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应他人呢?”舅舅周英华见到女儿第一句话先问了问自己外甥,他看了看表,这小子要按时出席的话人已经来了。
“在呢。”周年年立刻出卖章应,“早来了,带着个女孩在旁边谈恋爱。”
周英华气压低一半。
“我觉得吧。”周年年赶紧给他打掩护,“他好不容易想谈恋爱,我们就不打扰了吧。”
“你们不能再惯着他了。”周英华沉声说,“他这么下去要跟他妈妈一样了。”
周年年想说姑姑姑父这些年过得很逍遥很自在,拥有你这个四处出差忙到掉头发的中年男人不能理解的快乐,但是她不敢跟她爸呛。
“回头我劝劝他。谈恋爱了嘛,总要有事业才好跟人家女孩继续说将来的事。”周年年熟练地敷衍着她爸。
周英华一个字也不信,但是他也没办法,章应也不是他亲儿子,要是他亲儿子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教训,早就拎回来三顿打了。
周年年对社交活动很熟练,这些人也是老面孔了,对于一些不生不熟的人也能很好的应对,有的叔伯阿姨给她介绍新项目机会,感兴趣的她也会认真去聊。
“年年宝贝,来。”有位红发故交阿姨喊她,这个人和他们家很熟,热情得发腻,属于“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类,周年年不是很想理她,她都成年不想在正式场合被叫宝贝。这么私人的称呼,她确定这位阿姨百分之百要给她相亲。
当她假装没听见准备溜走的时候,这位非常热爱戴各种夸张戒指的红发阿姨一把抓住她:“怎么不理人呀?阿姨有话跟你说。”
“宋阿姨你喊我啊。”周年年开始了商业假笑。
宋阿姨也放开自己的红唇露出八颗牙:“给你介绍个人。”
周年年看到了她旁边的年轻男人,衣服把身材修饰得不错,个子也很高,对着她微微一笑,形容俊美。
周年年惊了。常年用生命给别人添堵的宋阿姨竟然带着一个帅哥要介绍给她。颜控周年年很诚实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做运输船舶的霍少。”宋阿姨说。
周年年完全没听过。
“我是旭日运输的霍寒。”对面的人伸出手,“周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哦……旭日。”周年年有耳闻过旭日接班人的事,说是从国外回来了,这还没几天呢。周年年和他礼貌性地握了握手。
宋阿姨这个时候非常做作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交流了。”
周年年看着她踩着细高跟去找别人搭讪,感觉自己头大了一圈。欣赏帅哥是欣赏帅哥,但她依然不想在正式场合被相亲。
她保持着微笑,对霍寒说:“霍先生,我现在得离开一下。”
霍寒并没有尬留,他小幅度地挥挥手,依旧风度翩翩:“下次见。”
联系方式也没要。周年年对他的评价高了一点,她撩了撩头发,手指举起轻动了一下,炸了眨眼,有些俏皮,说:“那下次见。”
说完周年年走了,霍寒的眼神越过人群,定在她的背影上,不知在想什么。
章应和梁仪回到家已经下午三点了,一回来吓一跳,所有人整整齐齐的在客厅。连肖冀东都在。
两边撞在一起,一边惊讶于对方不同寻常的打扮,一边惊讶于对方不同寻常的阵势,互相看着对面瞪眼。
“我们正在做一个关于职业的座谈会。”江骅先打破了这个沉默。
“哦。”于是章应对着肖冀东很直白地笑了笑。很明显节目组可不会放弃他俩这种话题人物,完全没提前和他们讲过,估计又要制造话题了。
“那我们是不是不用参加?”梁仪是那种需要别人给她讲好才能运行的嘉宾,现在没人给她提前交待,她不负节目组所望,自由发挥说:“反正我和章应目前也没工作,节目组也没通知我们参加,那我回房间了。”
“给你们带了蛋糕回来,放冰箱了,味道还可以,有空尝尝。”虽然主要是给梁仪带的,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共用一个冰箱,他还喝过他们分享的咖啡和小零食,即使大家都是点头之交,也应该知道你来我往。
因此章应带了两个八寸蛋糕,一个抹茶味一个巧克力味,还有两大袋用来打豆浆的黄豆,填充了下集体食材库。
有句话说的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无论章应还是梁仪都并不恼火节目组未通知的事情,开始章应还会关注梁仪的黑稿,现在就不怎么会去看了。看了难受,还不如等着稿子被删掉。
另外梁仪本人根本完全不在意这些争端,这些纷纷扰扰对她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虫鸣,无趣又无味,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老是要在别人面前提起呢。
而且网络纷争就是消耗精力,越管营销号越来劲。树欲静而风不止,梁仪这棵树心态够大够强,再大的风都枝叶不动。
当节目组的恶意太明显,反而让人懒得生气,也懒得理会。
其实章应想的没错,节目组现在就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在“帅哥你谁”的刷屏中很从容地回房间去换了一身家居服,吊儿郎当地坐上了他的游戏宝座,而梁仪则去厨房区烧了一壶水,咕噜咕噜的烧水背景音和机械键盘噼里啪啦的按键声,让前面的做访谈的肖冀东青筋暴起。
梁仪烧水的时候,想起章应说的蛋糕,顺手把章应带回来的抹茶蛋糕用硬塑料蛋糕刀切了,拿了配套的塑料盘子和叉子,给前面几人端了过去当下午茶。她是个直球选手,又把章应姥姥给的西瓜砍了,给章应弄了个西瓜加西红柿的果盘,投喂给他,让他打游戏的时候吃,自己吃另外一半。
肖冀东再次怒气上头。他现在像个河豚,一戳就爆炸。
目中无人!梁仪和章应在他眼里升级成了滚刀肉。
不怎么会看人脸色的梁仪是没办法理解他的怒气,一没给他们捣乱,二还给他们切了蛋糕,梁仪自觉自己什么也没做错。
殊不知在肖冀东眼里,他俩一进来就已经错了。如果是江骅来解读,他会告诉梁仪,正确的做法是进来惊讶之后先客气地道歉,询问大家在做什么之后,称自己能不能临时加入,之后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就好。恭敬、低姿态、明显的负罪感都是重点。江骅工作以来如履薄冰,他最知道怎么让老前辈满意。
有些奋斗到中年的前辈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晚辈不看他脸色,不受他教训,不顺应他那套职场潜规则,他们最讨厌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职场小白,其次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关系户。若是小白和他们性别正好相反,不主动倒水不主动搭讪不给调戏就是错。
肖冀东现在奈何不了他俩,还得压抑愤怒地主持节目。他一抬头看到倒过戈的余月,气不打一处来。
他便说:“听说很多艺人会请表演学院的老师上课,你有去上相关的课程吗?”
“这个课当然有了,很多人都会去提高自己的表演水平,公司这边请的老师也都是专业演授课。”余月现在对肖冀东和节目组都不怎么放心,总觉得他要挖坑给她跳。
“大概学哪些呢?”肖冀东说。
余月的手原先是平放在膝盖上的,现在半握拳蜷缩起来:“有实践课,也有一些戏剧理论。”
“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对表演很感兴趣,那你之前在大学的时候没有接触过表演吗?”
余月不是科班出身,高中毕业就出社会工作了,最后经纪人说现在高学历聪明学霸和有钱富婆人设比较受欢迎,她这样的会形成天然短板,要她通过成人高考得到大学学历,她也认真考上了,半工半读书完成学业。
后来为了好看,这一块一直半遮半掩。不管是粉丝还是别的人,一直认为她是上大学早,毕业直接出来进入了演艺圈。
“大学时候啊。有接触过。”余月脸不红心不跳,“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嘛,我也是慢慢学习的,以前没有报班的时候,我自己会看一些经典电影,然后还写了一本观后感,自己去分析表演的层次,后来跟老师学习,觉得更清晰了。”
“哎,可是我听说你是先出道才上的大学啊。”肖冀东并没有给她混过去的机会。
“是吗?从哪里知道的呀?”余月状似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快活地说,“肖老师是不是我的铁粉啊,这些都知道呢~”
“因为我不是很喜欢跟别人讲我的私事,所以之前也没有提过。我是一边上大学一边在影视城跑龙套的。也有几个有台词比较多的人物吧。”余月故意把主次颠倒。
然后余月微微一笑,露出小而白的牙,拿起盘子,用食品夹子夹起小份蛋糕,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叉子挑起吃到嘴里,她微微笑着,表情甜美,温软活泼,可以令每个人想起好妹妹模板。她用最若无其事,最无害的口气说:“这蛋糕好好吃哦。”
她特意又吃了两口:“你们都尝尝呗,别辜负梁仪和章应的一番好意。”
一人之隔的江骅看着她刻意的表演,忽然想到一个同事,也是个女孩。同样作为实习生,那个女孩不像江骅沉默寡言任人欺负,她是个张扬的性子,因此老是被指派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打杂工作,背办公室所有人的锅,最后还没有通过实习期,最后一天,这位姐点了十大杯珍珠奶茶倒在排挤她的人工位底下,扬长而去,那些老同事无论男女都像鸭子一样叫起来。
那天江骅就夹在“没素质”“谁把她招进来的”“不要脸”这些话中间拖地,但心里有点点隐秘的开心,看着被人踩烂的珍珠,没觉得反胃,反而莫名地想要喝甜腻的奶茶。
鬼使神差地江骅也给自己夹了块蛋糕。
肖冀东不露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他低着头不说话,像循着轨迹埋头耕地推拉不动的牛,用塑料叉子把蛋糕送进嘴里。他成了这场无声的博弈中,余月第一个支持者。
身为精致优雅的女明星余月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美味,灵活地没有弄花自己唇上的口红。硬是把一块小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而江骅因为不会浪费粮食的好习惯,也把自己那块吃干净了。
在足量尴尬的几分钟里,肖冀东起身去上厕所,沈楷和杨金西没有做什么,各自喝了口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