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第49章 第 49 章

夏夜的霞光异常耀眼。

孔凌薇眺望着被霞光染红的云朵，想起初次相见时，宋子慕还只是一个缩在周子骞背后唯唯诺诺的小和尚。

三年过去，如今的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眼神却比那时有了些城府。

否则，纯澈的宋子慕，怎么能在这虎狼环伺的地方活下去。

“嘭！”

孔凌薇还沉浸在回忆里，身后突然传来有人撞在门框上的声音。

她豁然回头，几乎是冲过去撞开了门。

夕阳的微光瞬间照亮了缺月阁。

门内的景象让孔凌薇大吃一惊——撞在门框上的人是叶婵，宋子慕倒在地上，嘴角处溢出鲜血。江楚羽胸口流着血，手上拿着宋子慕方才撑着的那把伞，指着宋子慕，一只眼睛充着血，怒喝一声：“宋子慕！！”

他握伞的手不断的握紧，指节咯咯作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孔凌薇进来，宋子慕突然低声笑起来，而后自口中呕出一口血。她将匕首藏回袖子里，缓慢的抬眸，笑盈盈的盯着江楚羽，眼神里却带着无尽的怨恨，仿若火焰：“江楚羽，直到此时，我才终于相信，世间终有因果报应！尔等恶贼，自有恶报！！”

“哈哈哈哈哈！！”她仰着头，倔强的如同寒冬盛开的红梅，耀眼而决绝：“你已经没有几只眼睛可以瞎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吧！等那些被你残害的无辜之人来找你索命！！”

“你！！”江楚羽怒从心头起，抽出佩剑，刺向宋子慕。

孔凌薇大惊，赶忙挡在宋子慕前面：“江楚羽！”

宋子慕重新低下头去，她擦去嘴角的血，扶着叶婵站起来，拉开挡在她身前的孔凌薇。

此时此刻，她如此心疼这个在风起云涌的江湖浪潮中努力挣扎的女子。她为心爱之人报仇，连自己都一并割舍了。

她敬佩她，终究也成了她。

宋子慕不惧，也不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狠狠的盯着江楚羽，目眦欲裂。

江楚羽的剑在她身前，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他颤抖着盯着宋子慕，胸口剧烈起伏。

她却一把握住他的剑，往自己的心口处拉：“怎么？江教主在这江湖里肆意横行，满手血腥，杀人的时候，手怎么还会抖呢？你当年把苏若和耿文瑞踩在脚下的时候，手有没有发抖？是心虚害怕还是快意恩仇？！”说到此处，宋子慕缓缓的松开手，看着手掌里鲜红的一片，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你们有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你们也会被人踩在脚下，惶惶不可终日？！！”

说罢，宋子慕又呕出一口血，鲜血滴在江楚羽的剑尖上，缓慢的掉落，如同染血的红梅。

叶婵赶忙扶着摇摇欲坠的她，她眼前慢慢的模糊，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于是她努力地睁开眼睛，身子往前一倾，让江楚羽的剑正正刺进她的心口。

她看着江楚羽笑：“你不是说我惯会挑拨离间？”

眼前是一片黑暗。

门口传来谁急切的呼喊：“阿慕！”

她感觉到自己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终于安心的晕了过去。

江楚羽看着眼前一幕，眼神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他想解释：“星辰……”

可上官星辰只是抬眸，冷冷的看她一眼，抱起宋子慕：“江楚羽，她要是有事，我要你赤羽教永远消失！”

江楚羽颓然往后，握住手中的那把伞。

孔凌薇看着上官星辰抱着宋子慕离开，她想上前，却被江楚羽拉住。

她回头看着江楚羽，面具下的他的一只眼睛，愤愤的盯着上官星辰离开的方向，拉紧了她的衣袖。

她垂下头，漠然甩开他：“教主自重。”

夕阳的微光刺痛她的眼睛。

闭上眼，一滴泪猝不及防的自她的眼角滑落下去。

此刻，她心碎欲裂，却无处诉说。

时隔这么多的日夜，她终于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了那个让她肝肠寸断的名字——苏若。

那位灵动俊逸的翩翩少年郎。

她仰着头，似在看夕阳，可在那夕阳的余晖中，却饱含着年少的深情和最后被鲜血掩埋的诺言。

苏若，我等你来娶我。

你既不来，那便等我来嫁你吧。

且等一等，好不好？

夕阳落下去了。

宋子慕受了江楚羽一剑，未等走到朝夕阁，又呕出一口血来。

“阿慕！！”上官星辰慌了神，一边唤，一边让叶婵去找苏林芝，“叶婵，快去寻苏大夫！”

叶婵跑的飞快，一刻不敢停。

她心里明白，宋子慕每一次冒险，都是在堵上性命。

缺月阁，江楚羽盯着手里的伞发呆。

他打开伞面，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梵文，那伞上带血的桃花反复的刺痛他的眼睛。

面具下的眼睛疼的厉害，他握着那把伞，一掌劈向宋子慕方才坐过的那椅子：“无耻贱妇，诡计多端！！”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缺月阁的门被踹开，上官星辰怒气冲冲的走进来，扯住江楚羽的衣领：“我说过吧，不管是桃花小镇苏家，杏花溪耿家，还是梨花山庄钟家，甚至梅花小筑慕家，动谁都可以，宋子慕不行！！”

“是宋子慕骗我说这伞上是《浮光灵诀》第二册的剑谱，又拿话激我，我一时气恼才……”江楚羽慌张的解释着，拿出那把伞，“但我并没有想杀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你想要那伞，她不给，你便硬夺。”上官星辰冷笑，他抱着宋子慕的时候，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还不知原由，此刻想起，不由心惊。他摁住江楚羽要反抗的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眼中泛起杀意：“你掐着她脖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江楚羽拿伞的那只手挥来，另一只手迅速脱离开，反手一掌推开上官星辰。上官星辰受了那一掌，却纹丝不动，倒是江楚羽退后了两步，惊讶的看向上官星辰：“你要杀我？”

“难道你知道这伞上有《浮光灵诀》第二册剑谱的时候，没想过杀我？”上官星辰坐在椅子上，再次抬起眼眸时，整张脸冷气森森：“你当时或许在想，有了这剑谱，天下无敌，还怕我做什么？杀了宋子慕，也一并了结了我，所以你才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江楚羽，你心里清楚，不管有没有《浮光灵诀》，你都不可能将我踩在脚下。”

“你要是不想做这个盟友，自然有的是人愿意。”

站起身，上官星辰凤眸中带着轻蔑和不屑。

“把伞给我。”他摊开手，不容拒绝的气势。

江楚羽犹豫的看着伞面：“不过一纸伞而已，这伞已经旧了，等改日我命桃花小镇的人制了新的送来给夫人，权当赔罪。”

“这伞对阿慕很重要。”上官星辰一直摊开手，冰凉的眸光直直的穿透江楚羽，“给我。”

“不过一柄旧伞，当真如此重要？”江楚羽不情不愿的嘟嘟囔囔，“护得跟命似的。”

“给我！”上官星辰低沉的怒喝一声。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屋子里慢慢的沉闷下来。

外面的天空中云卷云舒，黑云忽而就逼近。风呼呼的灌进来，吹起两人的青丝。

江楚羽竖起的发尾透着一股倔强，他蹙眉，而后垂目。

上官星辰两侧的头发微动，连那些微扬的青丝里，似乎都透着怒意。

“罢了。”最终，江楚羽将伞递给上官星辰，“要下雨了。”

上官星辰望着那把伞，手慢慢的松开。

那上面的梵文，分明不是剑谱，只是普通安魂的经文罢了。

他看着那把伞，眼神渐渐暗淡下去。他突然想，原来她故意撞在江楚羽的剑上，是看着那把伞，想起了星晖。

“伞上并没有什么剑谱，她有着身孕，情绪不好时会有些自戕的行为，你不要再招惹她。”

心微微的泛疼，他的怒火被那伞上的经文浇灭。他想，原来盛夏的凉意，可以直刺人心。

“今日的事，你要向阿慕赔罪。”出门前，他回眸，眸光森冷，“我们朝夕相处的那些年，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既然嫁了我，就更不能受这样的欺辱。”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不要动阿慕。”

风吹起白色的衣摆。

大雨忽然倾盆。

上官星辰撑开伞，走出门去。

这一次，我没有刺伤江楚羽的眼睛，却也倾力一击，伤到了江楚羽。

那把匕首上，我淬了一些毒。那毒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在中毒的时候虚耗气血，就算解了毒，也需要修养很久才能恢复正常。

江楚羽昏迷半个月，由此，与孔凌薇的婚期推后三月有余。

我盯着缺月阁的方向，微微的笑。

“江楚羽，你休想得逞。”

江楚羽暂时消停了下来，我从枫肆那里知道于学真和阿牧逃走的消息，托了苏哥哥给外公传话，让他派人去寻。

也从孔凌薇那里拿到一颗拂晓，送到外公那里，去研制解药。

很长的时间，一切似乎消停了。

我突然想起来，柳如霜还好好的活着。

我想，初雨的毒伤了我的心肺，若再不去复仇，怕是那一日我不在了，祸害却还好好活着。

这一日，趁着晚风轻柔，我再次见到了周子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