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见春 > 第20章 救我

见春 第20章 救我

作者:金银汀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5 13:15:11 来源:文学城

萧沃入宗正寺之后的第五天的晚上,有人深夜叩响兰见春的房门。

她一开门,门外的男人就俯身拱手行礼:

“之前是行远怠慢了兰夫人——”

她微微侧头,发现是磬音楼的东家顾鸥。

顾鸥从身后侍从的手中取过一只螺钿盒子,打开之后,是一条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一点薄礼,还望兰夫人原谅。”

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顾鸥怎么今天上门来赔礼道歉?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是萧沃。顾鸥上门来赔罪,也只能是因为萧沃。

兰见春没有拿他的礼,问:“东家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行远斗胆,求兰夫人救救荫槐。”顾鸥双手捧着盒子,“五天了,他在宗正寺粒米不进,要熬死了。”

兰见春想起那三个因为议论萧沃而被处置的晦院官员,虞水又因此特地来废件室提点她两句,道理明摆着——她不能管萧沃的事。

兰见春说:“宗正寺是皇家禁地,我……我也没办法。”

顾鸥哽咽道:“我能帮兰夫人想办法,我能把兰夫人送进去,但……我们都劝不了荫槐。行远想,兰夫人能不能……能不能劝劝荫槐,跟陛下低头认错吧。”

兰见春沉默。

“他身上还有廷杖留下的伤,不能再熬了,再熬,真的没命了。”顾鸥把螺钿盒子塞进兰见春怀里,“求你了。”

“我……”兰见春顿了许久,还是把盒子还了回去了,“我也无能为力。”

顾鸥捧着盒子:“如果你是因为我过去怠慢了你,我可以给你赔更多的礼,我也可以给你磕头赔罪。”说罢就已经撩衣服准备跪了。

兰见春伸出双手拦住他:“不是因为东家!东家误会了。”

“荫槐对你很上心,他甚至为了你,给我好一顿数落。”顾鸥道,“我是他的陪读,长这么大、那么多年,他都没跟我红过脸。他是真的在乎你,没有他,你怎么进得去晦朔司?”

顾鸥在埋怨她凉薄,兰见春咬着下嘴唇,无话可说。

“你要眼睁睁看他去死吗?”顾鸥从牙缝中挤出字来,“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储位吗?他若是为了储位,为何要与陛下针锋相对?为何遭挨打挨饿的罪?!”

“你别说了,”兰见春低下头,“求你别说了。”

顾鸥擦擦鼻子:“如果他听我们的话,但凡我们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来求你。”

“司规森严,我没那个胆量。”兰见春往后退,准备关门。

顾鸥一手撑住门,手臂青筋暴起,他气得脸都红了,他死死盯着兰见春的眼睛,盯得她浑身冰凉,盯得她无地自容。

“人人都知道要自保。”顾鸥低声说,“老天怎么生了萧荫槐这个大傻子。”

兰见春伏在门框上,头都埋到了地下,她害怕得瑟缩。

“罢了。”顾鸥抹了把脸,顺势擦去了眼泪,“对不起,我不该逼你。罢了……罢了……”

顾鸥抽噎着,转身离开。

兰见春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想起初见萧沃时他就花钱给自己请郎中、买最好的药材;想起他为了文试,从晨起就盯自己功课,直到晚上自己歇息了,萧沃还在挑灯修改自己的策论;想起他为了给潼裕人争一个公道,拼出了这条命。

——陛下当着群臣的面廷杖你的时候,你该有多疼呢?如此多年守护的本心,让大杖击了个粉碎,你疼死了吧?

是啊,顾鸥说得对,如果没有萧沃托举,别说进晦朔司了,自己恐怕都得死在逃亡的路上。

怎么轮到自己这,却瞻前顾后,害怕得要命呢?

晦朔司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送过来了,对啊,她们已经知道了。只要她们想,随时都可以把自己划为岷王党。

都已经这样了,自己还怕什么呢?

“好。”兰见春低声说,“我愿意去宗正寺。”

前面的顾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开始,仅是驻足。

“东家安排吧。”兰见春说,“我会劝他放弃。”

顾鸥迟疑良久,缓缓回头,他松了口气,俯身再次给兰见春行礼。

顾鸥的办法就是把兰见春藏在菜篮子里,跟着板车一块送往宗正寺。

一路上,她抱着一只小食盒,藏在一堆白菜下面,摇摇晃晃窝窝囊囊地进了宗正寺。

宗正寺又大又荒凉,到处都是颓圮的墙和腐朽的树。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才看见了那间燃着小油灯的房间。

她敲门,没人应答。她透过门缝往里看,发现萧沃就趴在地上。脸颊深深地往下陷,臀部的血都晕透了纱布。他瘦得只剩骷髅架子,乍一看就跟饿死的尸体一样。兰见春马上就哭了。

兰见春从腰间拔出一支匕首,从门缝插进去挑开了门闩。

萧沃听见门响,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来的是兰见春,他抬起右手往外甩了两下,意思是让她走。

兰见春差点被门槛绊倒,她踉踉跄跄地摔进了他的房间,手中食盒差点洒了出去。她抱着盒子,有些不敢往萧沃身边去。

“走……”

萧沃不死心地挥着手。

兰见春把食盒放在地上,瘫坐在他身边。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是冰凉的。

“你别吓我……”兰见春怕的不行,萧沃就像要熄未熄的烛火一样,感觉一阵风来,就能把他的命带走。

似是无意,萧沃的食指尖划过了她的掌心,兰见春豆大的泪珠往下掉,在他手心汇成一个珍珠大的小水洼。

“吃点东西……”兰见春的手一直在抖,把粥从食盒里拿出来时,还差一点把碗摔了。她盛了半勺想给萧沃喂进去,结果喂不进,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兰见春赶紧用手帕帮他擦,萧沃望着她,眼睛没了光芒。

兰见春一直擦眼泪,她把碗放在了地上,爬到他头上去,咬牙把人抬了到了自己怀里。

她抱着萧沃,左手夹着他的脸颊,试图把他的嘴打开,右手则擓一勺粥,强行倒在了他嘴里,逼着萧沃喝了几口粥,还把人呛得胆汁快咳出来了。

“为什么来……”萧沃倒在她怀里,呆呆地望着房梁,“你不能来见我,会引火烧身……”

兰见春把碗端起来,想都给他灌下去:“来,多喝一点。”

萧沃把头一扭。

兰见春哭着说:“喝一点,求你了。”

萧沃闻声,努力抬起手,轻轻地为她擦去了眼泪。

“我太没用了。”

“殿下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兰见春抚摸他的额头,将他蓬乱的头发都捋到了脑后,“除了殿下,再也不会有人如此在意我们这种人的死活了。”

“我没本事……”

“殿下不要这么说,”兰见春使劲摇头,“陛下已经下令严查潼裕贪腐,潼裕人都会记得殿下的。”

萧沃不说话,一直流着眼泪。

“就像殿下对我说的,来日方长。”兰见春说,“殿下不能急这一时,还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呀。”

萧沃把头埋在她的臂弯里,眼泪很快就润湿了她的衣袖。

兰见春轻轻拍他的肩头,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鹿,她望着窗外,不知不觉眼泪就模糊了视线。

“外面都是雾。”兰见春轻声说,“上京的雾就没散过。”

“我不知道我是气父皇偏心,还是气自己没能耐。”

“殿下没有错,错的是陛下。”

风掠过树梢,卷下最后几片叶子,枯叶擦过青石板,发出沙沙的声音。萧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想睡觉了,永不复醒。

“殿下,吃一些吧。”兰见春把勺子递到萧沃唇边,哄孩子似的恳切,“啊,听话。”

“我胃痛,什么都吃不下。”萧沃脸颊贴在她的手腕内侧,微微动,还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她怀里。

“会把身体熬坏的。”兰见春心疼地说,“只一点,一点也好呀。”

萧沃不动,他阖上了眼眸。

兰见春抱着他,他瘦得只剩骨头,真硌手,像抱了一团沙,无论她怎样用力,都没办法阻止萧沃的生命如沙子一般流逝。

忽然,他们同时闻见了一股腥味。

兰见春猛然抬起头,看见窗户的右下角藏着一个白点——是箭头的反光!她张开双臂,身子向下倾斜,而身下突然迸发一股巨大的力,将她向后推,她整个人向后倒,有人挡在了她身前。

是萧沃。

一道寒光刺破了他的右肩。

“殿下!”兰见春看见窗口闪过了一个人影,她想冲出去抓刺客,但萧沃把她摁在了身||下。

“别,别去……别撇下我……”

“殿下!”兰见春伸出颤抖的右手,把他揽进了怀里,恰好能看到他肩膀上的箭,弄了一脸血,她被烫到似的颤抖道,“您伤得很重,我得去给您叫大夫。”

“不要去,你会暴露的。”

“那也不能在这等死啊……”兰见春哭道,她的手一直在抖,“不要啊……”

萧沃强撑起脖子,望着她的眼睛,眼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他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颊,拇指腹拂过她的眉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心满意足地笑了。

兰见春问:“疯了吗?”

萧沃说:“你以前可是……拿着刀剑威胁我的人,现在居然会……会心疼我。”

兰见春反问:“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有心情开玩笑!”

萧沃摇头:“伤得不重。”

兰见春望着他惨白的脸,吓得直哭:“可你本来都要饿死了,哪里还禁得起中箭?我要去找大夫,你别拦我,我现在就去……”

萧沃又一次把她摁了回去:“听我的。”

“我不想你死……”

“听我说,”萧沃包裹住她的手,“我现在还能喘气,我没事……你快走,别让他们发现你。”

萧沃眼中的不舍似曾相识,兰见春心都在滴血:“我帮你处理好伤口再走,好吗?”

萧沃没放开她,看起来不同意。

“我会很快的。”兰见春说,“东家都帮我找好了退路,你不用担心我。”

萧沃放开了她,兰见春腾出了手,把他扶了起来。她一手摁着他肩膀,另一手则一层层地脱掉萧沃的衣服,将伤处袒露在外。

兰见春看见他后背上有蜈蚣一样的鞭伤,她忍不住问:“这……”

“小时候,父皇用马鞭抽的。”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兰见春用掌根擦泪,“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亲。”

“没事……早就好了。”

兰见春抽抽鼻子,从食盒中拿出金疮药和纱布,先擦去箭伤旁的血,再把金疮药一股脑地洒在伤口上。她慌里慌张的,一时没拿稳药瓶子,掉在地上,洒了一部分。

“别慌。”萧沃安慰她。

兰见春更止不住眼泪,她忍不住埋怨自己:“都怪我……”

“他们冲我来的。”萧沃愧疚地说,“这几日送来的饭食,都有毒。我扛到了今天,他们也按捺不住要来杀我……是我连累了你。”

兰见春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殿下……”

“我说的是事实。”萧沃气若游丝,“从我进宗正寺的第一日起,他们送来的饭菜,我都要给屋里那只老鼠吃。”

萧沃看向墙角,黑暗中,确实有一坨毛茸茸的肉团。

“第一天还没事,第二天的午饭就出问题了。”萧沃盯着死老鼠,“它死了。”

屋里静得能听见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兰见春用绷带绕过他的肩膀和胸膛,一圈又一圈:“殿下觉得,是谁干的?”

“老二。”萧沃悲凉地说,“那日的廷杖没要了我的命,他便要我没法走出宗正寺。”

兰见春沉默地为他包扎好,跪坐在他身后,望着他背后的疤痕。兰见春伸出指头,只敢用指尖轻触那些疤痕。微微的天光落在萧沃蜷曲的背上,鼓起的鞭痕泛着光,受了多少苦呢?

“殿下,现在……心里还疼吗?”

“疼。”

兰见春伸出双手,抚过他的肩膀,从背后抱住了萧沃。

当她的脸颊贴在那些伤疤上,萧沃忍不住瑟缩,他睁大了眼睛,被炽热得滚出了眼泪,一滴滴地打在兰见春的手背上。“母亲死后……从未……有人这样怜惜过我,从未……”

“活下去吧,”兰见春额头抵着他的后心,嗫嚅着,“活下去吧,殿下。”

萧沃握住了她的手。

“就当是为了我们,活下去。”

“我好累。”萧沃轻声说,“地上硬,抱抱我。”

兰见春帮他把衣服穿好,坐在他面前,朝他伸出了双手。萧沃倒在了她臂弯里,像漂泊已久的船终于找到了收留他的港湾。

兰见春望着他的后背,望着血慢慢地晕开成一片,眼泪止不住地滑进他的发间。

萧沃眨巴眨巴眼,困意潮水似的涌向他。他的眼皮像灌了铅似的,又挑不开了。

“殿下……殿下……”兰见春一直喊他。

但萧沃的精神随着血液慢慢地流逝着,他越来越困,越来越没力气,身体越来越冷。兰见春的声音越来越远,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荫槐,荫槐。”

是先皇后景怡。

萧沃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灰蒙蒙的世界,烟雾缭绕、看不清方向。

“母后!”他大声喊,左顾右盼,焦急地寻找母后的身影。

但她化成了夜间的风,化成了路边的草木,化成了跃动的烛火,伴在他身旁。

萧沃一股脑地往前冲,视野逐渐变得清晰,他看到了红彤彤的曼珠沙华,看到了寂寞的奈何桥,看到了桥那头母后牵着泠妹的手,她们平静地望着他。

萧沃跌跌撞撞地冲上了桥,可母后却摇了摇头,转身向后走去。

他大喊:“母后!”

可景怡就像听不见似的,自顾自地离开。泠妹在她身边一蹦一跳的,还一个劲地回头看自己。

“母后!”萧沃跑到桥中间,桥竟然开始晃,不断有砂石砖块往下掉——桥要塌了。

萧沃还往前跑:“别丢下我!”

景怡驻足,回身望着他:“就站在那,别动。”

“母后,别撇下儿臣,好不好?”萧沃跪了下来,“您带儿臣走吧,儿臣真的累了……”

景怡无比留恋地摇头:“回去吧。”

萧沃给她磕头:“儿臣好累……您带我走,让我解脱,好不好。”

景怡做了个“走”的手势:“有人在等你,回去。”

大雾再起,萧沃再次迷失了方向,他听见脚步远去的声音,听见奈何桥不断坍塌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一直说:“殿下,回来吧……求您,回来吧……”

他前后为难,最后还是使劲地往前跑,想追上母后的脚步。可脚下的桥却一寸寸地碎成了柳絮,不停地往下掉。

身后那个声音不死心地呼唤他:“回来吧——”

萧沃怎么追都追不上母后了,他扶着断桥,痛哭流涕。那声音如影随形,他想捂住耳朵,但无济于事。

大雾弥漫,吞没了断桥,吞没了忘川,像一双手把他揽在了怀里。萧沃紧紧抓住她的手,他的救命稻草。

“殿下,回来吧,回来吧……”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