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浪涯睁大了双眼,脑中也空白了一瞬。他看见了舒敛矜无限贴近的脸,近得能看清楚他脸上细微的绒毛。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声快过一声。
而在这心跳声之外的,是时有时无的、断断续续的、清亮的、口允|吻的水声。
边浪涯脑海里忽然浮现两行字:
好软。
好湿润。
他感觉到舒敛矜的主动,又不由得回想起他在苍流园偷看时的一幕:
——舒敛矜轻拍着南宫隐的脸:“如你所愿。张嘴。”
于是边浪涯便不知不觉地微微张嘴。下一刻,口齿间的涎液便顺着唇缝渡了过来。
尝到另一个人的味道的瞬间,边浪涯心头狠狠一震。他的呼吸加重,然后用力拥住舒敛矜,回吻过去!
“唔……嗯……”
突然加重的力道让舒敛矜轻轻闷哼一声。他微微睁眼看了眼边浪涯,心说:还以为是多难缠的人物,也不过如此。不过轻轻一吻,他就这样迫不及待了。
比南宫隐还好对付。
舒敛矜垂下眼睑,漫不经心地迎合。他柔柔地勾住对方湿热的舌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挑动,主动地深入舌忝|吻,却又在下一刻缓慢抽离。他如此反复着,若即若离。
于是,边浪涯的动作就显出了几分急切。他追着吻过来,缠住舒敛矜的舌,连同唇瓣也一起含住。
舒敛矜清楚地看到边浪涯沉迷的模样,于是闭起眼睛,沉下心感受。
他的灵力随着细密缠绵的亲吻往深处探去。他感受到了一股纯粹且浑厚的力量。那股力量格外霸道,舒敛矜不过一个小小的试探,就被这股力量深深震慑。
他暗暗心惊,正犹豫间,那股力量竟主动包容了他的灵力。
是同心结起了作用。
舒敛矜定了定神,遂引导着那股力量离开边浪涯的身体……
源源不断的力量渡入体内,舒敛矜顿觉功力更甚以往。他深吸口气,继而在心中默念灵咒。
渐渐的,舒敛矜心无旁骛。他不再回吻边浪涯,只汇聚全身灵力施展咒术。不多时,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从他周身向外横扫开去。也是在此刻,边浪涯骤然清醒。
边浪涯猛地睁眼。他退开些许,忽而发现自己身上流失了的力量。他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是舒敛矜在亲吻的间隙,利用同心结偷走了他的力量?
这还真是……
他摸了摸嘴唇,回味起方才唇齿间尝到的味道,不禁面带微笑。他再抬眸看向舒敛矜沉静的脸庞,嘴边的笑容意味深长。
有的人看起来冷冷淡淡,吃到嘴里却是另一种味道,还格外的柔软。
就在边浪涯想得出神的刹那,舒敛矜倏地睁眼。只见他神色凛然,浑身灵力暴涨,顷刻间就冲破了幻阵的压制。
紧接着,他双手结印,无数道符文从他胸膛间蔓延到双臂,最终符文形成法阵,又在转眼间化成剑阵,以磅礴之势攻向了地宫的每一寸角落!
凌厉的剑气既带着舒敛矜的锐利,又有着边浪涯的强势,势不可当地捅破了幻阵的禁制!
笼罩在地宫上方的术法结界转眼破灭,眼见功成,舒敛矜身上一松。可这时,残余的幻阵的灵力却忽然向破阵者反扑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边浪涯上前一步,和舒敛矜联手相抗。
但幻阵留下的最后一击却是强劲无比,他们被击退数步,并同时遭受了幻阵的反噬!
舒敛矜耗尽力气,又被反噬,当下咳出一口鲜血!
“咳咳……”
他抹去嘴角的血,却留下一丝淡淡的血迹,而那血红的颜色更是衬得他十分惨白的脸色。
同心结又起了作用。边浪涯胸中一痛,喉间涌上一股甜腥——舒敛矜所受的伤,被分摊到他的身上了。
舒敛矜扭头看了边浪涯一眼。他面无表情,打算再借用边浪涯的力量打破地宫逃出去。
但他还没动手,地宫却因为幻阵被破而剧烈震颤起来!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整座地宫开始塌陷、崩毁,接着,他们的头顶出现了一线天光。
舒敛矜不再犹豫,立刻纵身一跃而出!
“轰隆!”
地宫彻底塌陷,舒敛矜也脚踏落石,跃到了最高处。但他此时体内灵力虚耗,刚落地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忙撑着树干站稳脚跟。
“咳、咳咳……”
舒敛矜轻咳着又吐出一口血,再回头看时,发现方才脱身而出的山丘,已经成了一道深深的裂谷。
而这裂谷的对岸,则站着与他一同逃出生天的边浪涯。
边浪涯……
再看到这个人,舒敛矜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他想起方才地宫内发生的一切,想起自己不得已与他亲近求欢的姿态,杀心又起。
他动了动手腕,想到体内的同心结。
……
罢了。
就暂且让你快活几日。待他日破了同心结的咒术,再亲手宰了这碍眼的东西!
于是,舒敛矜抹掉嘴角的血,望着对岸动了动唇形:“滚。”
裂谷对岸。
边浪涯看到舒敛矜踉跄的脚步,便想过去帮他一把。没办法,谁让他们现在是一体的呢。同心结还牢牢地绑着,但凡舒敛矜受伤,他也不好过。
他心想,他可不是心疼舒敛矜,只是为自己着想罢了。
于是就要去对岸找人。
但他还没走出一步,舒敛矜便向他望了过来。虽然两人隔得远,但他眼力极佳,一眼就看清了对方的唇形。
——“滚。”
边浪涯笑了。
活这么久,舒敛矜还是第一个敢对他说“滚”这个字的人。
顿时,边浪涯不急着过去了,就这样远远地看着舒敛矜。
但舒敛矜没心思管边浪涯是怎么想的。
他不愿在此久留,转身要走,不料下一刻,一柄利剑凌空降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舒敛矜看了眼那把剑,再抬头一望,便见正法堂堂主沈移山、率领扶摇门众人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一众长老将他团团围住,各峰弟子更是包抄四方,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个个神情严肃,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舒敛矜,眼神中有愤怒、有不解,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舒敛矜神色平静地扫了眼四周,淡淡道:“你们是想造反么?”
“哼,造反?反的是门主你吧。今日我等来此,为的是清理门户!”沈移山大步走上前。他拔出地上的佩剑,剑锋直指舒敛矜:
“门主,枉我们尊你为扶摇门门主,可你都做了什么?杀害南宫长老,掩盖事实、毁尸灭迹!你何其残忍!
“你还记得你也曾是出身扶摇门的弟子么,你还记得身为门主的职责么!你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丧尽天良!枉费扶摇门上下的信任!”
沈移山又大喊一声:“来人!”
一名正法堂弟子低着头,将一块碎尸捧了上来。
沈移山满脸怒容,指着碎尸,说道:“舒敛矜,你还认得这块尸骨么!这是南宫长老的尸骨!是被你喂给了妖兽,只剩下了这么一点的南宫长老的尸骨啊!”
执事堂堂主周灵蕴也走了出来。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舒敛矜:
“南宫长老的碎尸上有用过锁魂丝的痕迹,而且,碎尸还有冻结过的迹象。那是灵虚剑特有的霜雪剑气。放眼整个扶摇门,只有门主您才能使出这样的剑气。”
周灵蕴的眼神中带着三分痛心:“证物在此,门主,您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回应众人的,是一阵沉默。
而在这短暂却又漫长的沉默中,众长老与弟子们都凝神盯着这位往日被他们奉为天才、尊敬、高不可攀、不容冒犯的扶摇门主。
他们不可置信,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被他们奉为“神明”的人,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而舒敛矜则是静静地看了看那块碎尸,好似对周围的目光毫不在乎。
——呵,罢了,事到如今,不装了。
片刻后,他发出一声轻笑。
“没错,是我杀了南宫隐。”舒敛矜抬起头,他撩开垂到脸侧的一缕头发,嘴角竟还带着几分张狂的笑意:
“是我以灵虚剑的极寒剑气刺穿了他的喉咙,又利用锁魂丝封锁了他的修为与魂魄。
“也是我用魔刀砍下他的头,丢在他闭关修炼的洞府,伪造出他被魔族一刀毙命的假象。”
“更是我残酷地把他的尸身丢到万兽谷,任由百兽啃食他的身体。”
舒敛矜笑着看向众人:“这一切,全都是我做的。”
他的这番话,仿佛平地一惊雷,在场众人皆是惊骇不已!
“怎、怎么会这样……”
“门主、门主竟然真的……”
“可是为什么,他可是扶摇门的门主啊!”
弟子们惊愕失色,众长老亦是又惊又怒。
沈移山喝斥:“舒敛矜,你!你简直是人面兽心!”他厉声问:“南宫长老素来以礼待人,与你更是无仇无怨,你为何要这么做!”
舒敛矜笑了声,道:“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该死了。”
“你!”
见他态度轻慢,沈移山怒火更甚,立刻便要动手。但周长老拦住了他。
周灵蕴按下沈移山即将出鞘的灵剑,并对他摇了摇头。接着,周灵蕴上前一步,看向舒敛矜:
“门主,这是我最后称您一次门主,如果您心里还念着当年扶摇门收留您的恩情,就请将南宫长老的魂魄交出。
“倘若您能帮我们为南宫长老重塑肉身,或许,正法堂还能对您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舒敛矜忍俊不禁。他看着周灵蕴笑得两眼弯弯:“周灵蕴,在整个扶摇门的长老当中,就数你最天真!”
“劳烦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我既要杀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复活?”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早在我杀害南宫隐的当晚,我便将锁住他魂魄的锁魂丝,丢进了绝狱业火中,将他的魂魄烧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