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青春有悔 第12章 幽闭青春

如果说韩天佑的死就像是冷空气中的严霜和冰雪，那么李子航的离开就更像是一枚冷弹，让大家都感觉到无意中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很压抑，很沉重。

放寒假前的一个礼拜，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李子航还热心的帮我们辅导功课。我间谍那几天，米琪和李子航总是给我讲各种笑话，想消散我脸上的愁容，他们期待我灿烂的笑容。我很理解这几个礼拜里，我的失魂落魄让亲人和朋友们担心不少，我也知道自己这样是情不自禁多了一些。我试着自己慢慢的长大，慢慢的成熟，慢慢的淡忘悲伤，尽管这悲伤现在还浓的化不开来。

出事的那天，天空下着湿冷的雨夹雪，跟天佑离开的那一天几乎是一样的天气。下午放学后，我们三个人打着伞，并排走过长街，路过天佑出事的地点，那里已经摆上了一个卖菜的小摊。我驻留在那个摊位前怔怔的站了好久，眼中的情景忽而变成天佑的的身影，忽而变成一滩鲜血，忽而又是平静的菜摊。米琪和子航走了好远，看见我没有跟上来，李子航喃喃的对米琪说，“卫澜呢？怎么没有跟上来？”

米琪回过头看见我站在那个菜摊前愣着，就跟他说，“得赶紧把卫澜拉走，那里是天佑出事的地方，我怕她犯毛病。”米琪奔跑过来，把我拉走了，尽管我频频的回头看那里，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三个少年，两把伞，默默的走在长街，大家一言不发。可能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吧，米琪突然说，她很想吃长街对面胡同口的冰糖葫芦。李子航把车子停在路边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他示意米琪开导开导我。我和米琪把车子停在那里，躲在伞底下望着长街的对面，和奔往对面的子航的身影。

随着一声刺耳的急刹车，李子航的身体轻轻飞起来，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街面，好像一只灰色的蝴蝶。他手中的冰糖葫芦摔在了地上，有一颗还滚了好远，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他只是过马路帮我们买冰糖葫芦，这简单的动作却要教我终身难忘了，我和米琪丢掉了手里的伞，茫然站在长街的另一边，眼里裹着烫烫的泪水。世上所有的车子都停了下来，人潮涌向马路和中央，没有人知道那躺在街面的，就是李子航，是我们的同学。这时他只离我五米，竟是那么遥远。更大的雨点溅在我的眼睛上，溅到我的生命里来。

为什么呢？就那么想吃糖葫芦？难道是死神的召唤？

然而我又看到李子航穿着浅绿色和白色相间的校服，撑着伞，静静地过马路了。他是要帮我们买糖葫芦的，只希望那酸甜可以润泽我们这段时间里，精神和心灵的干枯。我们茫然站那里，我又看到年轻的李子航走到街心。其实雪雨下得并不大，却是一生一世中最大的一场雪雨。

后来，那个“肇事”的司机从车里走下来，把李子航送去了医院，可是在半路上，那颗年轻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我和米琪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最后的表情是什么，我用颤抖的手拨通了李子航父母的电话，把这个噩耗传递给了他们。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出现在了医院里，李妈妈的伤心绝望，我在几个礼拜前刚刚看到过。在短短的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卓绝的痛苦，我见证了两次在医院里的哭天抢地。一样的伤痛情结，一样的湿冷的长街，一样的失去最骄傲的儿子，一样的绝望的眼神，我和米琪的内心骤然的崩塌了。

这次车祸的结果是庭外和解，肇事司机再三的道歉，并且赔偿子航的父母一笔巨款聊作慰藉。子航的父母在接过那张支票的时候，眼神里面依然是茫然的，看不到任何的生气。他们心爱的儿子没了，他们是去了他们的骄傲，更失去了以后环绕膝下的天伦，更失去了唠叨生活的意义，这一切的一切，岂是这张支票可以买回来的？

这一次的事件，我和米琪显然成了罪魁祸首，如果不是那串冰糖葫芦，他很可能还在跟我们一起上下学，一起复习功课，一起谈笑风生；可是就是因为那串冰糖葫芦，我们却阴阳两隔，再无见面的可能。李子航的父母哭的死去活来，我和米琪就像两个傻子，呆呆的站在那里，如果责打和谩骂可以让二老心里好受一些，我们愿意承受这一切，可是他们病没有责怪我们，这让我们心如刀绞。

期末考试完的那天上午，学校举行了李子航的追悼会，看到照片中的李子航，我和米琪的心里都在滴血。那样一双纯净的眸子，还有点稚嫩的书生气，他才十七岁，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怔怔的望着他的照片，内心久久的忏悔，也在久久的拷问。

也是在那天下午，许多的流言蜚语开始在校园里面散播，也弥漫到这个校园里，和这半边小城。流言的内容不用说出来大家也很清楚，大家说我和米琪是“扫把星”和“催命鬼”，还说近期发生的血案无一不跟我们有关联，是我们一手造成的，还说我们两个人是瘟神附体。我们从校园里面，走到外面的长街，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我们的前后左右指指点点，并且掩面私语。

考试成绩出来前的那几天，我闭门不出，不过并没有绝食，这一点还让爸妈欣慰些。考试结果出来了，我的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去学校一趟，他在办公室里面等我。见面后，老师并没有像影视作品中的“严师”一般暴跳如雷，激扬文字，而是一副很平静的模样。我的这位班主任三十二岁，来我们学校之前，是省师大的教育学院研究生。他不是那种帅气的类型，但是很有个人的魅力，老师教授的课程是语文。他平常走在校园里，看起来很平凡，一副清瘦的书生模样；但是在讲台上，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妙语连珠，神采飞扬，许多枯燥无味的文章语法，在老师的嘴里如同一棵开花的树一般，变得悠扬生动起来。

他问我最近有什么心理包袱？本来一项成绩名列前茅的我，怎么这次一落千丈？我只是“专注”的望着办公室的地砖，使劲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角，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整个谈话过程，我出了点头摇头之外，几乎没有说一句话，这让他有点吃惊。他问我说，学校里流传着一些无稽之谈，涉及到我和另外一个女孩，他还说他不会相信这些没有根据的流言。整个谈话过程持续了大约俩小时，我只听见了最开始说的那几句，后来我只看到他的嘴唇的蠕动，具体从里面蹦出来什么字眼我却一点都听不到了。

“谈话”结束的时候，我又恢复了“听觉”，他叮嘱我暑假整理好状态，马上进入高三了，不要再冲刺的时候掉队。还说，“天将降大任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现在的状态就属于“苦其心志”和“空乏其身”，他希望我可以读一读《平凡的世界》，看完之后，对于我的心路历程，会有所帮助。我笑笑着离开了学校，徒步回家，在路过新华书店的时候，买了老师推荐的书，回家掩门读了起来。

小说是平凡的，现实是平凡的，世界同样也是平凡的，可就是这样平凡世界里产生的两个平凡的人物却要创造出一份不平凡的爱情，这是何其的难啊。作者想把她们两的爱情表现的那么深刻，可又找不出一种她们两共同的生活方式加以描述…作者既要表达爱情是没有现实中的距离的，可又摆脱不了现实中思想的约束。孙少平是悲哀的，少安是悲哀的，润叶是悲哀的，同样晓霞也是悲哀的，同时她们又是那么的痛苦。这里的种种悲哀就构成了这平凡的世界中的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面前任何人都无法保留，它透射着现实中的大抵相似的幸福，也折射着每个人各自的不幸。

在这本书里面，我很喜欢少平，因为他的平凡也因为他爱的高尚，在他们爱的最绚烂得时候爱情突然消失，也许只有在这样心灵压迫下才能真正感受爱情的难能可贵，他没有消沉也没有放荡不羁，而是去刻意改变这种思想方式，把他深埋心中的爱去奉献给身边所有的人，但这绝不是逃避！无论是幸福还是不幸永远也不会定格，记忆在时间的冲击下必然会败给岁月，岁月之美就在于它必然的流逝。

读完《平凡的世界》之后，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模拟试卷上的题目做了好几遍，甚至连作文都写了好几篇。平时最讨厌的数学题，此刻也显得弥足珍贵，因为这些繁重的作业，我投身其中，就会忘记那两个惨死的少年，忘记伤逝的青春的印记。爸妈看到我埋头都在课业书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因为我很少吃东西，也很少喝水，春节前的十多天，我整整瘦了一圈。

这段时间，明哲时常给我鼓励，他说让我不要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那个少年的去世跟我或许有关系，但是我不是肇事者，不应该接受良心和道德的拷问。青春总有情殇，青春总有迷茫，只要勇敢趟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跟我说，他的公司步入正轨了，接了几个单子，他最近都忙得四脚朝天。

我偷偷去公墓看过天佑，跟他说了李子航的事情，我靠在他的墓碑上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风渐冷，直到身体有些僵硬。

除夕夜，姐姐从大洋彼岸打来了电话。时光荏苒，姐姐已经去了那边快五年多了。姐姐有男朋友了，他的男朋友跟她不是一个专业的，专攻法学，将来是要做律师的。这正好和姐姐读的审计学相辅相成呢。姐姐特意的叮嘱了我，说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听爸妈的话。可能是爸妈跟她说了我的状态很差，姐姐并没有横加评论，她只是说，如果已经狠狠的爱过，那么已经算是无悔；他在天堂也会希望我勇敢的走下去，而不是沉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