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魔王生活 第137章 四

柯莱躺在狭窄的帐篷里，外面的灯光熄灭，透过防水布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她从衣服里拉出怀表，时间之枢染上了她的体温，指针微微抖动着，像个行将就木者颤抖的肢体。

“从元宙来到这里，耗费太多能量了？”柯莱轻声问，指甲刮了一下表盘。

时间之枢没有太多反应，表盘上依旧是数字，没有切换成希罗字符与她交流，指针指向了数字2。

“你想说什么？不要玩猜谜。”柯莱晃了晃怀表，它仍是牢牢指向2，除此以外便没有任何回应。

柯莱收起时间之枢，头枕胳膊仰头躺下。

***

卢西亚·拉伯雷握着魔杖，悄悄站在帐篷外，这时候已经到了后半夜，整个避难所都悄无声息，如同陷入黑沉的水底。

一位男巫站在她身侧，手里握着烛台，点上后散发出一股奇异又浓烈的气息，仿佛古老森林里泥土上附着的青苔，带着一股潮湿的腥味。

不多时，男巫朝卢西亚点点头，他将烛台放下，正要打开帐篷，却被卢西亚拦住。

“我来。”她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她将帐篷拉开，尽管有烛光，内部依然是完全死寂的黑暗，好似根本没有活物。

一束微弱荧光出现在卢西亚魔杖顶部，在其映照下，帐篷内的场景从黑暗中浮出。

柯莱安静地睡在充气垫上，身上盖着薄毯，一动不动，连呼吸起伏都没有，她对他们的到来毫无防备。

卢西亚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对于由于各种缘故进入他们地盘的巫师，她不像表面呈现的那么欢迎——最好是有点用处，不然就是浪费食物的累赘。

她总是先接收外来者带来的消息，再决定是否将人留下，柯莱与她见过的巫师完全不一样，不仅是气息和怪异的口音，也是她没有像大部分巫师那般——或失去亲人、或对未来毫无希望而死气沉沉。

柯莱就像一台尚未同步的机器，处处充满不和谐的腔调，卢西亚的直觉告诉自己，她不是纯正的人类——甚至从其他位面来的。

如果这是事实，就代表他们有希望离开这片被污染的土地，去其他文明所在的世界。

克里斯·梅恩是她的助手，年纪轻轻但在药剂学方面天赋很高，通过引梦香和增忆剂能够让她以梦的形式进入到对方的记忆中。

卢西亚手指轻轻碰到柯莱的额头，她闭上眼睛，随着身体放松，四肢就像沉入柔软且温暖的泥沼中，慢慢被黑暗吞没。

梦中的时间和外部流速不一样，她感到自己在黑暗中转了很久，或许只在现实中过去了一秒，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白光。

卢西亚迎着白光走，光线越来越亮，她终于离开了那无边无际的暗潮，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传送阵所在地或异世的场景，而是一道红色的门。

卢西亚打开红色的门，进入门后的房间，房间不大，最多只有十平米，且比寻常房间更矮，天花板如同压在头顶，充满窒息的压迫感。

房间四面墙分别有四道门，除了她刚刚进来的红色的门，另外三道门为黑、黄、绿色，卢西亚打开绿色的门，后面却是另一个带有四扇不同颜色门的房间。

尽管如今是没有实体的意识，卢西亚胳膊还是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拉响了意识的警报。

她有种预感，这些房间会没完没了地出现，不管她怎么开门，都只会是同一个结果。

卢西亚往后退去，想要通过原路返回，打开第一道红色的门，之后却不是来时的黑暗通道，红门后还是相同的房间。

她被无穷无尽的房间和门包围了。

卢西亚顺着同一个方向一直开门，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经过了多少个房间，看不到一丝终结的迹象。

这里成了没有出口的迷宫，而随着时间耗费越久，天花板在视觉效果上愈发低矮，仿佛空间在逐渐闭合。

卢西亚喘不过气地靠在墙角。

“柯莱！你躲在这里吗？！”卢西亚大喊起来，“你还有意识，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她的声音撞击在墙壁上不断回荡，向外传递，由一个个房间构建起的迷宫无边无垠，成了为她准备的坟墓。

时间被拉长到极致，卢西亚不知道自己在迷宫里耗费了多长时间，她试过无数种办法也不能让自己从梦境中醒来，最后只得做着机械的推门动作一直向前走，差点连陷入迷宫的原因都忘了。

她可能打开了成千上万道门，最后一道门后终于不再是房间。

卢西亚看到了街道，她就像在荒漠上的旅人，在即将渴死时看到了绿洲，连滚带爬地冲向街道。

声音渐渐涌入耳朵，长时间处于绝对安静的环境里，骤然听到外界交杂的声音，一开始还像盖着一层隔音板，朦朦胧胧完全糊在了一起，好一会儿后她才能分辨出声音的内容。

大多数都是哀嚎声和哭泣。

卢西亚站在破败的街道中，尖叫着的婴儿被遗弃在路边，昔日繁华的街道已经没有一间商铺开门，许多橱窗都被砸开，一些珠宝和日用品店被洗劫一空，银行大门早已落锁，积了厚厚一层灰。

面值五百一千的纸钞在路边飞舞，金厘贬值成曾经价格的十万分之一，依然在下跌，太迦政府发行的钱几乎成了废纸，即使在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大多数也完全破产身无分文。

一声爆炸拉开了某个加速序幕，卢西亚循着声音望去，远处的传送塔冒着熊熊浓烟。

空中升起一艘艘飞艇，还在全力朝传送塔飞去，试图赶在彻底灭亡前逃离。

“夫人，夫人，这可怎么办呀！”哭嚎声在耳边响起，卢西亚转过头，已经过世的管家拉着她的袖子，脸上每个褶子缝里都透着惊慌，“他们真的要把我们抛弃在这个世界里吗？”

卢西亚意识到她并没有进入柯莱的记忆，而是在自己的记忆里，三年前的景象竟如此坚固地印刻在脑海中。

管家的哭声和爆炸还在继续，卢西亚茫然抬起头，猝然注意到灰蒙蒙的店铺玻璃上映出一个怪异的影子。

那是身形高挑的黑发女子，浑身裹着黑色鸦羽斗篷，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透过玻璃窗与她对视。

卢西亚猛地回头，后面什么都没有，附近只有一个身体佝偻的管家。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大喘一口气，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她还在昏暗的帐篷里，柯莱保持着和原来一样的睡姿。

“已经结束了吗？”助手听到动静，用气音悄悄问道。

“什么时候了？”

“才过去十分钟。”

“十分钟？”

卢西亚一阵毛骨悚然，她感到自己在迷宫里待了好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

不管是药剂失效还是个体差异导致窥探记忆的计划失败，她都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帐篷里待了，迅速拉开帘子就往外走。

助手克里斯·梅恩还拿着烛台呆呆地望着她：“有查到什么结果了吗？”

“我要吐了。”卢西亚铁青着脸掐灭蜡烛，她什么都不想说，径直走向盥洗室。

***

柯莱一觉睡到了天亮，装模作样地洗漱一番，又享用恩佐做的早饭。

避难所的早餐倒是意外的丰盛，有培根卷饼炸洋葱，还配了一杯烟灰水般的咖啡。

当然厨艺非常一般的恩佐·谢瓦利耶并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挑剔，每当有人说他需要改进，他便嘟嘟嚷嚷着“不会干活就知道吃”。

此时柯莱总会怀念19M27F的亚尔曼·谢瓦利耶，他的厨艺即使柯莱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让她决定等回到那个世界，一定还要以主人的身份找亚尔曼蹭吃蹭喝。

到了上午十点，卢西亚·拉伯雷才出现在妙妙屋的一楼大厅里，脸上没什么血色，显得疲惫不堪。

“早啊，昨晚没休息好吗？”柯莱笑眯眯地向卢西亚打了声招呼。

卢西亚下意识地摸着下鼻尖，又扭头清了清嗓子：“……有点失眠。”

她拿起早饭，也不知有意无意，这次坐的位置离柯莱格外远。

卢西亚用了一早饭的时间转换心情，邀请柯莱一起去外面搜寻物资，柯莱欣然应允。

另一边佛罗里德·拉伯雷用水晶球测算出今日运势，“今天会有大收获，拉伯雷币也指示应该出去，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出门，至少得先接受防疫培训，对我们都有好处。”

最后一句是对柯莱说的。

卢西亚和克里斯对视一眼。

“柯莱这么长时间没有被感染，说不定本身就对退化热免疫……我们也会在路上告诉她注意事项，这点你不用担心。”卢西亚说。

柯莱莫名觉得她的表情僵硬，笑容像是挤出来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意见。”佛罗里德耸耸肩。

另一边的谭雅·布莱特也默不作声地做好了准备，她换好了外衣、面罩和护目镜，这些衣服都是统一出门前发放，外表光滑不易沾染袍子，同时便于清洁。

柯莱拿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换上，期间又打开时间之枢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数字已经变了，从2变成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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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