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和周子骞一接到消息，就立刻赶往梨花山庄。还是两人一马，疾驰狂奔，马不停蹄。

两日之后，我们终于到达梨花山庄。

这一次，也是春意盎然的三月，梨花山庄却一片凋敝。没有了满目的梨花，也没有淡淡的清香，梨花山庄四个大字掉在地上，破落的彰显着这个地方的衰败。

周子骞一步一步的走着，愁容满面。这些天，他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一次带我来梨花山庄时的笑容。

这一次，换了我紧紧拉住周子骞的手：“别担心，会没事的。”

我们走进去，眼前是一片红色。赤羽教的红色羽毛在梨花山庄的各个屋檐上翻飞，很是诡异，像是被鲜血染就。

周子骞护着我，一路厮杀，穿过几个回廊。

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温热。

在梨花山庄的会客厅里，有两个人坐在正中，悠闲地喝着茶，说说笑笑的，不知在谈论什么，仿佛厮杀声也不能让他们看一眼外面。

我们迈进去，其中一个人身穿白色僧衣，抬起头来，眉目温柔的看向我：“阿慕，你来了。”

周子骞将我拉到身后，眉目冷冽：“有事冲我来。”

“周子骞，你不是说，觊觎她，我会死吗？”站起身，上官星辰走到我的身侧，俯下身来，笑盈盈的把脸凑到我的跟前：“我倒是要看看，谁会死。”

我瞪了上官星辰一眼，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阿慕，你这样，不好。”他却一把拉住我，钳住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你不该来。”

周子骞立刻抓住他的胳膊，清冷的目光里满是怒意：“不准动她！”

“周子骞，而今你还能护住阿慕吗？”得意的笑着，上官星辰抽出自己的胳膊，将我拉到身侧，擦擦我脸上的血，“你问问赤羽教，有多恨她。”

他的手一指，我和周子骞的目光同时看向身后。

周子骞的眼神蓦然收紧，手指指节握的咯吱作响。

那里，一个人被绑着双手，蓬头垢面的吊在梁上。她的身影单薄，随风摇晃，虽然我看不清她的面目，但我认得她的金丝罗裙：“钟前辈！”

我试图挣脱上官星辰的钳制，上前去放开钟绮云。然而，上官星辰紧紧的抱住我：“阿慕，你只要接近她一步，她就会死。”

我能听到他心里的窃笑，以及那句话里的嘲讽。他觉得我不自量力，也知道周子骞不会冲动。

“母亲。”

很久之后，周子骞从嘴里发出沉重的一声。

旁边那人一身红衣，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期间看了一眼周子骞，似乎在看笑话。

我看到周子骞看着钟绮云，眼睛里满是悲伤。他挪了挪步子，想去救钟绮云，却又看了看我，不忍丢下我。

我也不忍心看周子骞这样为难，于是我回过头去，死死的盯住上官星辰，用力一个一个掰开他的手指：“你敢动钟前辈，我也会死。”

“死就死呗，你威胁谁呢？”终于，那个镇定喝茶的人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满不在乎的斜我一眼：“好像谁会怕你死似的。”

“你当然不怕。”我嗤笑一声，自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赤羽教无恶不作，杀人如麻，你都不怕冤魂索命，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你还能怕什么呢？”

他以为我说完了，刚要反驳，我继续说道：“不过我想，你这么恨钟前辈，一定是因为听到她的名字就背后发麻吧。你也害怕，她会再一次灭赤羽教，将你永远踩在脚下。”

揭别人的伤疤，是我最拿手的事情。我看到赤羽教的教主眸光愤恨的看向我，手里的剑“唰”的架在我的颈上：“你找死！”

周子骞眼神微动，想要冲过来。我看向他，笑着摇了摇头。

“谢你成全。”我漠视着赤羽教教主江楚羽，昂着头，眼睛看向钟绮云，“能和钟前辈一起死，是我的荣幸。”

“不过你要想好了，杀了我，你和上官星辰，再也得不到《浮光灵诀》第二册了。”

侧目，不屑一顾的对着江楚羽笑笑的道，我心里终于不再那么憋闷。

“没关系，我们可以折磨周子骞和钟绮云，直到他们说出那本秘籍的下落为止。”

那人冷笑，自大的道。

“那好啊，那你杀了我，然后逼供就好。”

我握住江楚羽的剑，一脸淡然，还冲着江楚羽眨了眨眼睛。周子骞的手动了动，似乎要来拉我的手，护着我去救钟绮云。

我想，我不应该成为周子骞的累赘。我蓦然握紧江楚羽架在我颈上的剑，自刎当场。

“阿慕！”

“小瘸子！！”

我听到了上官星辰和周子骞的呼喊，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上官星辰揽住我，恨恨的看着江楚羽：“你做什么？！”

江楚羽无措的垂下头去，扔掉手里的剑：“不是我，是她……是她自己……”

这个时候，正是好时机。我转过头去，抱着上官星辰的胳膊，对着他笑：“师兄，来年，在我的墓前种一棵桃花树，可好么？”

“别胡说！”上官星辰急急的抱紧我，“阿慕，你不会有事的。”

我当然不会有事。

我在心里暗自笑着，悄悄摸到那把满是桃花的伞，抵在上官星辰的胸口：“兵不厌诈啊，师兄。”

“放周子骞和钟前辈走，否则，你用鲜血染红的这把伞，怕是也要染上你的血。”

站起身来，我转动伞柄，咬牙切齿的道。

“阿慕，你说得对，兵不厌诈。”然而，上官星辰却不慌不忙，就那样温柔的看着我，“阿慕，你知道我不能割舍你。”

“那你也该知道，我不能割舍的人很多，钟前辈也是其中一个。”

“阿慕，你想护住钟绮云和周子骞，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

屋外有风在吹，吹得那些标志着赤羽教的旗子猎猎作响。我看上官星辰并没有放我们走的意思，转头看周子骞，想让他先救钟绮云。

可当我转过头去，只看到周子骞垂着的眼睑。那个瞬间，我察觉到不对劲。

起码，周子骞的眼神不对劲。

可是，当我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脚下一软，已经跪倒在地上。我想起身，却被上官星辰制住，怎么挣扎也无力起来。

我侧目，看向周子骞。

他就那样满目悲伤的看着我，并没有过来扶我。

我突兀的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子骞，说不出话来。那一瞬，我的心很疼。

“子慕……”这是第一次，周子骞叫了我的名字，那声音在颤抖，我听的出来。

我不想责备周子骞，可我的心好疼，眼泪不听话的落下来。

“别看他了，阿慕。”三月的风很冷，血腥味让我作呕，上官星辰蹲下身来慢慢的抱住我，轻声说道：“他为了救他母亲，亲自引你来了这里。”

可是那一句句话，却是扎进我心里的刀子：“你看看，这世间对你最真心的，唯有我。”

“是你威胁他。”

我的眼泪停不下来，我的心却还是原谅了周子骞，我看着周子骞，与他四目相对：“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你该明白的是，这段时间，周子骞一直在跟你演戏。”这一次，上官星辰终于不再虚假的对我笑，而是嘲笑着我，走过去用力踢了周子骞的膝盖一下，“他接近你，是为了那本秘籍。”

“你以为他当真爱你吗？只有拥有了完整的两册《浮光灵诀》，他才能和他的‘霜霜’双宿双飞啊。”

周子骞顿时跪下去，微微阖目，不再看我。

他的一个表情，我就什么都懂了，可是我不甘心，还是充满期待的看向周子骞：“他说的是真的？”

周子骞还是不敢看我：“子慕。”

他第二次叫我，就只是叫我，我已泪流满面。他不否认，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那一刻，我的心已被痛苦焚烧成灰，我用力的捂紧了心口，生怕心碎了，会有鲜血流出来。

“原来，这世间对我真心的，只有师兄。”少倾，我的眼泪流干了，我垂下头去，用力的握紧净翎师兄留给我的那把伞，强调道：“是净翎师兄。”

“阿慕，你很快就会见到他。”脸上露出恨之入骨的神色，上官星辰拉起我，“我会亲自去拉他给周子骞陪葬。”

“不要！！”一听到关于师兄生死，我心里很害怕，拉住上官星辰的袖子：“别伤害师兄。”

“阿慕。”上官星辰叫我一声，眼神复杂。

而我，只从那一声里听出了寒冷，我赶忙跪下身去，以头杵地：“我求你。”

这是我第一次对上官星辰妥协，也是第一次这样求人。虽然我武功低微，但我从来不曾轻易求别人。

就连三年前那些人将我逼到悬崖上，我都没有求过他们。

我是武林盟主的女儿，我的尊严不允许我那样做。

可是，事关师兄的生死，我心里很慌。在这个时候，尊严与我而言，已无关紧要。

我知道，要保护重要的人，放不下尊严，就只能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就像周子骞。

我知道，他为了救人，也放弃了身为武林盟主的尊严。

如今上官星辰要伤害师兄，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这三年来，他就如同我的亲人，我不能失去他。

他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是我最好的师兄，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他。

谁都不行！

那一刻，我不曾看到，周子骞闭上眼睛，不再看我。

“阿慕，我了解你，你能做出这样的姿态，已是到了极限。”回眸，上官星辰眸光深沉，“那么，我给你一个机会，和净翎去告别。”

“至于周子骞，我会废去他的武功。”然后，他把目光转到周子骞身上，似乎知道我会说什么，掩住我的嘴：“你不要求我，否则他会死。”

我的话就那样全部咽进了心里。

我心如刀割，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走过去，重新握住周子骞的手，紧紧的握住，眼泪止不住的挣脱眼眶：“等我回来。”

这一日，我顾不得哭，也顾不得周子骞和钟绮云，骑着快马，奔向桃花镇。

我要赶在上官星辰到达之前，让师兄和师父，还有净悟离开那里。

我私以为，既然我和周子骞注定逃不开这场劫难，至少让无辜的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