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茂盯着桌上的漕运图,李振回禀:“大人,我们已经将码头和漕运附近都搜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发现,还有,”
“说。”
“我们搜查动静不小,这漕运上最大的商户,就是王家,大人要不要和夫人通个气?”
李振微微抬头瞧见肖茂仍然盯着图纸没有说话,他接着出声:“大人?”
书房内突然禁声,门外传来安福的声音,“钟意,不是说过大人在书房时不可打扰。”
钟意微微屈身,双眼竟带着朦胧,“我自然知道,是夫人,若我见不到大人,只怕回去夫人会责罚我。”
安福一时拿不定主意,转身扣了扣门。
“让她在外面等着。”
说完将图纸卷起,并吩咐李振:“我不信他们没有动作,派人守着漕运码头,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林荫带着喜儿和钟云,正面迎上要走的李振,“李大人辛苦了。”
李振黝黑的脸上浮现不由浮现红晕,步伐加快,“不辛苦不辛苦,某先行一步。”
行至书房,只见房门紧闭,钟意侧身站在廊外,蒲柳之姿颇有些委屈的意味,安福赶紧低头,“夫人,请进,大人正在等您呢。”
林荫步伐不急不慢地路过钟意,并未瞧见钟意幽怨的眼神,走进书房,只见肖茂正伏案执笔,白纸上书两个大字“泾渭”。
林荫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停留片刻,她走到案前,并未开口催促,只是静静看着他将笔锋在“渭”字的最后一捺处顿了顿,墨色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圆点。
肖茂这才抬眸:“有何事?”
“夫君事务繁忙,我是来提醒夫君莫忘了明日回门之事。”林荫语气恭顺,求人办事还是要有态度的。
肖茂想起什么,从身后书架上打开出一个锦盒,是只羊脂玉的镯子,“都准备好了,还有这是给你的,明天戴上吧。”他将玉镯轻轻放在泾渭二字之间。
林荫手指摩挲着玉镯,他竟早有准备,此刻倒显得她有些不识好人心,林荫轻咳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夫君可用过晚膳了?我让钟意给你做些吃食过来?”
“不必,日后你我同这两个字一般便可。”
林荫目光顺着那只修长而有力的手停在纸上,“泾渭?”
肖茂立身于书桌前,言辞恳切:“我知你不愿意嫁给我,但你既已是肖府的人,我自然保你一生无虞。”
林荫求之不得,互不干涉她才能全心全力的去查方婉容和阿姐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荫手帕捂住嘴,声音李带着哽咽,“阿荫嫁入肖府,自然要守肖府的规矩,一切都听夫君的。”
习惯了林荫的张牙舞爪,肖茂一时有些不适应,“你放心,明日我已准备妥当。”
翌日,林荫在门口碰到等待多时的肖夫人,一见到她,肖夫人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
“阿荫,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替我向王老爷王夫人问个好。”
林荫看着肖夫人身后的四个黄花梨大箱子,又瞅瞅门外已经备好的马车,连连摆手:“嫂嫂这是干什么,夫君已经准备好了,怎好劳烦嫂嫂。”
肖夫人拉紧林荫的手,“那是他应该做的,这是兄长和嫂嫂的,你切莫推辞。”
说着瞧见林荫腕间的玉镯,肖夫人的嘴角快要爬上耳朵了,“哎呀,哈哈哈,你戴这镯子真是好看,就该你戴,快去吧,快去吧。”
林荫于马车边正要上车,车帘被揭开,肖茂露出光洁的额头,接着是俊朗的面容,只是眉目间透露出的催促大煞风景。
林荫昨日的温顺也只是一时的,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她紧捏莲沁的手,脚下一歪,“哎哟,哎哟。”
肖夫人闻声赶至车前,着急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脚,不碍事的。”林荫一脸善解人意,只是挪动半分,眉头加紧半分,这分明是疼的紧,看的肖夫人更揪心。
肖夫人朝着车内吼道:“茂哥儿,你怎么照顾阿荫的,还不下来背阿荫上车!”
肖茂瞥了林荫一眼,并未有动作,肖夫人提高声音:“还坐着?快啊。”
肖茂深吸一口气,一道身影屈至林荫身下,“上来吧。”
林荫一个跳步,压在肖茂身上,“真是劳烦夫君了,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你看怎么就崴了脚。”
将林荫背上了马车,肖茂整理自己的衣裳,端坐闭目,一点看不出刚刚的狼狈。
肖夫人的声音自车外响起:“茂儿哥,等会儿背阿荫下车啊。”
“听见没!”
肖茂咬紧牙关:“听到了。”
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行驶在都城大街上,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
“这是王家小姐回门啊,真是气派。”
“你是没看到,刚刚肖大人都是背着她上马车的。”
“啧啧啧夫妻恩爱啊。”
马车还未停稳,林荫急切的起身,一个踉跄,肖茂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林荫一时重心不稳,眼见就要摔倒,双手胡乱抓住车帘才站稳。
就要质问肖茂,肖茂眼神不善,大片的腹肌裸露在外,啊,原来拉的不是车帘,是肖茂的衣襟啊,这身材确实不错。
林荫背过身,“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要不是你拉我,我可不会摔倒。”
肖茂合上衣服,语气听不出半点情绪,“我是想问问你的脚,还要不要我抱下车。”
“好了,早好了,这肖府的马车就是舒服哈,养伤都快一些,呵呵呵,我先下去等夫君。”林荫不过是掉掉他的面子,哪知道异常顺利,这都到家门口了,她早就忘记这一出了。
王宅喜气依旧,早早就备好一桌子菜等着新姑爷进门,八仙圆桌上琳琅满目,主位上正是肖茂。
王老爷虽是长辈,依旧恭敬,他端起酒杯,“大人,阿荫给你添麻烦了。”
其余人都端起酒杯,就连平日里嬉闹的双生子三郎四郎也都正襟危坐,气氛颇有些严肃。
林荫瞥了身旁的王文风一眼,王文风赶紧望向别处,林荫露出一个微笑,紧接着在桌下狠狠踩了王文风一脚。
“嘶。”
桌上人齐齐看向他,王文风咧着嘴站起来,先是双手举杯,接着说:“姐夫,嘿嘿,您还不太熟悉我们这一大家子吧?我给您介绍介绍介绍?”
王老爷放下酒杯,“瞧我把这事儿忘了,我们家人多大人肯定眼花,文风,你快给介绍介绍。”
像是吹进了一阵风,王文风迎着林荫满意的眼神,突然自豪起来,“我是王家五郎王文风,嘿嘿姐夫见过的。”
肖茂点点头,父母早逝,他自记事起家里就只有姑母、兄长和嫂嫂,姑母早早入宫,兄长严苛,嫂嫂慈爱,和王家相比关系简单多了。
王文风接着说:“这两位是大嫂二嫂,大哥和二哥都在外行船暂时不在家中。”
肖茂举杯,“大嫂二嫂好。”
肖茂主动的称呼让席间的流入一丝暖意,大嫂端起杯盏,“妹夫好,我有孕在身,便以水代酒欢迎妹夫。”
“妹夫,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二嫂为人豪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文风又指了指双生子,“姐夫,这是三哥四哥,是对双生子。”
肖茂执酒:“三哥四哥好。”
柳梢阁肖大人抢人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双生子说话都有些结巴:“妹,妹夫好,妹夫好。”
王文风站到六郎身侧,“这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六弟方昭野,我总觉得我们俩名字取反了,他才是文风斐然,我合该是乡野莽夫。”
王老爷:“瞎说什么,六郎的名字可是锦州周夫子取得。”
方昭野微微欠身,举手投足间尽显文人风采,“五哥说笑了,祝姐姐姐夫琴瑟和鸣比翼齐飞。”
“承昭野吉言。”夫妻俩自然承酒接下。
“这是姨母还有七妹妹,方婉容。”王文风特地连名带姓的说出来,说完朝林荫眨眨眼。
林荫牵起嘴角。
全介绍完了,王文风憋笑走到林荫身边,“哎呦,还有一位忘记介绍了,我们王家的唯一的小姐,现在是肖府夫人了。”
肖茂看了林荫一眼,竟也端起酒杯向她一敬,“夫人有礼了。”
王文风没想到这肖茂还能开上几句玩笑,跟着揶揄林荫,“嘿嘿姐姐有礼了。”
人认全了,肖茂又满上一杯酒,转身向王老爷王夫人恭敬颔首,“舅父舅母,日后便是一家人了,唤我名字即可。”
“对对对,都是一家人,吃饭吃饭。”这声舅父让王老爷受宠若惊,双颊嫣红,没吃酒就已经如醉似梦飘飘然已。
夫妻两人你一筷子我一勺子,将肖茂的碗填的满满当当。
“祖母和芝芝呢?”席间杯光筹措,林荫问向身侧只顾吃喝的王文风。
王文风扯着鸡腿,含糊不清:“祖母最近几日身体不适,老毛病了,芝芝照顾祖母太辛苦今早晕倒了,休息着呢。”
“你就这般照顾你媳妇儿的?”林荫不由横眉冷对。
王文风委屈的放下鸡腿,两眼泪汪汪,“姐姐,我也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好几日了,这要不是姐姐回门,打死我也不会出祖母院子的,再说,没有我你们这场子只怕要凉透了!”
林荫看着他血气十足的面色和油亮水滑的嘴巴,实在怜惜不起来,“吃你的吧。”
入夜肖茂竟伶仃大醉,林荫戳了戳眯起眼睛人畜无害的肖茂,不由感叹:“舅父,我就去探望外祖母的功夫,你就把他喝成这样了?”
王老爷在林荫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瞧他中午酒量不错,晚上就拿出我珍藏了十来年的女儿红,没想到他竟醉了。”
安福撑着肖茂走出王宅,肖茂一步一晃,林荫支着手生怕他跌个狗吃屎,肖茂扯着安福,“来,舅父,继续,这酒甚好!”
“再喝!”
“哈哈哈,不回家,继续喝。”
他跌跌撞撞,试了好几次才上了马车,路上不少行人指指点点,林荫捂住脸,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回了肖府,林荫瘫坐在屋内才松了口气,“莲沁,咱们泡脚,今日可累着我了。”
莲沁扣着手帕,犹犹豫豫:“我们就不管大人了?大人宿醉在书房要是让肖大夫人瞧见了只怕。”
龚嬷嬷也有些忧心,“不如今晚我去照顾?”
“能有什么事,安福会照顾他的,让钟云去给夫君送碗醒酒汤。”
莲沁听话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