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 第16章 告别

正闭着眼懒洋洋得哼着歌，忽觉身上落下好多东西，清瑶一下想到一堆毛茸茸的虫子，惊叫着弹了起来，重重地抖了几下衣裳才敢睁开眼，这才发觉身上只是掉了许多桂花。

正惊魂未定时，只见齐王世子正站在桂花树下笑得前俯后仰。

他捂着肚子锤着树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居然被几朵桂花吓得鬼哭狼嚎的，就像那狗被踩着了尾巴尖儿，急得直跳脚，哈哈哈哈。”

清瑶一阵怒气上头，“你说谁是狗？你才是狗呢，真是狗改不了……”又觉得那两个字实在有些粗俗，便闭了嘴。

不料那沈清扬更得意了起来，“改不了什么，改不了什么你说呀，咱请皇后娘娘出来评评理，看你这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满嘴里说些什么？”

清瑶之前听说这个堂兄要替她出宫，心下还有些感动，想着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感情的，这下子只觉得自己怕是瞎了，张口便道：“狗改不了吃你！”说罢扮了个鬼脸拔腿便跑。

“好你个臭丫头！”清扬也叫着向她追过来。

这两人年岁仅差了几个月，从小是一块儿玩大的。

清扬是齐王和齐王妃的独子，齐王并未纳妾，因而也没有庶子庶女，又因太后疼爱，一年里倒有半年养在懿祥宫中。

太子小时便老成，不大与他们这些小孩子玩耍，他又不大喜欢矜持的清妍和跋扈的清宴。

如此皇子公主中便只剩下清瑶一个，且两人都是爱玩爱闹的性子，一来二去便十分要好了。

清瑶常常做些好吃的，心情好时便会邀请他一同品尝，他也会将宫外有趣的玩意儿，甚至太后赏赐的漂亮小物件送给这个机灵活泼的小堂妹。

今日清扬知道清瑶不日就要离宫，本想来好好安慰安慰她，没想到一进来就见到她那副逍遥自在的样子，哪有一点心事嘛，顿时就起了玩心想要捉弄她一下。

两人追逐打闹了一会儿便累了，又一起在秋千上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曲霏霏素知这两个孩子打闹惯了，即使外面震天响也不理会，只随得他们去。

“阿瑶，马上就要离开你父皇母后了，你心里不紧张吗？”清扬难得认认真真地问道。

“不紧张啊，我还挺想去看看宫外的人和事。有时你同我讲那元宵灯会时候的京城，我就会悄悄地躺在床上想，那该是个怎样热闹的样子啊，可惜我瞒着爹娘爬到了摘星阁的最高处，却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不过现在好啦，我可以自己去看看了。”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露出向往的神情。

清扬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皮说道，“如此倒是我的不好了，勾得你这小丫头一门心思向往外边跑。听说昨日你是自己举荐自己要出宫的，我本还以为你是为了皇祖母呢，现在看了，倒有一半是为了你自己。要是叫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都是叫我勾的，会不会把我丢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喂鲤鱼？”说罢还缩了缩脖子。

清瑶不厚道地笑了，“知我者，世子哥哥也。你若是帮我保守秘密，我便每年给你带些京城没有的好东西回来。要是你说了出去，嘿嘿，御花园的锦鲤最近是有些瘦了，我瞧着都不大灵活了。”

清扬觉得小堂妹每次软糯糯地叫“世子哥哥”的时候特别可爱，但是听到后边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清瑶自小觉得这个小堂哥同自己玩得最好，不像其他人或宠着她捧着她或远着她，世子哥哥只把她当成一个同龄的小孩子，两个人更像朋友，玩起来也没什么包袱。

“世子哥哥，你说我在外边会遇到危险吗？”清瑶揪着秋千绳上冒出的细细绳丝，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丫头扮猪吃老虎了吧，还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清扬敲了她一个毛栗子，见堂妹瞪他又笑了，“外边肯定不如宫里有那么多人护着你，不过你小心隐藏好自己的身份，打扮得普通些，皇伯父也会派最好的护卫跟着你，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嗯~”清瑶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鞋尖上缀的明珠，思绪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别担心，谁欺负你，回来告诉我，看我不给他打得满地找牙。”清扬捏了捏清瑶头上软软的包子头发，声音温柔了许多。

“谢谢世子哥哥。”清瑶平日圆圆的眼睛笑得弯弯，小小嘴角翘起。

这几日时间过得飞快，清瑶每天上午都是去太后那儿请安，然后捧回一堆赏赐的东西，每日下午都在收拾东西和被唠叨中度过，到了晚上便是爹和娘一起黏黏乎乎地表达自己的不舍之情。

转眼便到了出宫前一日，晚上沈修刚到，容贵妃就带着一双儿女来了，清妍的脸上有些不自在，清宴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容贵妃笑着说：“芙蓉公主后日就要去宫里佛堂为太后娘娘祈福了，我带着两个孩子来道个别，想着恐怕要多日不得见了，给公主带了些东西，闷的时候瞧着顽罢。”

说罢叫身后宫女捧上来一个大匣子，那匣子做得十分精巧，里头有好几个各式各样的格子和小抽屉，中间还有一个夹层，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镯子、戒指、耳坠等饰物，一打开只觉得满室生辉。

清瑶只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暗自叹道这邹家可真是富裕啊，皇祖母和贵妃一出手都是上上等的货色，且看那双胞胎哥哥姐姐神色平常，便知在他们眼里这些也不算什么。

“瑶儿只是去祈福，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她用不着，贵妃还是留着给妍儿吧。”皇后也笑着推辞道。

“皇后娘娘，这两个孩子没法帮妹妹分担，实在是心里不安，这些也不算什么，娘娘和公主就莫要推辞了。”容贵妃将命宫女将那匣子递给华练，华练瞧了眼皇后便收了。

“多谢贵妃娘娘。”清瑶心里十分高兴，因此此刻谢得也是真心实意。

她很喜欢那匣子，待她出宫将那些珠宝换了银票，便可以在里面放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福了福起身时看到清妍望着她，那眼神有探究，有不解，仿佛是想看穿她此刻的喜悦是不是装出来的。

清瑶感觉到她的目光，只对她灿烂地笑了笑，她一怔便避开了视线。追随着她的目光，只见清妍有些畏惧又有些期待地看了父亲一眼。

但爹只是笑着望着自己，再看清妍时她已经微微垂下了头，看不见眼神了。

清瑶知道这个姐姐心思一向有些重，渴望得到爹的关注和宠爱，但偏又是个极其清高的性子，不会也不愿去撒娇邀宠。

待他们母子三人离开后，清瑶便立刻抱着那有半个自己高的匣子，放进了那堆整好的物件里。

沈修望着女儿吃力挪动的滑稽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蓉蓉儿，你去了外面也什么都敢收了往自己屋里搬？傻丫头不怕人家害你啊？”

清瑶不理他，把那匣子端端正正地放好，又把皱了的衣服拉平才回答道：“爹爹，贵妃娘娘当着你的面送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女儿若是这个都不敢收才是傻了。”

说罢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道：“爹爹，刚刚琼华姐姐看了你好几眼，你却一直在看我，我瞧她有些伤心。”

沈修不知可否地笑了笑，招手让清瑶过来，把她抱在自己腿上：“蓉蓉儿，才收了人家这么点子东西就开口帮人家说话了？以后你的驸马可不随便送你些什么就把你骗走了？”

清瑶略略有些心虚，若不是这礼物甚得自己的心，今日的确不会张这个口，但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爹爹，我收了人家的礼，自然要帮人家说话，就像谁欺负我，我一定要还回去的。琼华姐姐虽然平时清高了些，老爱说话刺刺我，却终归从没对我做过什么，贵妃娘娘也只是爱较劲而已。若真让姐姐心里存了怨恨，反倒对我不好了。再说我就要离开了，她是爹爹身边唯一的女儿了，爹爹把这些年对我的好分她一些罢，我很大度的。”

说完还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颇有一番“大度”的样子。

沈修只觉得这话有趣，便问道：“那你若是不出宫，可会让爹爹分你姐姐一点宠爱？”

清瑶皱了皱眉头，小小的圆脸上写满了纠结，想了半天伸出手来，拿大拇指顶在小指最上面的关节处比了比，又再往上挪了挪，再想想又往上挪了挪。最后只剩下指尖一丁点的肉，满意地举到沈修面前，“喏，可以分这些给她。”

沈修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若这动作给别人做了，定要觉得霸道小气，但小女儿做来就是率真可爱，只让人觉得她真性情。

清瑶望着亲爹宠溺的眼神，心里直叹道天下父母哪有不偏心的，幸好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一个。若自己跟清妍换换，只怕自己此刻已经心理变态了。

但她素昔是这个性子，就算被偏爱也不觉得对别人有愧，从不会想着要分给别人些，但也不会仗着宠爱作威作福，总是以最直接最快活的方式对自己。如今也是要离开了，又收了人家的礼，才略略为她倒霉的姐姐说了几句。

曲霏霏望着他们父女俩嬉闹的样子，又想起女儿方才的话，心里又是骄傲又是不舍，只想着明日送女儿出宫的时候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别叫那么小的孩子还要为自己担心。

上大学前并不知道“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满心满眼只有主宰自己命运的快乐感。

等知道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能够回家的日子便已经能够用计算器算出来了~

对父母唠叨感到反感的baby们，其实可以跟上大学，甚至在外地工作的哥哥姐姐们聊一聊，说不定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体会。

——来自深夜感怀的胖头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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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