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楚英将才巡值而归,今日倒是下值的早。
“快出来,老哥可买了你最爱吃的腊鸭。”楚英在院子内,屋内转悠一圈却不见楚萤,“奇了怪了,这丫头平日不是听着有肉吃耳朵可灵,今日怎不在家。”
“吱哑”一声,院门被人推开。
昭曦手中挎着个篮子推门而入,抬头便见一高大英壮,身着捕头服饰的男子背对而立在院中,左手提着个油纸包着的什物。
楚英闻声以为是楚萤,眉头一跳,眼眸含笑,嘴角撅起个大笑转身道:“我才说......”
瞧见来人,楚英面上悦色霎时消散,转而覆上一层冷峻面容不语,两人立在原地久久不言。
昭曦心中自是明了他对自己的偏见,转而低眸径直走进院中,经至他身旁,她袖口轻抚而过,楚英眉头微动,唇角扯动一瞬,终是归于平静。
昭曦行至灶房中,伸手从篮子中取出一瓦罐,又移步从灶房窗案上取下擀面杖,转而弯身从地上拾起木盆行至院角水缸中盛了盆水,抱在怀中蹑手蹑脚缓步移步进灶房中,才将水盆安稳置在台面上,又从袖口中抽出襻膊,掠起袖口束在脖子上,将才整理好衣袖。
楚英立在院中眼见她一举一动,顿觉奇怪,终是抬步行至灶房门前正色道:“我买了腊鸭,你不必做饭了,一同来吃便是。”
昭曦扭头瞥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继续做自个的事。
楚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怎么?还要人请你不成?”
昭曦手下动作一顿,片刻后,又转而拾起地上的另一木盆,将瓦罐倾斜,里面的面粉尽数倒在木盆中。
楚英见状,面色颇有些愠怒,他疾步冲进灶房中,“姑娘即便是青楼所出,即便是无人教导,我竟也不知姑娘你这般无礼,当初我便不该同意你住进我家中。”
昭曦闻言手中动作停顿,低眸不语,胸口微起伏,她紧咬唇角,终是咽不下这口气,扭头装作淡然低眸笑道:“楚大哥,我知我身污浊,我确是不该借住你家中,实在是我错,若无事,亦请你不要扰我,”说完,来人抬眸,眸中一片泪光,泪眸含笑委然道:“可好?”
楚英瞧见来人欲泣模样,心中一震又顿觉不好意思,自己区区一大男子何以欺负一女子,实在羞愧,他慌张低下头:“是我语重了。”
语毕,两人皆低头良久沉默不语。
“这腊鸭可是楚萤爱吃的?”昭曦忽而开口道。
楚英遂提起手中腊鸭瞟了几眼又瞟了几眼昭曦嗤笑道:“是。”
昭曦笑道:“那便等她回来再吃罢。”
楚英见她泪光虽已去,却为将才自己那一举而愧,展眉笑道:“不必,我们先吃罢。”
院中清风微拂,煦日斜映,倒真是个吃饭的好时候。
楚英扒开油纸,一股油香味裹着一层酸味扑鼻而出,腊鸭酱色鸭身上淋了层褐色浆液,似是那股酸味来源,他不禁咂巴几声,抿嘴小心撕开一条鸭翅置在面前瓷碗中。
昭曦将才端着一盘黄瓜片置在桌面上,才移开长凳坐下,便瞧见面前瓷碗内放了只鸭腿。
“这是......”昭曦欲言又止。
“给你吃的,我一大男子可不与女子抢食,一只给你,一只留与我那妹妹吃。”
昭曦低眸浅笑道:“不必,还是楚大哥自己吃便好,”随后捻起筷子夹起鸭腿正欲夹给他。
楚英抬手阻止,“姑娘,你若是非要同我这般客气,我可真生气了。”
昭曦只好轻点点头,复又夹起鸭腿小心翼翼品尝起来。
鸭肉入口嫩滑,入口便是肉香与那酸汁味在口中炸开,她心中亦甜亦酸。眼前这人平日里对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摸样,却还愿将其中一只鸭腿分食给自个,纵然自个有两位兄长,却自幼起家中但凡有肉,都不容她碗中有一片,她倒真有些羡慕楚萤有个这般疼爱她的哥哥。
昭曦才在口中咀嚼了几口,嘴中渐而泛起一股苦涩,蹙眉欲哭却又顾及对面的楚英,只能悄然拂袖掩面拭去泪水。
“怎么了?”楚英正扒着碗吃的正香,抬头便瞧见对面人一副掩面摸样。
“莫不是这腊鸭,不好吃?”楚英皱眉道。
昭曦闻言一怔,在袖中收整好自己面色,才垂袖换上一副嫣笑:“十分好吃,只是......思及自己家人罢了。”
楚英叹了口气问道:“你是被卖来的,还是......”
昭曦笑而不语摇摇头,随后才说话:“哪会有女子......自愿去青楼卖身呢。”
楚英才惊觉自己问错话,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起来,兀自慌慌张张地站起身。
昭曦眼见来人站起,也陪同一块站起,两人面面相觑。
楚英欲言又止,两片嘴唇正欲张开又迅速合上,思索片刻,他朝她合拳低头鞠身道:“方才是我嘴笨,不该提及姑娘伤心事,”顿了顿又道:“姑娘不要......难过才是。”说完,他又直身直视对面人,对面人却不语。
沉默良久,昭曦才噗嗤一笑:“无事,”又抬手指了指腊鸭,“再不吃可凉了。”
楚英闻言才放下心笑道:“坐。”随后二人一同坐下。楚英端起面前瓷碗认真啃起碗中鸭翅,纸包中腊鸭明明剩余许多,这人却只顾着吃黄瓜片及鸭身边角那些肉丝,中间鲜肥部分却不动一分。
他与昭曦想象中的样子又有些不一样,那日不欢而散后他虽勉强接受她,却不愿与她说上半句话,今日却又因她落泪,“破戒”与她说话,外人看来实在是一个极其倔的人,实则心上却又十分细腻。
她不禁低眸浅笑,暗自感叹,老天尚待她余有眷顾。
楚英摇摇头道:“也不知这丫头去哪了,真是个泼皮性子,拴不住的猴。”
“阿嚏!”这厢,楚萤正趴坐圆桌上,忽觉喉咙一阵痒意,她起身摸摸鼻头,莫不是有人在背后骂她?
孟微才从偏房端着一药罐而出,将才放置在桌面上,楚萤好奇地探头去看,一股浓烈的药味夹杂着些肉香味沁入鼻间。
“这是?”楚萤扭头疑惑地瞧了眼孟微。
孟微浅笑:“你尝尝看先?”
楚萤疑惑地勾起眉头,拾起汤勺往瓦罐中勺了一碗在自己碗中,又转眸瞧了眼孟微,转而笑着拿起他身前瓷碗与自己眼前汤碗交换,孟微见状望向她微怔,却只见楚萤又勺了一勺至空碗中。
楚萤正欲拿起勺子,瞧见他一动不动的模样怪笑道:“孟大夫?怎么?这汤,有你下毒了?”
孟微将才反应过来,忙摆手慌张回道:“怎会,楚姑娘莫要误会我。”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楚萤边勺了口汤边问道。
孟微低眸笑道:“多谢楚姑娘为我盛汤。”
楚萤一口汤呛在口中,止不住的咳嗽,孟微慌忙伸手抚了抚她后背。
楚萤将才平复下,孟微霎时间缩回手伸回袖中,只觉将才这番行为实在无礼。
“你是做饭请客的人,给你盛汤犒劳你的辛苦这有什么的,”楚萤回道。
孟微低眸暗自道:“仅如此啊。”
“恩......你这汤里莫不是加了些红枣?当归?”楚萤又喝一口,“还有黄芪?”
“正是,未曾想楚姑娘味觉竟如此机敏。”
楚萤笑道:“我以前可是经常喝呢。”
孟微扭头疑惑:“是自个煮还是楚捕头?”
“是我娘亲,我每每不舒服之时,她都会煮给我喝。”楚萤低头望着碗中汤道。
孟微闻言,低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楚姑娘娘亲倒是很好。”
楚萤双手撑着脑袋,视线渐渐望向远方:“可惜,我却再也见不到她了。”她低下头勺起一勺汤,痴痴瞧着道:“常言有道,人生有三悲,幼年丧母,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任谁撞上其中一桩,都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孟微闻言心头发紧,楚萤却也戳中他心事,他幼年丧母,年幼时,他无母可依赖,尚未体会过母亲之爱,便已丧母,他与楚姑娘倒是……很相似。
他才轻声道:“楚姑娘的娘亲……”
“没事,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楚萤扭头望向他笑道,“既人已不可追忆,过好当下才是。”
孟微闻言,只觉一股暖意升遍全身,将才心头苦涩亦释然几分,他垂眸浅笑点点头,勺了口汤喝起来。
“只是,孟大夫为何会煮这汤?”顿了顿又问道:“难道孟大夫也?贫血?”
“贫血?”孟微疑惑道。
楚萤伸出根指头在空中比划半晌,确实,这古代人……也不懂贫血什么意思。
“就是,气血虚的意思。”
孟微闻言笑道:“我瞧楚姑娘嘴唇和指甲颜色些许淡白,猜测是血气稍虚,因而熬了些药膳。”
“这你都看得出来!”楚萤惊呼道,随后又伸手覆嘴讪笑,是啊,大夫怎会看不出来呢,也是这原主穿来前平日里本就不怎吃肉,果然是幼时的营养很重要,否则落下病根子。
“那,孟大夫帮我,把把脉?”楚萤掀起衣袖伸出手腕道。
直至白皙如洁的腕子伸于眼前,孟微心头一跳,耳尖涨红,脑中又浮现起早日那白皙脖颈,他察觉自己不对劲,慌张站起身道:“不可,楚姑娘,这……”
“这有什么的?难不成……我给你付诊费总可以吧。”楚萤抬头望向他道。
他偏过头去不再看那腕子拒道:“若是看诊,我与楚姑娘还是隔着帘子为好。”
楚萤才想起,原来看古装剧时,确实大夫看病皆会隔道帘子,男女授受不亲,思及此,她尴尬的缩回手讪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却忘了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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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