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倾倒,地面塌陷。
不断向下滚落的乱石当中,却有一道隐隐发光的结界。
结界内。
舒敛矜跃身而起,冷剑刺向边浪涯。
边浪涯不得不与他交手。
“我说门主啊,咱就是要打,也看看这场合是否合适吧?”他无奈失笑:“再说,你方才也看到了,真正破坏赤焰峰法阵、又盗取宝物的另有其人。”
“真凶是疯疯癫癫的方潜龙,还有他不能见光的同伙。你要打要杀,也该找那两人去。”
“那又如何?”舒敛矜冷笑:“我就先杀了你,再杀他们!”
又一道剑气攻过来,边浪涯且战且退,同时低头往下看——他的脚下是无尽的深渊,并且他们仍在不停地下坠。
他想,这样下去可不行。
于是他动作一停,举手投降:“好好好,别打了,我认输!”
舒敛矜盯着他,没有放松警惕:“你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边浪涯冲他笑了笑:“门主大人,再这么打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与其如此,不如先破了这个结界,出了眼下的困境,再痛快地打一场,如何?”
他上前一步,舒敛矜就后退一步。
边浪涯眼中有深深的笑意。他朝舒敛矜伸出手:“门主大人,要与我联手么?”
“……”
舒敛矜盯着边浪涯,没有说话。
片刻后,这位清冷的仙君拿出了灵虚剑。
就在他高举灵剑之时,边浪涯来到了他的身后。一道浑厚的力量传入体内,进而又通过舒敛矜之手引入灵虚剑中。
刹那间,舒敛矜忽感灵台一震,感觉像是有一股暖流涤荡了他的丹田与奇经八脉。他不由得心神巨震。
他来不及回神,沛然剑气就凌空劈下!
这浩荡的一剑融合了二人之力,更是强势无比,刹那间,结界就这样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们趁势逃脱,随后跌落在一片阴冷潮湿的地面上。但这片土地又被方才的那一剑所波及,眨眼间就裂开了一条地缝。他们便从这缝隙中滚落了下去。
地缝狭窄,摔落的过程中舒敛矜撞到了边浪涯的胳膊,紧接着,他们又撞到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
两人先后从巨石上掉下来,最终落在满是尘埃的平地上。
“唔……”
舒敛矜撑起上半身。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关节,却不慎扯到了被碎石磨出来的伤口,手背上的血淌了出来。他动了动手,指尖却碰到另一个人的温度。
是边浪涯。
黑暗中他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他停了一下,并且感觉到对方似乎也有不少擦伤,手掌上还有湿热的触感,应当也流了不少血。
“门主悄悄地动手动脚,是想乘人之危么?”
是边浪涯戏谑的声音。
舒敛矜:“……本座看你有脑疾。”
他冷哼一声,立刻移开手,不料对方却追了上来,还抓住了他的手腕。
边浪涯轻声笑了一下:“哎呀,糟糕,我头疼。该不会真是被什么东西给磕坏了。”他叹了口气,说:
“门主大人,如今我们被困在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鬼地方,只能相依为命了。而且我还身受重伤,您不能撇下我不管啊。”
舒敛矜微微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松手。”
边浪涯:“不行,这里太黑了,我看不见。还是抓着门主大人更有安全感。”
“本座说,松手!”
舒敛矜表情一冷,再不忍耐,立刻腾出另一只手。霎时,一缕逼人的寒气扑向了边浪涯的面门。
边浪涯眨了眨眼睛。
他感觉到停留在面前的寒气。似乎只要他往前靠近一分,冰棱就会刺穿他的头。
他又笑了:“好狠心的门主大人……”
“……”
舒敛矜不懂,这个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气氛僵持着。
静默中,两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血液正沿着皮肤落下、融合,然后点点滴滴地落在地面上。鲜血渗透了尘土,最终融入了一团模糊的绳结里。
随后,地上出现一道微弱的光线。
舒敛矜忍无可忍:“你……”
他话未说完,两人间隔的地面上忽然亮起了刺目的红光!
光芒耀眼,舒敛矜不由得微眯起眼。等他适应过来,就见他和边浪涯中间升起了一个红色丝线编织的同心结。
边浪涯也怔住了:“这是……何物?”
同心结的两端丝线不断向外延展,像是一个活物,一端系在舒敛矜的手腕,另一端则绑在了边浪涯的手上。
舒敛矜抬眸和边浪涯对视一眼,再低头,却见那丝线竟通过手背的伤口钻入血肉之中!
同心结剩余的丝线在他们两人中间绷紧,最终隐入无形!
舒敛矜眉心紧皱,心说不妙,便连忙去抓自己的手背,试图将那根丝线拽出来。可无论他如何抽拉,都始终无法将其取出。
他甚至用上了灵力,也没能从体内找到任何丝线的踪迹。它就像是彻底融入血肉,与他融为一体!
“这究竟是何物!”他动了怒,咬牙切齿,还瞪了眼无作为的边浪涯。
边浪涯:“?”他耸耸肩:“很明显,这枚同心结被人下了咒术,一旦入体,便取不出来了。”
舒敛矜冷冷地送他一个白眼。
他站起身走动一步,不料,一道怪异的光便从他二人脚下向四周蔓延开去。
这道光像是一盏烛火,转眼间就将整个空间都点亮了。
舒敛矜看向周围,一时愕然:“这是……一座地宫?”
边浪涯走到他旁边,点了点头,道:“此处布置得倒像是个喜堂。”
舒敛矜的目光从满室的大红灯笼和红粉绸缎上移开,他回过身,看到两人身后的不远处,是两尊倒下的雕像。
两尊雕像与人同等高度、同等大小,两相对视,含情脉脉。
“想必方才我们撞到的‘巨石’,便是这两座雕像了。”边浪涯说。
舒敛矜则留意到另一个地方:“他们的手……”
两座雕像双手交握,指尖的动作像是在交换着什么东西。
他立刻想到了方才的同心结。难道原本放在雕塑手中的东西,就是那枚同心结?
舒敛矜微微皱眉。
同心结、雕像、喜堂……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舒敛矜低头沉思,边浪涯便在旁边一直在观察着他:
“没想到扶摇门的地界上,居然藏着这么个‘好地方’。门主大人,对此,您有何头绪?”
听见边浪涯的话,舒敛矜直接无视。他越过边浪涯往前走了一步,却在下一刻猛地顿住脚步。
古老的钟被骤然敲响,沉重的钟声回荡在舒敛矜的脑海。
他被震住了。
边浪涯的目光紧追着舒敛矜,见他蓦然停步,便问:“怎么了?”
话说完,他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只听到了钟声。
钟声?
何来的钟声?
边浪涯的神思不知不觉飘向远处,再回神时,周围竟是一片喧哗。
“恭喜还殊仙尊,终于能与白霞仙君喜结连理,夙愿得偿,恭喜,恭喜啊!”
“还殊仙尊和白霞仙君能一路走到现在,共同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啊、是啊!当年还殊仙尊一手创立扶摇门,不可谓不辛苦。现在好了,扶摇门终于站稳脚跟,可算是能过上安生日子喽!”
“对了,我这儿还有上好的三千年灵参,便作为新婚贺礼,赠予二位。
“这灵参是上好的药材,先前白霞仙君身染魔气,如今好不容易病愈,用它来滋养身体,是再好不过的啦!”
年轻的修者纷纷拱手道贺,又送上诸多贺礼,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白头偕老”、“举案齐眉”、“永结同心”之类的美好祝愿。
边浪涯纳闷:嗯?他们在说什么?
心中疑团未解,接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多谢、多谢诸位!快,诸位贵客请上座!”
他在对眼前的宾客一一道谢,并且领人入席,态度十分客气,而且欣喜。
边浪涯愣了一下,心说:不,这不应当。
方才是他在说话?
还殊仙尊,说的是他?他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穿上了喜服。
边浪涯抬头周围,忽而明白了什么,缓缓地笑了。
有趣。
看来他是陷入这地宫的幻阵之中了。回想起方才经历的,边浪涯心中有了答案。
他和舒敛矜误打误撞地闯入此地,又意外捡到那枚同心结。大概是因为沾了他二人的鲜血,同心结进而认主。
同心结是幻阵的机关。机关一动,最终,幻阵开启。
而进入幻阵后,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他的动作、话语,都是照着幻阵所推演的,一步步进行。像是布阵者早已预设好的一般。
他在走一场已经注定胜败的棋局。
边浪涯掐灭了破阵的念头,心想:这样的幻阵倒是闻所未闻,且先看看,里头还藏着什么花招。
他这般想着,便转过身又和几名宾客寒暄。
这时,席间有宾客高喊道:“快看,快看,白霞仙君到了!”
边浪涯立刻扭头看去,便见不远处一身红衣的青年缓步走来。
众宾客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青年就一路毫无阻碍地走到了他面前。
“还殊。”青年轻声说。
边浪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