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历史上的音乐家们复活，齐聚一堂…… 第2章 关于勋伯格（1）初见

勋伯格这个名字，连老巴赫听了都要瑟瑟发抖：

第二维也纳学派创始人；

十二音体系开山鼻祖；

彻底打破了业余发烧友对自己审美水平无须学习的妄想，把音乐审美用绝对的深度区分出了高下（其实早就该这样了，老巴赫想，否则会劣币驱逐良币的——诶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术语）；

为人十分乖张，要让性格高傲的贝多芬碰见他那简直是一场恶战……

他的徒弟贝尔格，完全继承了他师父的做派，见他如见勋伯格亲临；

可是另一个徒弟韦伯恩就亲切得多，除了坚决远离他们师徒的文艺复兴中世纪一群，他跟其他人的关系都很不错。

说起来，文艺复兴中世纪那一群，好像一直都挺高高在上的，喜欢自己关起门来玩，除了对古希腊罗马一群有悲悯般的同情，予以接纳，其他人谁都不待见。德彪西刚复活回来的时候差点被他们私刑处决，罪名为，平行像什么话？！普契尼也是，罪名曰，晚节不保，也平行了，叛徒！多亏巴洛克和古典群从旁死死拉住，贝多芬更是以“你们跟他们过不去就是跟老子过不去，以后我见次骂次！”为要挟，好歹保住了刚复活的两人。

一群被私刑现场吓到的音乐家都以莫扎特为中心乱七八糟地抱成一堆哇哇大哭，莫扎特忙不迭地多处劝慰，这边说求求你们老前辈行行好给年轻人一条活路，那边说我们巴莫贝会好好罩着你们的不要恐慌，还有弗朗兹和罗伯特你们都别哭了压根没你们什么事儿，他们是不喜欢纯度平行不是不喜欢你们精神病痊愈，不怕不怕啊乖。呃，海顿爸爸，你怎么看？

海顿靠坐在一边，摸摸下巴说，其实那些老人家的恐惧，我懂。

然后，他笑眯眯地拉过莫扎特和贝多芬两个爱徒，附在他们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莫扎特和贝多芬都睁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扎特皱起了眉头，贝多芬却一拍掌：“好，就这么办吧！走吧沃尔夫冈！”

“诶等一下路德维希……”莫扎特犹犹豫豫地□□劲十足的贝多芬拉走了，剩下的人除了海顿外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扎特和贝多芬没多久就回来了，贝多芬一手拖着一脸为难神色躲闪的莫扎特，一手揪着一个看起来严肃凶狠的家伙的领子，把他俩往海顿那边一推：“沃尔夫冈，带你跟没带一样，太不干脆了——海顿爸爸，你说的就是他吧？”

舒伯特红着脸悄悄在一边看着贝多芬，满眼仰慕：我的灵魂果然属于他！他的阴影真宽大啊，让人被遮蔽得心甘情愿……

那边被带回来的人一脸不爽地活动活动脖子，活动活动指节，一副随时准备揍人的样子：“你们要干嘛，我忙得很。”

“是这样的阿诺德，我这里有一些根本接受不了浪漫后期音响的人，让我的爱徒十分为难，所以希望请你过来同住，也可以顺带帮忙科普一下。”海顿彬彬有礼地请求，然后向听见“阿诺德”三个字集体惊呆了的众人介绍：“你们都知道吧，他就是勋伯格。”

“勋伯格……”舒伯特打了个寒战，贝多芬安慰地瞥了他一眼，把舒伯特感动哭了。

“勋伯格……”舒曼有些暴躁地踱来踱去，似乎这个名字让他联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勋伯格？”蒙特威尔第把头一歪，不懂中。巴赫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认识也别吭声。巴洛克时期的人都不认识，文艺复兴往前的就更别提了，帕列斯特利那盯着这个浑身散发着不羁气息的新人，怀疑地打量了他的穿着——嗯，破破烂烂的，大概率确实是某个时代杰出的音乐家——目光狂乱，嗯，概率更大了——手里拿着一沓五线谱，上面的东西……靠，这些音都是怎么组合起来的啊？那些带歌词的叉叉又都是什么啊？！当时眉头就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仔细看看你们的脸其实我都认得，这位是帕列斯特利那先生吧。”勋伯格也皱起了眉头，对帕列斯特利那不开心的脸很不满。“你一直都是用这种表情迎接新人的吗？”

“这个，其实还真是的……”浪漫一群小声嘀咕。“是啊……恨不得假装新音响不存在……”古典巴洛克两群也纷纷点头附和。勋伯格就微微地笑起来了，他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霸道。帕列斯特利那没理他挑衅的发言，只扭开了头看也不看勋伯格的脸。“虽然对你没什么好感，但是那么叫太麻烦了，他们都叫我乔瓦尼，你也这么叫吧。”

“那如果我把这个总谱弹出来，”在帕列斯特利那和老巴赫骤缩的瞳孔中，他扬了扬手里的《月迷彼埃罗》，“他是不是会跑去自杀啊，海顿？”他冷笑着去追逐帕列斯特利那闪避的目光，发现他盯着的——是墙壁上的天主画像。“这就是他惊慌失措时的慰藉吗？真可怜。要知道，人的惊慌失措，其实根本就无可慰藉，信仰也好，爱也罢，都只是麻药罢了。”勋伯格这么想着，却看见帕列斯特利那猛然回过头瞪住了他，仿佛听见了他在心里鄙视自己似的。呵！有意思。

“阿诺德，可能你刚复活不久，还不清楚状况。”海顿温和宽厚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视线交锋，“其实舒伯特和舒曼都试过自杀了，但我们这群复活的音乐家，好像不管怎么杀都不会死，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地获得了永生吧。吃饭喝水也都是情怀，其实不特地维持也不会死。”他笑得十分慈祥，被那样一个人注视着，连勋伯格和帕列斯特利那两人的矛盾也暂时减弱了。“是吗，那我就放心了。那就不好意思地请各位鉴赏一下我的无调性作品，月迷彼埃罗。”勋伯格拿着谱子，在浪漫一群的窃窃私语中，在钢琴前坐下了。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可能比较刺激哦。”开始之前，他挑衅地看了帕列斯特利那一眼。

因为是声乐作品，勋伯格一边弹一边换着八度自己唱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无需详述。浪漫，古典，巴洛克，文艺复兴，中世纪，除了巴莫贝海还屹立不倒，其余全军覆没，吐白沫的吐白沫，惨叫的惨叫，崩溃的崩溃，大家一个个都站也站不住爬也爬不动，一片哀鸿遍野。帕列斯特利那听完第一小节就眼前一黑，第二小节就喉咙里一阵甜腥，第三小节他怀疑自己心脏坏掉了，因为它已经严重心律不齐了；第四小节开始到最后他都扶着自己房间的门框处于灵魂出离状态。勋伯格弹完后拿着谱子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谢谢你听完，乔瓦尼。你也可以叫我阿诺德。”

“很高兴遇见你……”帕列斯特利那伸出手，想要完成这个表面上的礼节，然后赶紧离这个人远远的。

谁知刚握住勋伯格的手，他的精神状况就到了极限，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前一个踉跄，昏迷在了那个一脸乖张的勋伯格怀里，嘴角还有一丝残留的血迹。

“乔瓦尼！”本来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德普雷一下子弹了起来——难为他一个文艺复兴的人到达了这个速度——“海顿！虽然谁也死不了，但也没必要让人活遭罪吧？”

那边贝多芬抱着手笑得嘲讽：“是啊，所以根本就没必要啊？”说着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普契尼和德彪西，“私刑之类的。”

德普雷无言以对，语结了半晌。

“你们这些魔鬼，主会惩罚你们的！”最终，他悻悻然把莫贝海挨个眼杀了一遍，从勋伯格怀里一把抢过奄奄一息的帕列斯特利那——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勋伯格抱得其实挺认真严谨，因为抢过来有点费劲。心里有一瞬间的松动——抱着帕列斯特利那进了房间，然后在莫扎特有些愧疚的目光中“砰”地狠狠关上了门。

“海顿爸爸……”

“没事的沃尔夫冈。文艺复兴们虽然顽固保守了些，但并不是坏人。而且他们的顽固保守，在他们的年代，已经算是激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