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府门前响起急促马蹄声,岳不惑面色冷沉,利落翻身下马,大步跑上台阶敲门。
“开门!”
“来了。”阿牛连忙将门打开,没等开口,主子就步履匆匆进门。
一转眼,岳不惑到了正院,见江瑞好端端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没事吧?”他握住江瑞肩膀,仔细打量。
江瑞摇头,指着高处的门梁道:“你快把箭取下来,看看写了什么?”
岳不惑抬头,见一支箭斜插进木梁,箭尾绑着一封信。
他眉心紧蹙,平地跃起,轻而易举拔箭,拿到了信。
刘嬷嬷忧心忡忡,“什么人会用这种方式送信,吓死人了。”
江瑞并不害怕,因为箭就是他射的,还大呼小叫引来刘嬷嬷等人,吩咐吉安去镖局找岳不惑回来。
信上写的不是别的,而是原主父亲的位置。
他不可能在岳不惑眼皮下跑出去找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把积分兑换的消息说出来。
看过信,岳不惑神情凝重,先让青禾退下才道:“信上说,岳父在黑龙潭的金银寨。”
刘嬷嬷瞪大眼,“真的?有老爷消息了?”
她和李贵一直在找主人下落,可惜人海茫茫,始终没有线索。
江瑞适时给出反应,明知故问:“何人送的信?内容是否可靠?”
“没有署名。”岳不惑敛眉沉思,斟酌着道:“半月前,我收到一条消息,有疑似岳父的人在平舟县出现,而信上所说的黑龙潭金银寨正是在平舟县。”
“那岂不是**不离十?”刘嬷嬷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江瑞眼神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黑龙潭这地方怎么有点耳熟?”
“或许是听我提起过,镖局在黑龙潭丢了镖,我以找镖为借口,暗中去调查容源私运禁物的事。”
听了岳不惑的解释,江瑞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那金银寨是什么地方?”
岳不惑犹豫稍许,简短道:“土匪窝。”
“他去那儿做什么?”江瑞惊呼出声。
“天老爷喂!”刘嬷嬷头晕目眩,弯腰扶住膝盖才站稳。
“先别着急,李才和张子良离黑龙潭不远,我写信叫他们去查,有具体位置应该不难。”
容源的案子收尾复杂,有些事师兄那边不好出面,岳不惑就让两人留下帮衬,谁知师兄用的顺手,一直不肯放人回来。
等待期间,刘嬷嬷急得嘴角燎起火泡,在土匪寨能有什么好事,多半要惹灾,现下小主子日子过的安稳,若因此生出波折,真要把人活活气死。
她大口饮下降火凉茶,心想等寿终正寝那日,下到黄泉与小姐重逢,非要好好告老爷一状不可。
江瑞同样心神不宁,他设想的是原主父亲意外失忆,在小山村娶妻生子,或是看破红尘、隐居深山,没怎么也不会是和土匪裹在一起。
这很麻烦,要是被人检举揭发,轻则全家流放,重则掉脑袋。
不要哇,他现在吃不得苦,也不想死了。
九天后,消息传回来,岳不惑叫江瑞和刘嬷嬷进书房详谈。
“金银寨确有一人外貌、谈吐与岳父相符,只是不叫江玉书,叫包有银,多半是化名。”
“他还知道改名换姓,这能顶个鬼用!”刘嬷嬷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顾不得尊卑,破口大骂。
怕什么来什么,江瑞脑子瓜子嗡嗡的,随口道:“他叫包有银,不会还有个叫包有金的吧?”
岳不惑面色复杂,“寨主就叫包有金,岳父他......是山寨的二把手,担任军师一职,还有个三把手叫包有铜。”
“怎么不再弄个包有铁出来?”江瑞人麻了,哭笑不得,“当书生考上秀才,经商挣下万贯家财,当土匪能坐上第二把交椅,父亲还真是干一行成一行。”
“姑爷,这可如何是好?”刘嬷嬷心急如焚,好好的日子怎的一下被推到了悬崖边上。
岳不惑握住江瑞的手,“此事需从长计议,若岳父不曾犯下重罪,还有转圜余地。”
江瑞觉得不太对劲,分析道:“父亲是秀才公,家里也不缺银子使,他没理由当土匪,其中定有隐情。”
岳不惑颔首,“此事确实古怪,我亲自去一趟黑龙潭,想办法把他带出来。”
他语气没有一丝迟疑,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闻言,刘嬷嬷深受感动,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姑爷没有迁怒瑞哥儿,也没撇清关系,反而想办法帮忙,是个有担当能扛事的男人。
“我和你一起去。”江瑞道。
“不行。”岳不惑面色微冷,当即拒绝。
刘嬷嬷也忙道:“郎君快快歇了这份心思,外面世道乱的很,水匪强盗比耗子都多,哪是你一个小哥儿能乱跑的。”
江瑞坚持己见,“父亲有难,身为人子我理当出力,怎可袖手旁观?”
而且,他和系统有约定,只要他克服对亲缘关系的恐惧,主动接回原主父亲,系统就告诉他为何会被绑定。
“瑞瑞,我们夫夫一体、不分你我,这事我来解决就好。”岳不惑握紧江瑞的手,试图让他安心。
刘嬷嬷道:“是啊郎君,您舒舒服服在家等着,省得去外面遭罪。”
见江瑞还板着脸,岳不惑轻声问:“瑞瑞,你是不信任我吗?”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阻,江瑞莫名生气,猛地抽出手,“明明是你不信任我!你别忘了,之前是谁带着青哥儿从劫匪手里逃出来,少瞧不起人!”
“怎么忘得了?”岳不惑眼神陡然深沉,声音带着痛意,“你失踪的那几天,于我而言,是这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噩梦。”
江瑞被他的眼神刺痛,却不愿妥协,反而生出几缕被束缚的焦躁。
呆在哪里,要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不需要任何人许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也不行。
即便是犯错,他也有犯错的权利。
几息功夫,他脑子里闪过太多混乱想法,言语一时失了分寸,“释不释怀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总之我就是要去。”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却硬撑着不低头。
岳不惑表情霎时变得可怕,“与你无关?你是想和我断绝关系,还是我在你心里一文不值?”
气氛近乎凝固,刘嬷嬷收紧心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探着劝道:“就这么一点小事,哪值当争得脸红脖子粗,都消消火,慢慢再说。”
江瑞抿紧唇角,猛地站起身,攥着拳头道:“这不是小事!”
说完,他怒气冲冲跑了出去,脚步迈得很大,似是憋着一股气。
岳不惑剑眉下压,深邃目光一直跟随那抹倔强的背影。
刘嬷嬷被他冷硬的气质所摄,嗫喏着打圆场,“姑爷,您别和哥儿计较,他只是担心老爷。”
她原想着,姑爷胸怀宽广,平日里又疼爱小主子,应该不会在意。
不料,岳不惑一字一顿道:“我要和他计较一辈子,直到我死。”
刘嬷嬷怔住,眼睁睁看他起身离开,喃喃自语:“是要怎么个‘计较’法?”
回到房间,江瑞抱着手坐在床上生闷气,越想火越大,余光瞥到床头,一把抡起岳不惑枕头往地上砸。
一个用力过猛,枕头飞了出去,他还嫌不够解气,追过去把枕头按在地上打拳,再一脚踢飞。
枕头滚了好几圈,碰到一只黑色皂色皮靴后停下。
江瑞视线顺着修长的腿往上,岳不惑站在门口,头顶距离门楣不过一掌,压迫感极强。
他眼睑向下,盖住黑沉沉的瞳仁,瞥了眼脚边的枕头,停留两息后又抬眸看江瑞,眼神藏锋于柔。
江瑞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心里一阵尴尬,故作蛮横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练拳吗?”
岳不惑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很快恢复冷淡,“见过练拳的,没见过殴打枕头的。”
江瑞双手局促地揪住衣摆,脸皮火辣,“那你现在见到了,不用谢!”
岳不惑弯腰拾起枕头,拍去表面的浮灰,缓步踱到桌边放下,随即悠然落座,抬手倒了杯茶,不紧不慢浅啜。
从头到尾都说话,也没多看江瑞一眼。
“......”江瑞以为他会主动示好,结果被晾在原地,顿时气得脸颊通红。
他想把人赶走,但这也是岳不惑的房间,只得憋住,暗暗瞪一眼便大步走开,坐到临窗的罗汉塌上,背对岳不惑。
屋内瞬间安静,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江瑞白净的脸颊上,空气中细小的轻尘,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打转。
他垂着眼,双眸似通透的琥珀,嘴唇微微抿起,看起来无辜、委屈。
岳不惑对他向来百依百顺,从未这般冷淡过。
心底泛起难言的滋味,江瑞无意识抠着手指,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对峙。
他抬手擦了下眼角,快步走到衣柜前,翻出块包袱皮铺在床上,随即在屋里转来转去收拾行李。
既然看他这么不顺眼,那他走好了!
茶盏在岳不惑手中转动,指腹缓缓滑过杯沿,他目光看似落在茶盏上,实则江瑞每一个动作都没逃过他的余光。
时间寸寸流逝,岳不惑脸色也一分一分阴沉下去。
当扛着巨大包裹的少年擦着他路过时,他忍无可忍地拽住蓝色腰带,将人拖进怀里锁住。
“去哪?”他声音沙哑、飘忽,似戈壁上摩擦岩石的风刃,藏着隐秘的危险。
话落,他伸手扯下包裹,丢在地上,江瑞的行李稀稀拉拉撒了一地。
“你这个混蛋!!”江瑞抵着他硬朗的胸膛,眼眶湿红,声线轻微发颤,“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岳不惑轻易压制住他的抵抗,凑得很近,嗅闻着少年肌肤散发出来的温香,“可我是个混蛋,不爱讲道理。”
江瑞后背抵着桌沿,退无可退,索性偏过头,不去看岳不惑幽静漆黑的眼眸。
这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脆弱的脖颈落入了敌人口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7章 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