈的味道,街边鳞次栉比的房屋密密麻麻,墙壁上的油漆被雨水冲刷掉,露出斑驳黯淡的内里。
身形削瘦的少年撑着金属伞在雨中穿行,冰冷的黑色手柄衬得他的手指纤长苍白,很快他就来到了主城区东街的尽头——地下黑市的入口。
林夏顺着蜿蜒的阶梯向地下走去。
挂在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老板抬头,看清来人是谁之后,他的眼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这个林夏,或者说这一片的人没有不知道他。
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孤儿,还是个哑巴。
老板轻车熟路地问他:“还是老样子?一整盒?”
林夏抿嘴,从怀中取出最后的星币全都放柜台上,朝男人比了一个手势,动作带着一丝无奈,意思是拆开买。
这些星币大概也就能买一小支试剂。
对于林夏这个有些窘迫的要求,男人也没多说什么,熟练地从一整盒试剂中取出一小支,递给了他。
在银霜星药品属于稀缺资源,价格昂贵,林夏这种行为太常见了。
生病了有钱就买药,没钱就等死。
窗口的玻璃印出少年清冷的眉眼,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整张脸上只有嘴巴有一丝血色。
男人看着林夏,想说的话在嘴里转了又转,最终还是问道,“你是不是缺钱了?”
林夏像是没听见似的,拿起东西就要离开。
“哎,你等等。”
男人见四下无人,从货架上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从柜台里跑出来飞快地塞在林夏的口袋,冲他眨眨眼,“别声张。”
针管试剂上残留的药品,虽然有被污染的风险,但有总比没有强,也可以卖不少钱呢。
男人看着林夏的脸,虽然药很值钱,但长得漂亮的人总是会让人格外疼惜一点,不是吗?
就是不知道林夏能不能看在药的份上,晚上可以跟自己去喝一杯。
林夏淡淡撇了他一眼,对着男人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还没等男人嘴角的笑意泛开,他将小盒子又放回到柜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黑市出来,外面的酸雨已经停了,林夏收起雨伞一路往南走,没过多久开始出现用栏杆搭建的架子,附近的居民在这里晒衣服、摆摊,还有小孩尖叫着跑来跑去,嘈杂的声音将空气湿哒哒的铁锈味冲淡了不少。
不说话板着脸的林夏仿佛整个人被包裹在一片冰冷的雾气中,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森冷的疏离。
沿街不少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夏,但没有人敢上前来打招呼。
很快,林夏就到家了。
说是家,其实在这简陋的贫民窟,也不过一个破旧的小房子而已。巴掌大的地方被帘子分成两个房间,外面房间有一张大桌子,散落的机器和零件几乎堆满了地面,看着有些凌乱。
林夏拿着试剂朝里面走去,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不远处靠墙的床铺躺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双眼紧闭,嘴唇苍白,脸上有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而他裸漏在在外的手臂、脖子上也全是伤痕和淤青,看着惨烈又狼狈。
林夏托着腮,借着小台灯仔细打量着这个人。
他脸上的污糟血迹已经被细心清洁干净,虽然大块大块的青紫色淤痕让他的脸跟调色盘似的,但依旧能看得出他俊朗的外貌。
漆黑的剑眉,睫毛浓长,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就算是昏迷唇角也微微抿着,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
秦舒?这个人好像是叫秦舒吧,这个人是他三天前在垃圾场碰到的。
他也不知道秦舒为什么会出现在垃圾场,秦舒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半个身子陷在杂乱的废旧金属堆里。
“救我……”秦舒那双灰扑扑参杂着血迹的手抓着他的裤脚,发出微弱的声音。
本来林夏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五天前银霜星遭到了一伙海盗的袭击,在主城最外围的贫民窟损毁异常严重,像秦舒这样受重伤的人太多了,他如果要救,下辈子都救不完。
“救命。”秦舒的声音又低又弱,却清晰地传入到林夏的耳中。
林夏脚下一顿,终究还是折回来,蹲在地上写字,“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秦舒忍住大脑的眩晕感,哑声道:“我叫秦舒,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说话间秦舒猛咳了一声,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林夏叹了口气,拿出手帕给秦舒擦了擦脸,秦舒艰难地睁开眼,“你能拉我一把吗?”
耗费了许久,林夏将秦舒从钢筋铁架里拉出来,这缝隙又密又细,真不知道秦舒是怎么进去的。
秦舒现在的样子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他的脸都是污糟血迹,更可怕的是那条自太阳穴到下颌的狰狞刀口,皮肉翻滚,血珠从他的眉角滑过他的半边脸,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身上更是不用说了,衣服被血染透,地面上流淌出蜿蜒的暗红痕迹。
林夏怀疑秦舒衣服下面全是伤口。
“谢……谢……”秦舒半靠在铁架子上,一双黝黑的眼睛看着林夏,“你要走吗?”
林夏面无表情地点头,不是他狠心见死不救,这么多年他只明白一个道理,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不要对人烂好心。
如果他今天是个有权有势的小少爷,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秦舒送到最好的医院,再帮他联系家人。可惜,他只是一个穷光蛋。
林夏垂眸,他不需要救一个拖油瓶来彰显他的慈悲心肠。
“等等。”秦舒似乎是想起身,这个动作不知牵扯到哪个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气,可他还是紧紧抓住林夏的衣角,“你能不能……我,我能跟你走吗?”
秦舒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不要丢下我。”
“我叫秦舒……不是坏人,”秦舒忍着喉咙传来的灼烧感,断断续续地说,“其他的……我不记得……我的脑袋好痛。”
林夏对上秦舒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真的要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吗?
天马上要黑了,这里夜晚有巨齿鼠出没,即使秦舒侥幸逃过一劫,他这么虚弱迟早也会死在帮派蛇头手里,说不定会被大卸八块摘掉器官。
林夏沉默了一会儿,木着一张脸,把秦舒背了起来。
啧,这个人有点重。
秦舒依旧昏睡着。
林夏将手头上的药全给秦舒用了,但他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把最后一支营养剂打入秦舒的身体,林夏幽幽地叹了口气。
没钱了,他所有的钱都给秦舒治病了,现在浑身上下连一个星币都凑不齐。
林夏生气地捏了捏秦舒的鼻子,真是一个吞金兽。
不过家里多了一个人这种感觉还不错,就当是养了个不会说话的玩具好了,至少……每天回来有个人在家里等着他。
只是不能再这么坐吃山空下去了,得想办法搞点钱,要不然还没等秦舒醒过来,自己先饿死了。
夜幕降临,巨大的人造月亮挂在主城区的上空,银白色的月光将破旧的贫民窟照得愈发冰冷。
林夏来到一家酒吧门前,推开了门,喧闹的音乐声和浓郁的酒味宛如热浪般迎面扑来。
“呦,这不是林夏吗?真稀奇啊,”酒吧里有人认出了林夏,冲他大喊,“是不是缺钱了?陪我喝一杯,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怎么样?”
“林夏,哥有搞钱的路子,要不要晚上跟我聊聊?哥等你,房间号是4012……”
“老子出五万星币,第一夜,谁都别跟我抢!”
贫民窟里没有秘密,林夏把一个受伤的人带回了家早就在这一片传遍了。
这些天不知道有多人在暗中盯着林夏,就等着林夏一张口,那伺机而动的猛兽就会冲出来狠狠咬断他的脖子,将人拖入自己的洞穴中,好好享受这副美丽的□□。
红灯区的人肉生意在这里司空常见,贞洁、尊严、廉耻在贫民窟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但不少人却在林夏身上碰了很多次钉子,明明长了那么一张漂亮可欺的脸,身上的骨头比谁都硬。林夏性格谨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把柄软肋,再加上他身手不错,就这么硬生生地在贫民窟扎了根。
林夏没有理会那些污言秽语,径直上了二楼。
静谧的办公室里,酒吧的老板翘着二郎腿,徐徐吐了口烟圈,眯着眼瞧林夏,“你缺钱了?”
林夏嗯了一声,腹诽道:不然呢?
酒吧老板的态度温和,目光在林夏脸上转了一圈,问道:“你想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林夏在纸上写道:“后厨帮忙。”
酒吧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真的很想对林夏说“你想救你捡回来的小白脸,不如去卖得了,保证来钱又快又多”。
林夏这个人明明是个beta,长得比城中心那些omega还带劲。
现如今联盟omega数量稀少,连首都那些权贵想跟omega结婚都得排队打申请,是以像林夏这种beta很抢手,在床上既不会像alpha那样难以控制,又比omega耐操。
不过没关系,只要林夏来了,他保证过不了多久林夏绝对会乖乖地走上那条路。纸醉金迷的生活见多了,谁甘心去过苦日子?那些人一开始哭天喊地,扭扭捏捏的,到最后不还是一头扎进去了吗。
他就不信了,林夏会是那个例外。
“可以。”酒吧老板点头,生怕林夏改变主意不干了,“每天五十个星币。”
要知道在主城区普通一家三口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过五百星币而已,一份每天五十星币的工作足以让一大帮人抢得头破血流,酒吧老板这次是下了血本,铁了心要把林夏留下。
林夏又写:“日结。”
“行,”酒吧老板爽快地答应了,“今天就上班?”
林夏点头,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
林夏在酒吧一干就是小半个月,除了每天下班很晚之外,挣的钱可比他捡垃圾多多了。
这果然是一份轻松又赚钱的工作。
酒吧老板对他很好,当天剩余的新鲜水果和食物还会免费送给他。
“员工福利,”酒吧老板笑眯眯地说,“放心,每个人都有。”
老板打得什么算盘林夏心知肚明,他也没客气,照单全收。
白给的羊毛,能薅就薅。就当是给他饱受折磨的眼睛和耳朵的双重补偿费了。
他也不担心食物里有令人上瘾的东西,那东西在银霜星比人命还值钱,酒吧老板现在还舍不得用在他身上。
林夏挑了一些自己的喜欢的,剩下的全部都做成营养剂打给了秦舒。
但秦舒依旧紧闭双眼,仿佛要睡到地老天荒。
是夜,林夏从酒吧下班回到家,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眼皮子在发烫,浑身酸疼,有点提不起精神。
大概是这段时间在酒吧上班太累了,他这个人喜欢安静,在酒吧上班太费神了。
林夏照例去屋里看秦舒。
只短短一眼,林夏站在床边愣住了。
秦舒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秦舒脸上的伤还在外渗血,但是现在已经结疤了,脸上的淤青正在不断地缩小。
林夏不信邪又撩开秦舒的衣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这可怕的身体自我修复速度!
林夏皱眉,难道秦舒是alpha?!
宝子们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
今天更三章,满一万字,过一会儿还有两章嗷[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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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