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第38章 第 38 章

“阿慕。”

我有三天不曾见上官星辰。

他来了几次，我闭门不见。

自从上次见过那位阿牧姑娘，我假意赌气，不曾与上官星辰说话。

“阿慕，别生气了。”他坐在我身侧，拉住我的手：“是江楚羽放她回来的，我并不知道。”

他的手微凉，衣裳上还带着一丝寒气，语气温柔：“我对她无意，你该知道的。”

我背对着他，抽回手：“我不知道。”

“她到我面前来，说我缠绵病榻，耽误了你。”想起阿牧我见犹怜的模样，想起她交口称赞上官星辰，我胸腔口不停涌动着一股气，讥笑：“上官盟主，我并不想耽误你的，只要你开口，我愿意皈依佛门，还做一个和尚，每日为亡人祈福。”

“阿慕！！”他气极，一把拽起我，眼中含泪，“不许你如此待我！！”

“你让旁人如此欺我，还要我如何待你？！”我一把推开他，眼泪跟着落下，“上官盟主别忘了，我与你，也不过是盟友罢了，与江楚羽和于学真一般无二。”

“这龙南山人人都知道，你迟早要厌弃我。”

“阿慕……”上官星辰怔住，枫叶色的衣裳突然溢满了忧伤，“我要怎样，你才信我？”

我偏着头，冷笑：“你杀了江楚羽，我就信你。”

“阿慕。”

他站在那里，一贯明亮的眼睛突然就黯淡下去，像是星辰突然破碎了。

我重新躺下，留给他背影：“上官盟主要是无事，就请出去。”

他不说话，蓦然转身而去。

“枫肆！！”走出去，怒气冲冲的唤道。

叶婵走进来：“阿慕，上官星辰气呼呼的走了。”

“嗯。”我擦去脸上的泪，闭着眼睛，困意来袭。

叶婵不再说话，替我掖好被角。

一连三天，我不出门，吃了饭就睡过去，不管谁来，我都不曾开门见过。

上官星辰听枫肆回话，急匆匆的赶来，敲门：“阿慕。”

我躺在榻上，并不往门口看。

上官星辰急切的推门：“叶婵，快开门！”

叶婵犹豫着，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带了苏大夫过来。”这一次，他的语气更是急切，生怕耽误了什么。

我点点头，叶婵过去打开门。

阳光明媚，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只好假装睡着。

上官星辰飞奔而来，比苏林芝先到达我身前，一下下探我的额头，自言自语：“这几日总是不停的睡着，是不是生病了？”

苏林芝尴尬的站在一边，咳嗽两声：“上官盟主，还是让在下为夫人诊脉……”

上官星辰突然清醒，站起来让开。

“上官盟主，关心则乱。”苏林芝见我假寐，又看上官星辰眼神闪烁，担忧的看我，笑了笑，向上官星辰使眼色，“依我看，夫人或许需要安静。”

上官星辰蹙眉，叹了口气：“我在门外等候。”

说罢，走出门去。

门开着，微风轻轻的吹来，我惬意的打了一个哈欠。

“别装了，上官星辰紧张的跟什么一样，拉着我一路跑，险些累得我吐血，你倒好，吃得好睡得饱。”

我睁开眼，不好意思的看着苏林芝。

“你呀你，我看上官星辰如此，也是吓了一跳。”苏林芝嗔怪一眼，拉着我的手把脉，眉头舒展着，带着一丝欣慰：“看来这次有好好听话吃药，心疾恢复的尚好，腹中胎儿也还好。”

“日后，别伤心，别生气。”罢了，起身来收拾东西，还不忘絮絮叨叨的叮嘱，“这次药的处方变一变，还是要好好调养，身体好起来，你想要做的事情才能达成……”

“苏哥哥，飞烟派的孔掌门，是个怎样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刻，我想起了孔凌薇，突兀的打断他，问了一句。

苏林芝一怔。

随即凝眉问我：“孔凌薇？”

“苏哥哥认得她？”我看向上官星辰的背影。

几日不见，他似乎削瘦了一些。枫肆站在他身后，不时的侧目观察屋里的情况。

我偏着头，瞪了枫肆一眼，他吓得忙垂下头去，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剑。

“不认得。”苏林芝勉强的笑笑，手里一刻不停的收拾东西，“听说，她是苏若的未婚妻。”

“好好的一个姑娘，归顺了赤羽教，成了那恶贼的掌中之物。”

苏若的未婚妻？！

苏林芝后面的话我听不见。

脑子里轰然一声，仿佛被什么镇住，身体不能动弹，只有心撕裂般的疼起来。

可是，我的眼睛比我的意识先一步明白了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的泪忽然从眼角滑落下来。

好一阵沉默。

我愣怔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恨江楚羽和上官星辰，不是为了一个名分。”

“是啊，那可是血海深仇。”苏林芝写好了药方交给叶婵，眸光黯淡的叹息了一声，握住我的手：“阿慕，大婚之日的事我听说了，那孩子可怜的紧，又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在这虎狼窝里，你与她要互相扶持。”

我郑重的点点头，想起孔凌薇。

记起我和上官星辰大婚那日，她瞪着江楚羽和上官星辰时那双血红的眼睛，记得她挣扎着冲向江楚羽时那狰狞的面目。

我终于明白，她那时眼中的恨意。

原来，隐忍这些欺辱这么久，是为了给心爱之人报仇。

我想起她对我说，宋子慕，你，很好。

原来，她与我一样，在那场江湖浪潮里，失去了爱人和自由。

原来，我们曾以这样的方式，认识过彼此。

我的泪不停滚落下来。

我的心好疼。

我心疼那个腰肢慢捻、风情万种的孔凌薇，心疼她为复仇付出的青春和尊严。

苏家没了的那天，她一定恨急了我罢。

所以，在梨花山庄那日，她才对我冷嘲热讽。

孔凌薇，不要急，我们一起去向恶贯满盈的豺狼复仇。

来，握住我的手，将恶人拉进地狱，让他们永远痛苦！

苏林芝走了，我的心却越来越疼。

上官星辰走进来，递给我一样东西：“阿慕，不要生气了。”

我的泪不停的流，他以为我是为了阿牧的事情伤心，一把揽过我，自责的不停道歉：“抱歉，我不该跟你置气。阿慕，你别哭了，我知错了。”

“你看，这是什么？”他坐在我身侧，从后面抱起我，让我靠在他怀里，像个献宝的孩子，一直蹭我的颈窝，“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是我的伞。”我看着那把绘满桃花的伞，惊喜万分，“是师兄留给我的伞！”

在决定见阿牧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想好，上官星辰若不将这柄伞给我作为赔罪的礼物，我便可以一直不见他。

我算好了这柄伞会回到我手里，却没想到这么快。

“嗯。”上官星辰闷闷的应一声，将下巴抵在我的肩头，“阿慕可开心了吗？”

“一点点吧。”我摩挲着那把伞，仰着头斜睨他一眼，“上官盟主若是也能送我一柄绘满桃花的伞就好了。”

“为何？”他不解，用力的抱着我，冰凉的唇凑在我的颈肩，“阿慕会喜欢吗？”

“自然喜欢。”那伞上的褐色似乎在提醒我，上面曾经留下过什么，我装作不在意的将伞放在身侧，抓住上官星辰枫叶色的衣袖，“师兄留下的伞旧了，上面有安魂的经文，只能放在房里陪我安枕，可是你送我的伞可以替我遮风避雨。”

“真的吗？”他似乎来了精神，修长的双手握住我的手，在我的脸颊印上一个冰凉的吻，“只要阿慕喜欢，我送多少都可以。”

我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夫君要说话算话。”

“这次我便不生气了。”我傲然的用手绕着他的青丝，不解气，还是像以前一样捏他那张俊朗无双的脸，“日后，再有别的女子来找我，觊觎我的夫君，我可不能容忍。”

“好。”他答应的迅速，声音里带着笑。

“我日后再也不敢惹夫人生气了。”他突然抱过我的身子，扣住我的后脑，霸道的吻上来，“阿慕，原谅我，爱我好不好？”

我怔住。

闭上眼，檀香覆盖了唇齿。

原谅吗？

手不知怎么就摸到了净翎师兄留给我的那柄伞。

怎么原谅呢？如果没有苏家和耿家的覆灭，没有净翎师兄的落崖，没有梨花山庄的凋零，没有那一场场让我痛彻心扉的噩梦。如果师兄只是骗了我的剑谱，我轻易的就能原谅这样俊朗又温柔的师兄。

可偏偏……

你为了复仇成了修罗，却将我也拉扯进来，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不原谅。

也不能原谅。

至于爱……

师兄难道不知，我的爱，给了我十四岁遇见的那个少年，也给了我温润柔和的净翎师兄。

我的爱用尽了啊。

上官星辰。

你知不知道，连见那个在漫山遍野传播爱慕你的那个女子，与你置气，再让你送一柄绘满桃花的伞给我，都是我的算计而已。

既然你愿意沉浸在我的谎言里，我愿意陪你演这出郎情妾意的戏。

希望某一日，即使你厌弃了我，想起这样的时光，也能助我在复仇路上走下去。

你的真心我收下了，但我的真心，你已经失去了啊。

我的，师兄。

夜晚的山风缓缓吹向楼阁。

“师父，我们要去吗？”望着手里那张写着武林正道刺杀宋子慕时间的小小纸条，紫衣的姑娘眼睫下垂，眸色惶然。

她想起上官星辰猩红的眼睛。

“既然得了消息，自然要去。”青衣的男子低头，抚着她的发，笑意冰凉：“若到时上官星辰赶不回来，正好诛杀了宋子慕，让你成为盟主夫人。若是上官星辰赶回来，我们也可装作是赶去保护宋子慕，得到上官星辰青眼。”

“师父英明。”那紫衣女子小小的雀跃一下，脸上盈满了笑。

“她敢欺负你，师父就让她悔不当初。”

攥紧了手，青衣男子眼睛里闪烁着杀意。

“谢谢师父。”

桃花落了的日子里，温暖的风不停歇的吹着，渐渐吹开了各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