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几秒,本就卷曲的长发乱蓬蓬盖在脑袋上,皮筋缠着不少头发掉落地面。
库莉丝皱着脸蛋,怒意望向哥哥。
“你什么时候才能记得我是个成年人!”
“莉莉,别这样。”看到这模样的妹妹,劳伦斯比谁都心疼。
他拉着妹妹,按在矮桌边,没多说什么,默默擦干净手,小心拨弄起妹妹的头发。
小时候的库莉丝也是一头长卷发,同样不规则卷曲,时常搅在一起,卡住梳子。
每天早晨,库莉丝因为太痛,从不自己梳头发,都是哥哥代劳。
“那发型是不是朋友帮你弄的?人家用心弄出来的发型,拆散了多可惜。”
劳伦斯舍不得说重话,修长手指也格外轻柔,一缕缕仔细拨开,再用梳子梳通顺。
动作好像在呵护一只柔弱小动物,动作稍重就会弄伤似的。
“哥哥以后会注意的,莉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最亲的妹妹回到身边,劳伦斯怎么能不小心对待。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库莉丝也搞不懂自己,明明足够沉着冷静,积极向上,为什么会在这种小问题上纠缠。
按理说,她应该很想扑进哥哥怀里撒娇。
“哥哥知道,你来到这个世界很辛苦,但你不允许自己撑不住,才会这样的。”
“是,这样吗?”
库莉丝没有回头,配合哥哥梳头发的动作。
这些天,她一直很坚强,没有沮丧没有逃离,承担责任,快速还清欠债,每天都很充实。
哥哥的话让她意识到,她的自洽、从容、平和、坚强都是假面具,内心只差一步就全线溃败。
以至于一定要在哥哥面前好好表现,不允许自己还是那个无力的7岁孩子。
原来是这样。
“对不起,哥哥。”库莉丝痛快认错。
“什么?”劳伦斯一时惊喜,侧身歪过去,顺手捏住妹妹这些天圆润不少的脸蛋,“真乖,真是哥哥的好莉莉。”
“哎呀,别捏我脸!”库莉丝抓住哥哥的手往旁边推。早知道就不承认了,好疼啊。
兄妹俩见面总要闹腾一会,和小时候一样。
等到库莉丝喊饿的时候,劳伦斯才停下梳头发的动作,重新洗手,回到灶台边。
“我的焗泡面呢?”摆摊那么久,库莉丝以为回来就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焗什么泡面,就不能吃点好的?”劳伦斯死的时候才13岁,正是懵懂的年纪,也因为照顾妹妹学会很多。
他翻出那口煮泡面的锅,从大桶里舀汤汁进去,这才问库莉丝要一包挂面和之前夹烤饼里的烤牛腩。
不到5分钟,一碗清澈的牛骨汤面端上矮桌,点缀两根青菜和几块烤牛腩,像极了以前常去餐馆的招牌面。
“呐,糖醋小红萝卜,时间刚刚好。”
冰凉酸爽小菜陪热乎清汤面条,简直和刚才给地基层医院院长吃的鸡汤泡饭配萝卜皮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是亲哥哥。
库莉丝随手绑起梳通顺的头发,先来一块糖醋小红萝卜刺激味觉。
标准的酸甜味,小红萝卜颗颗饱满,拍碎更容易咬,脆爽口感正中她的喜好。
一口,两口,三口,和上次一样,一吃就停不下来。
直到满口都是萝卜清香和糖醋的酸甜味,才喝上一口热乎的牛骨汤。
哇——
在这寒冷天气里,生萝卜不会有太多冰凉感觉,只让她觉得身体很畅快,仿佛积压在心底不能说的那些难受通通烟消云散。
“吃饱点,早点睡,免得半夜不够精神执行任务。”劳伦斯自己不吃,好东西都给妹妹。
“什么?”执行任务是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库莉丝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习惯性表现出淡定轻松。
“这次的工厂有点特殊,是瑞斯拜家族专门生产芯片的工厂。”劳伦斯说着,手指往后颈处戳两下,示意芯片类型。
植入人体的芯片对星塔以及星球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大部分系统的运行都要以来芯片支持。
那样的工厂安保严密程度应该远超过上一间工厂。
“如果你担心之前瑞斯拜家族搜车的事情还没过去,再多等几天也没问题的。”真有事的时候,劳伦斯绝不强迫妹妹。
“那件事倒没什么。”库莉丝担心的是五感干扰喷雾,上次的已经很变态,这次接触不知道会怎么样。也有可能重要厂区放的是比五感干扰喷雾更变态的东西。
她不想重复那天凌晨的事情,也不希望哥哥过于担心。
“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要从地面赶过去吗?柏深。”库莉丝脑袋忽然抽抽一下,多冒出两个字。
劳伦斯是她的哥哥库伦,本不该对这个称呼有反应。
然而听到时,身体跟着抽搐两下,似乎关于原主的什么东西在身体深处觉醒。
“我是柏深?”劳伦斯难以置信。
“从能力上来看,我必然是柏羽,你跟我长这么像,加上小时候的事情,还有我对星塔上那个柏深的试探,我认为你就是柏深。”
“原来的两兄妹,变成我们两兄妹?”的确综合过去和现在的情报,这个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
“没错,给我点时间,我会套出那个假货所有的秘密。”说起这些,库莉丝可是精神十足,神采奕奕。
“吃你的面吧,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即使来到这个世界已有18年,劳伦斯始终相信自身力量,从不认为身份能影响什么。
一碗牛骨汤面份量很少,劳伦斯不希望妹妹吃太猛,撑坏自己。毕竟这种案例从小发生过无数次,已经刻在基因里。
只要他带着妹妹,就是吃不够再添,而不是大碗吃到撑。
关于行动的情报很简单,只有一个工厂名称和位置,机密区的位置和破解方法,要依靠库莉丝自己。
她表示改天不下星塔,过了半夜12点,直接去地基层。不从地面过去,还能省几个小时给她睡觉。
热乎汤面吃过没多久,库莉丝连连打哈欠,意识模糊。
睡过去之前还不忘记叮嘱哥哥,如果哪天没回来,一定帮忙看好破屋。
“行,哥哥帮你看好。”看到这样的妹妹,劳伦斯也属实不忍心。不管是地面还是星塔,他也想找一处好点的房子,照顾妹妹生活起居。
*
隔天,星塔224年第75日,库莉丝不出意外地睡过头。
睁眼是哥哥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耳边是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吵闹电话铃声。
“喂……”接通电话,库莉丝意识迷糊,声音微弱,没看是谁来电。
“库莉丝,库莉丝,库莉丝,库莉丝!”
电话那头中气十足的叫喊声让她一瞬清醒,人也笔直坐在铺盖上。
“噢,天雪啊……”人是醒了,疲惫感还在。
“你快点来星塔,面包店三兄弟要闭门招待我们俩,你快点的,麻利点。”
“噢……”库莉丝软绵绵回答,掀开被子,一件件往身上套衣服,动作不停歇却绵软无力,速度极慢。
“莉莉,吃点东西再去星塔。”
睡之前有哥哥陪着,睡醒还能看见哥哥,温暖又安心,这感觉真好。
库莉丝喉咙发出一点“嗯哼”声,跟着点头。
食物没什么特别,只是带着家人的爱心,显得尤为美味。
“莉莉,哥哥喊个人陪你坐车去星塔。”劳伦斯忽然提议。
不为别的,只为昨天的四人报告,说是在生活区门外发现张爷踪影,似乎在盯着库莉丝和小推车。
“不用,我要自己保护自己。”填饱肚子,人也彻底清醒,库莉丝盯着摊开的双手,决意从过去的假面具中脱离,成为柏羽,也成为更好的自己。
“莉莉加油。”劳伦斯不吝啬称赞妹妹,双手整齐竖起大拇指。
“嗯,加油。”有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库莉丝充满力量。
还是昏暗灰蒙的天色,气温回暖一些,库莉丝从生活区小跑着到乘上车,竟然一身热气。
不是早班的车,再度空荡,寥寥几人,不用守什么规矩,分坐不同车厢。
库莉丝也想安静,随意找一列无人车厢落座。
没几分钟,一个瘦骨嶙峋,面容很熟悉的老头从车厢前门走过来,在前面一排落座。
目前唯一的祸患张爷。
从安期死亡那天之后,这老头的长相就刻在库莉丝脑海中,一眼能认出。
落座前排,张爷没有回头,也没有找库莉丝搭话。
车行驶过半程,没看到其他人进入车厢。
即使这样,库莉丝还是保持警惕。这一次,如果再有人心怀不轨,以她的能力,只要没有目击证人,就可以让张爷彻底消失。
她双手握拳,抱在身前,以相对放松姿势靠在椅背上,脑海中不断联想各种进攻、防御姿势,当做是提前演练。
车又往星塔行驶一段,十分钟左右到站。
前排张爷起身,走到后排过道位置,终于直面库莉丝,但身边仍然没有任何帮手。
到这一刻,库莉丝抱在身前的双手也蓄势待发,绝不和伤害她的人客气。
“财神!我想发财,你就帮帮我吧!我时间真的不多了!”
“扑通”一声,张爷意外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