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名柯也有十年火箭炮 第3章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三）

早川绘理睁开眼的时候，起初有些茫然，等眼睛慢慢适应后，看着陌生的环境，昨晚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痛感传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外面的天光其实已经大亮，但酒店的窗帘遮光性很好，只有薄薄一束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她从床上下来，来到窗边，一把拉开沉重的窗帘，强烈的阳光一下子洒满房间。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空气中带着海边特有的清新，远处的海面上隐隐看见白色的海鸥在透明的天空下飞翔，楼下的街道已经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十分热闹。

她好奇地四处打量，视线绕了一大圈后终于和对面楼上同样站在阳台上的赤井秀一对上，她用力挥手，同时控制着音量喊道：“早上好啊秀一先生！”

赤井秀一也朝她挥了挥手，没有喊话，却比了比手势，示意半个小时后楼下见。

早川绘理回了个OK，迅速回到房间洗漱。

洗漱过后，她换上昨天赤井秀一买的裙子，无袖的白色直筒连衣裙，简洁却舒适，和她原来穿着的白色凉鞋意外地搭配。由于头发太长，昨天洗完没有完全吹干就直接睡了，现在乱糟糟的，头顶的碎发笔直地向上翘起，早川绘理用手接了些水，简单拢了拢发尾，又将凌乱的碎发压平，便拿上房卡出了门。

到达楼下时，赤井秀一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他换了一套衣服，又带上了另一款针织帽，但还是一身暗色，看见早川绘理走出电梯，他站起身，“先去吃个brunch吧，边吃边说。”

“好呀！我知道有一家本地人爱去的餐厅味道很正！游客应该不多，虽然过了十年可能已经关门了，但还是去碰碰运气吧？”

在早川绘理期待的目光下，赤井秀一点了点头。

还好十年对于西西里岛数百年的历史来说十分短暂，建筑格局基本没变，早川绘理很快就在原来的位置找到了那家叫帕罗的餐厅，餐厅的装修比十年前要好，像是刚做过翻新，他们坐下后，赤井秀一将菜单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点菜。

她估算着赤井秀一的饭量，点了之前她一个人来时三倍的分量，等待上菜的间隙，早川绘理拿过桌面上两人的杯子，倒满柠檬水，一杯推到赤井秀一面前，率先开口：“等了一晚上，现在即将要被剧透了，而且是自己的人生，不自觉就紧张起来了呢哈哈哈。”

看见她不自觉捏着手中的水杯，指尖都泛白了，赤井秀一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慢慢开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这是在……故意模仿她昨天的句式开头？

早川绘理惊讶了一瞬，没想到看起来非常正经的秀一先生也会开玩笑，但奇怪地，她心底的紧张情绪随着这句话散开不少，她放松手指，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淡淡的柠檬味冲刷着口腔，带走了早晨残留着的牙膏的涩感。

看见她放松了许多，赤井秀一缓缓开始了讲述，为了避免被偷听，他用的是日语，低沉的嗓音带着微微的金属感，经过早川绘理的耳朵，直达她的心底。

巨量的信息在早川绘理的脑内爆炸。

“你是说我和你都是……FBI？而且是在日本执行长期卧底任务的FBI？”

早川绘理被一连串的信息惊得不知所措，“暂且不提为什么我们两个没有美国血统的混血都跑去美国做这么特殊的工作，还完全不把日本公安放在眼里，在他们的地盘上长期卧底……但我，FBI？什么时候这职业门槛这么低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对她的震惊毫不意外，赤井秀一继续说着：“5年前，也就是现在的你的5年后，我和大学刚毕业还是＂普通人＂的你在美国相遇，开始恋爱后没过多久你回到意大利。我们异国交往了半年，之后我专注于卧底任务，便分手断了联系，等又过了2年我在卧底的组织里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25岁，那时的你已经有着不错的身手和情报收集能力，情绪控制能力也很强，是个很成熟的卧底。”

“怎么说呢……先谢谢你的夸奖。这真是……原谅我贫乏的词汇量已经无法准确表达我的心情，请让我缓一缓。”

早川绘理抱起水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水喝完，她将水杯放回桌上，力道有些大了，木制的桌子发出“咚”的一声。“所以，我的变化，或者说是命运的转折点应该是发生在和你分手后的那2年咯。”

“准确的说是我们刚分手的第一年，因为据我了解，我们在卧底组织再次相遇前，你已经成功潜伏1年了。”

“唔……”早川绘理沉吟一声，右手的食指有节奏地轻点桌面，这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但其实内心正在翻江倒海。

『这是什么普通少女为爱勇敢的谍战剧剧情啊……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秀一先生虽然确实帅气值满分，但并不是能一下击中我的类型啊！也不对…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就像我之前讨厌吃意大利菜现在不也喜欢得不行了嘛，现在的我不喜欢不代表以后的我不喜欢！而且我最近因为一个人来意大利有些无聊，所以爱上看偶像剧和言情漫画了，长期耳濡目染之下将来长成一个恋爱脑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羞耻感紧随其来，但她仍报着一丝期望，决定问个明白，由于心情忐忑甚至不自觉用上了敬语：“秀一先生，您当初和我交往的时候我是不是特别黏人的类型？甚至分手之后还追随着您加入FBI并紧跟着去做卧底？您一定……很困扰吧？”

问出口后她又有些后悔，说不定秀一先生就是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才没有明说，她这样挑明简直像个毫无情商的傻子。但说出去的话又收不回来，只能紧紧盯着赤井秀一，内心拼命祈祷：

『拜托了请一定一定要否认啊！我不想被公开处刑！』

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仿佛一旦赤井秀一给出肯定的答复她就打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孰不知情绪早已清清楚楚写在了脸上。

『18岁的绘理是这么可爱的性格啊…』在她紧张的目光中，赤井秀一却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声音也带着笑意：“不错的想象力。”

他忍不住想逗一逗她，“你的猜想在一定程度上没错……”已经崩溃地闭上眼了啊，“但可惜……”又睁开了？有趣。

『可惜个鬼啊快一口气说完啊！』

“顺序弄错了。”

“啊？什么顺序？”

赤井秀一进一步解释：“你是先去卧底，之后才加入的FBI，我是你的引荐人。至于你去卧底的原因，我并不完全清楚，但似乎是和黑手党有关，而不是什么追随我的脚步。”

不是想象中最糟糕的情况，早川绘理大大松了口气，但黑手党三个字还是砸得她脑袋发懵，说不出话来，赤井秀一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静。

“Ciao~，美丽的小姐和帅气的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你们甜蜜的对视，你们点的食物到了。”服务生的到来打破了安静氛围，他端来了许多美食，一样一样摆在桌上，漂亮的摆盘加上浓烈的香气，一下子激起早川绘理的饥饿感，她和赤井秀一不约而同地开始享用美食。

或许是餐厅里放着的意大利小调太过婉转，亦或是热腾腾的食物补充了足够的能量，早川绘理复杂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开始专心感受十年时光给食物味道带来的变化。

『餐前面包口感更松脆了，大约是烤箱升级了？主厨沙拉的口味几乎没变，还是那个秘制沙拉酱的味道，蔬菜浓汤也依然鲜美，牛排……太远了够不到呀。』

在早川绘理的眼神第三次掠过他手边还未开动的牛排时，赤井秀一放下勺子，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将牛排切成小块，推到她面前。

等她吃的差不多了，他开口道：“其实无论是黑手党还是组织，你都不用在意，也不要细问，这都和现在的你没有一点关系。”

“好奇心害死猫嘛，道理我都懂。况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回到十年前，现在就当是度假了。烂摊子还是留给十年后那个成熟的我去解决好啦。”

赤井秀一眼神一暗。

吃完一整块牛排，早川绘理终于有些撑了，但蔬菜汤实在鲜美，她还是一勺一勺慢悠悠地喝着。

她想起昨晚赤井秀一刚见到她时震惊的样子，于是问道：“对了，十年后的我现在在做什么新任务呀？之前的卧底任务应该是提前出局了吧？不然也不会一年没和上司联络还突然出现在意大利。”

……安静。

……还是安静。

“秀一先生？”等不到回应，早川绘理疑惑抬头，正对上赤井秀一的视线，他眉头微蹙，嘴唇紧抿着，瞳孔的颜色比之前要暗一些，像是树木掩映下幽静的深潭。

周围的空气好像变得稀薄，身边仿佛变成真空领域，让人有即将窒息的错觉。

在这样悲伤的目光下，世界安静下来。

她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

但他还是开了口：“早川绘理，殉职于两年前。”

汤勺从她手中滑落。

她却听不见它落地的声音。

脑中嗡鸣的噪音让她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开合。

“对不起。”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