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魔王生活 第40章 二十二

柯莱感到胸口传来了灼烧感，这种迹象或许早在下午的时候便出现了，但直到晚上，灼烧才变得明显，像是她的灵魂正在燃烧。

回到宿舍后，柯莱便从人偶的身体里脱离，她成了雾气的形态，只见那只怀表在雾气的包裹中发出微弱光芒，灼烧感就是从怀表中传来的。

这大概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柯莱将身体摊开，雾气中露出了透明脆弱的灵魂，她想将怀表挤出去，可它就是牢牢粘附着，纹丝不动，若它真的有生命，此刻大概正幸灾乐祸。

为何今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柯莱想到了莱斯利·卢金，上一次出现异常是进行空间转移的时候，莱斯利·卢金也在场，这或许和他有关，或许是有关空间的法器。

柯莱胡乱推测，被强行寄生的感觉很不好，似乎从第一次见到这只怀表的时候，潜意识似乎就在告诉她，它很危险，离它远点。

柯莱躺在地上，雾气一直在小幅度地翻滚，过了许久灼烧感才消退，她慢慢挪到渡鸦身体里，闭上眼睛小憩。

宿舍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亚尔曼走进房间，他看到背对着站着的人偶，酒精让他的大脑变得不是很清醒。

亚尔曼站着人偶身后，深深吸了口气。

“我下午看到你和那条人鱼，你不要信他现在说的话……德乌斯是人鱼王最小的孩子，他被宠坏了，不会是个好仆人，”亚尔曼捂着额头低声道，“我找不到你，你没看到道恩·格林，他说我可以进AMDC，我会变得有用的，柯莱。”

身前的人偶一动不动，仿佛根本不在意他的颠三倒四的倾诉，亚尔曼哽了一下，委屈和困惑在胸□□织拉扯。

“我没有一直缠着你，你就这么嫌我麻烦吗？”

他的手按在人偶的肩膀上，手指收紧，整个人都快贴到了它的背上。

“咳。”

正躺在自己床上的柯莱实在觉得没眼看，清了清嗓子，在这安静的屋子里异常清晰且突兀。

亚尔曼悚然抖了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迷你床，渡鸦正睁着眼睛默然地望着自己，他从那张没有表情的鸦脸下看出了无语的情绪。

他又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靠着的人偶，脑子骤然清醒了过来，发出急促惊叫的同时猛地跳开。

“柯莱？！”亚尔曼瞪着床上的渡鸦，半晌才吐出一句。

柯莱懒洋洋地抬了下翅膀，决定忽略刚刚亚尔曼莫名其妙的诉苦，“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以为经过舞会和约会，亚尔曼至少得等到后半夜才会回来，而现在却十点没到，在整个学校才刚刚开始狂欢的时候，他却满脸落寞地出现在宿舍里。

柯莱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舞会不好玩？又有人欺负你了？”

亚尔曼摇摇头。

这丧气的面孔，明显是被联谊对象甩了。

柯莱委婉地安慰道：“第一次不成功也没什么，多接触女孩子，你就知道怎么跟她们相处了。”

“我不是因为要跟她们相处！”亚尔曼语气骤然暴躁起来，“我一点也不喜欢待在那个地方！”

柯莱懂了，他这是被拒绝后自尊心受创。

她自认为善解人意地避过这个话题：“早点睡吧，到明天就好了。”

亚尔曼满脸烦躁地张了张嘴，想解释又无从说起，总不能说和异性接触后才发现自己抗拒得厉害，和想象中心跳加速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是光棍了，没准后世人记载的历史会说他亚尔曼·谢瓦利耶功成名就，却一辈子没谈过恋爱，连女人的手都不敢碰。

亚尔曼想了很多，最后郁闷地叹了口气，把一个瓶子放在桌上。

“那是什么？”柯莱问。

“深海之泪，道恩·格林给的，”亚尔曼给自己斟上一杯酒，“听说托勒人喝了会出现幻觉。”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睡不着了，喝下半杯，闭眼等了半天，什么反应都没有——真如那条鲶鱼所说，对人类与果汁无异。

他甚至感觉不到任何酒精，大脑非但没有睡意，反而越来越清醒。

宿舍里灯已经熄灭，柯莱没有睡着，就听到亚尔曼在床上翻来覆去，过了许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亚尔曼坐了起来，重新点上灯，拿起了托勒语教材，翻到最后开始背单词。

柯莱疑惑道：“你怎么不睡觉？”

“后天有托勒语和魔咒课考试。”亚尔曼说。

实际上以他平时的复习程度，两门考试都能轻松通过，但焦虑心慌就是止不住，乃至一闭眼脑子里就浮现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他只能解释为考前综合征。

“考试有这么可怕？”柯莱半信半疑。

屋外的彻夜狂欢还在继续，明天是个休息日，至少绝大部分学生此刻都把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抛在脑后。

柯莱不再管他，自顾自睡到天亮，白天的时候亚尔曼去图书馆写历史课的论文，柯莱则召集群鸦在林地边缘开会。

她派乌鸦跟踪莱斯利，虽然最后跟丢了，但乌鸦们依旧在利博安巡逻，一旦发现莱斯利的行踪就向她汇报。

柯莱本来是打算让它们去查探AMDC对自己非法入界的处理，但乌鸦的智商显然不明白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她只能通过莱斯利的动向窥探出一二。

作为交换，柯莱答应帮助栖居在纽瓦伦的乌鸦击退尖头雀，尖头雀是一种脑袋看起来是倒三角的鸟类，白色一字型的眉毛，背部有白色半点，喙长而尖利，体型及食谱都和乌鸦相似，因此地盘竞争最为激烈。

柯莱冲进了尖头雀的栖息地，揪出族群老大狠狠殴打一顿，连魔法都没用上，尖头雀首领脑袋都被她啄得半秃，一见到她就惊恐尖叫。

这一番暴力操作后尖头雀向森林另一个方向退了三公里，鸦群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

节假日过去学校开始恢复上课后，有人发现宿舍楼外窗台家多了一些死老鼠和野兔，尸体旁边还堆着许多坚果，都是乌鸦与部分求和的尖头雀给柯莱上供的礼物。

柯莱一觉睡到了中午，吃过午饭便要消食，刚飞出宿舍大门，便发现几只乌鸦在中庭花园中表演复杂的飞行技巧。

它们在树枝间穿行，时而朝高空弹射出去，伴随着难听的叫声向柯莱使劲卖弄，最后再衔着几块金币，扔到她面前。

柯莱被这求偶的阵势惊到，思索了一下才想起现在并不是求偶季，况且几只乌鸦同时向渡鸦求偶也太过离谱。

其中一只年轻强壮的雄性乌鸦脉脉含情说：“我们愿成为您最忠诚的伴侣，被您统治。”

其他乌鸦纷纷赞同且展示自己光滑丰顺的羽毛，不仅要违背乌鸦一夫一妻制，还热情邀请渡鸦去做族群的首领。

“我拒绝。”柯莱立即回答，若是渡鸦能做出表情一定是一言难尽的扭曲模样。

“您再考虑考虑，看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乌鸦继续厚着脸皮道。

柯莱懒得废话，直接用魔法把它们送走了，当然那些金币都被留了下来。

这么被一打岔，她也没散步的心情，返回了宿舍。

从她成为恶魔后，找到一个看似合心意的伴侣变成了异常容易的事，但是交往众多后柯莱只是觉得，他们始终是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或许是财富地位，或许是自尊的满足感，无一例外她都成了让他们达成某种成就的工具。

柯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是亚尔曼剩下的深海之泪，一股诡异的海腥味冲上鼻腔，她并不觉得难闻，却感到那种味道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她把鸦头伸进杯子里，一口饮下大半杯，然后坐在桌边打了个嗝。

亚尔曼说深海之泪喝起来像果汁，没有任何效果，但酒进入她的口腔却充满了咸腥味，还未等柯莱好好体会这种味道，胸口骤然升起灼烧感，越来越强烈。

她的脑袋开始晕眩，伴随着恶心欲呕。

柯莱感觉身体骤然一轻，飘在空中，光线也随之远去，她仿佛融入了水——她变成了水，越沉越深，直到所有阳光都消失，唯有莹莹发光的晶石照亮方寸之地。

但即使在浓烈黑暗中，她也能看清一切，她看到了深渊，紧邻石壁，石壁上刻着女神的浮雕，并延伸出巨大的女神石像，

石像的裙摆之下不是人类的脚或鱼尾，而是无数只爪子，一部分紧紧嵌入岩石，一部分伸向深渊上空。她的头颅上有两张一模一样闭眼微笑的面孔，五官明明纯洁美丽却因为周围环境的阴森和怪异的躯体令人毛骨悚然。

悬崖边被凿出凹陷进去的部分是神庙般的古老建筑，经过海水长久的腐蚀已经变成了废墟，只有建筑前方数根石柱保存最为完好。一群人鱼聚集在石柱前，他们正在举行某种仪式，几个穿着以鳞片制成的盔甲的人鱼抬着石棺，站在深渊旁。

鬼祟的深渊仿佛直通地府，即使柯莱也无法看到底下的状况，海水向永恒延伸的黑暗涌去，变成沸腾不已的海底瀑布，持久不息低啸从地府中传递过来，犹如充满死亡寓意的噩梦。

与他们相对而立的人鱼高大强壮，手臂的皮肤上有黑色不明花纹，蓝色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浮动，他胸口挂着一串宝石项链，腰身与鱼尾衔接的部位用金叶饰物点缀，他抬起手，口中发出长吟。

抬着石棺的人鱼将石棺沉入深渊，石棺渐渐被深渊吞没。水压会让被这海底墓地捕获的生物再无法上浮，直至沉到底部，同地府中的骸骨和异化之物融为一体。

此时废墟旁的蓝色长发人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对着柯莱的方向望来，那一瞬间她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窥探，那深蓝色的眼眸十分明亮，仿佛正直视着她。

下一刻，与海水融为一体的感觉消失了，海底的景象也随之不见，柯莱被极致的黑暗笼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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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