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出嫁那天,因为我接受不了好好的爹娘忽然烂掉,把我许给一个大我十来岁的鳏夫,当续弦。
同时死的,还有我那仅一面之缘的未婚夫。
可恶的算命术士,满嘴胡话,说我命数不好,有克相,害我惜命的爹娘吓得不轻,把年仅5岁的我送到尼姑庵避祸。
把我送走后,家里日子好过多了,口粮不再紧巴巴,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生活滋润了,爹娘得了闲,得一子,又一子。
城南的五口之家,三男壮丁,谁看了不生羡。
家里富足了,也是终于想起远在尼姑庵的我,殷殷要接我回去。
我喜出望外,连夜收拾包袱,准备归家。
但那术士有点东西,要不说我命数不好呢,临到归家可期,我染了疫症,回家之行,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爹娘让我不急回去,好好养病。
这么一养,就养了十年,从十八岁小姑娘,养成二十八岁大姨。
说白了,我对自己年岁没什么特别感受,镜子里的我,仍然生机勃勃,十八岁的我青葱活泼,二十八岁的我,沉稳大气,有望接班住持师太,正是大好年华!
但家里人显然不这么认为。
“你离家这么多年,二十八了,到懂事知礼的年纪了,作为长姐,不求你对这个家做多大的贡献,好好嫁人,有个男人照顾你后半生,爹娘就放心了,对得起祖宗、爹娘对你的养育之恩了。”
把我接回家,爹娘热泪盈眶对我说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这些不重要,他们对我归家很是高兴,给我买这买那,每一样东西,我都新奇不已。
桌上的大鸡腿,除了我好大爹,另一只捉到我碗里,我那三个弟弟、俩弟媳,眼睛都红了。
娘给我扯布量身做衣裳,我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跟天仙似的,又软又香,刺绣花样精致的不得了,我尽量小心不用手去碰,因为容易让老茧挂坏。
在家的这些日子,既舒坦又好玩,就只有一点,他们每天都带我出去见不同的男人。
其中有一个老男人,在城中最好的酒楼请客,我们一家全来了穿得人模狗样,东摸西瞧。
我好歹记得师太的教导,戒骄戒躁,沉着冷静地入席,对人款款行礼叫了一声“伯父”。
邓家人脸色大变,宛如吃了大便。
我浑不知哪里有错。
跟我爹一般的年纪,能请老邓一家坐一起吃饭,说明是爹娘好友,叫伯父,没错啊。
回了家,我娘才开门见山,跟我说,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吃饭,而是相亲,从前见的那些男人,也都是相亲,只是没这个正式罢了。
我张大嘴,嘴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些日子见过的男人,有的丑得简直无法直视,有的肥的可以压死一头牛,有的俗不可耐愚昧顽固,有的声名远扬的混不吝,老得能当爹那位,竟然显得正常一点。
想到后半辈子跟这些男人睡一张床,与其清早睁眼,看见他们的那张脸,宁愿做一辈子噩梦不醒。
我当即就婉拒爹娘,打算回我的尼姑庵,好好做师太的接班人。
邓家人当然不同意,把我锁在房中。
薄薄的木门,挡不住弟弟们刻薄尖酸的嗤笑,“咱这姐姐,是在尼姑庵待了二十年把脑子待坏了,也不照照镜子,这么大把年纪了,哪个好人家会要她?”
“就是,谁想不开娶一个二十八的老女人。”
“咱们家大小姐,心比天高,估计做着状元郎君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美梦呢。”
大弟媳进来,给我送饭,劝我想开点,这世道,女人都如此,她年轻嫁人,也不见得多好,还不是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的熬着,她反倒羡慕我嫁得迟,少遭些年头的磋磨。
说着,她给我看她肚子上的裂纹,一道一道的,是生孩子留下的疤印,跟我讲,她怀孕、生子,遭了多少罪,即使这样,家里的鸡腿也吃不到一个。
劝我选那老男人,老男人大我十五,家中最富足,上头父母早逝,下头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俊,长子已成家,嫁过去,我不必操持家务,不必侍奉父母,也不必生养,算着日子等熬到老男人死了,日子就安逸了。
另一个杵着当背景板的弟媳扑哧一下笑出来。
“嫂子,你莫要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那老男人给的彩礼最多,这样三弟娶妻的时候,你房就不用出大头了,叫我说啊,长姐最好别选这家,人家底下俩儿子,沈家长媳跟你一般大,肯定防你一手,掌家权必不在你手上,等男人死了,你一个没生没养的外人,在人家兄弟媳妇手下讨生活,比我还孤苦哩。”
这俩妯娌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偶尔误伤我。
我脑子嗡嗡告诉自己,慈悲为怀。
只觉这屋子真窄,这四四方方的天真小,外头男人们喝茶谈笑敲定一个女人的一生,底下女人再是舌灿莲花、头脑聪颖,也只能围绕桌上的鸡腿,家里一亩三分地里瞅来瞅去。
就这样,回不去尼姑庵,也出不去家门的我,选择在出嫁当天以灵魂的状态遨游天地。
然后碰到同样是灵魂状态的“未婚夫”。
我惊奇地和他交谈了一会儿,原来他死于风寒。
沈老爷年纪大了,前夜,喜滋滋和朋友喝酒,洗完澡身上一热,开窗散风,着了凉,病来如山倒,惦记着美娇娘,让大夫上了猛药,身子骨没遭住,两眼一翻,上天了。
我笑得不能自己,原来鬼还能岔气呢。
谁曾想,这一岔气,坏事了!
我又复活了!重生了!诈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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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