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巨兽X 梦境使者 第5章 猫妖4

邴旭火急火燎地套上裤子，打开日光灯，对着衣柜全身镜将衬衫纽扣自下而上流水线扣上，最后披上制服外套。就在他把日光灯调暗，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准备关上房门时，一个懵懵懂懂的声音从床上传出来：

“饼叔叔，你要去哪里？”

吴尘揉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身，“饼叔叔穿制服，是不是要去执行任务了，我也要去。”说罢，穿着短裤骨碌骨碌地就要往床下爬。

邴旭赶忙上前把半吊在床沿的吴尘抱了起来，提着吴尘像包饺子一样穿上裤子衣服和鞋袜。“叔叔要去抓凶兽，很危险，尘尘不可以去。”

吴尘抡起小拳头在空中挥了几下，“他们打不过我，我不怕。”

邴旭语塞。一想，好像确实打不过。

“我让周阿姨带你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不。我就是想跟着你去抓凶兽，带带我，带带我……”

邴旭一手抱着吴尘，一手关上寝房门，地下一层廊道的日光灯没有打开，仿佛通向没有尽头的黑暗。一路上，吴尘扯着邴旭内衬衫的领带撒娇，邴旭第一次带娃，十分不知所措。

经过地鹰寝房的时候，邴旭发现房门没有关紧，开了条缝。房间内灯已经关了，一片黑暗。邴旭把门推开一些，朝里喊了一声名字，无人回应。怀里的吴尘又补了一句“地鹰哥哥”，还是无人回应。

好歹是个专业狙击手，偏偏生活作息上这么不拘小节。离寝不关门，罚地鹰打扫一礼拜的走廊公共卫生。

邴旭把地鹰的房门关上，却没听到上锁的喀嚓声。低头一看，电子锁的显示屏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痕。一把大号实体锁挂在门把手上。

寝室门锁损坏没有维修上报，双倍罚款。

爬上一楼客厅，太阳灯亮度中等，周烈在玻璃桌上支着脑袋，往水箱里一粒一粒地撒着鱼粮。听到邴旭的脚步声，福福扑腾四只肥爪，藏到水藻里面，缩回了壳里。

“周烈，我现在赶去玄武街命案现场，麻烦你先带尘尘……”

“姨姨，我不去游乐场，我要跟饼叔叔去抓凶兽……”

周烈毫无生气的眼神以手肘为支点，从福福的龟壳挪开，抬头转到了邴旭身上。

“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去。”

“地鹰他们两小时前就已经去玄武街调查了，你不用急着过去。”

邴旭感觉周烈话中带着一股怨气，却又道不清这怨气从何而来。

周烈面无表情地盯着邴旭，“你，我载你去医院打石膏。”接着又盯向邴旭怀里的吴尘，吴尘不知为何心虚害怕地颤了一下。“你，留在基地等……”周烈一顿，意识到似乎不能把一个六岁的超能力孩子丢在家里一个人，于是不甘不愿地改口道，“你跟着我们去打石膏。”

一小时后，永夜城的高架桥马路，夜幕之下车流如织，一辆谨守交规、匀速行驶的红色轿车里，一个短发女人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副驾驶坐着一个双膝缠满绑带的男人，后座躺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六岁小孩。

周烈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脸色一沉。

“睡了十个小时，还没有睡够吗？”

邴旭观察到周烈变臭的脸色，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身拍了拍仰面朝天的吴尘，“尘尘啊，坐车的时候不要这样躺，乖乖坐起来，把安全带系上。”

吴尘嗯了一声，坐起身，抽出安全带缠上，对准带扣戳了好几下才扣上。这安全带的设计显然没有为儿童考虑，缠了他几乎四分之一个身体。

吴尘被缠得有些难受，摇下了车窗。夜风呼呼地灌进来，吴尘大口吸着新鲜空气。车窗外，无数闪着远光白灯和转向红灯的车辆前后交错、争赶追逐。车轮的声音和风声像两把锋利的刀，在无边无垠的夜空下摩擦。高架桥下，高楼林立，楼体装饰的霓虹灯七彩斑斓，巨型海报，公司标识，搞怪雕塑，艺术涂鸦……如同一块块彩色拼图，散落在这缤纷的黑夜各处。吴尘在如梦似幻的霓虹林里寻找着，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那座挂着白色“X”灯牌的，视野里最高的建筑。

机械巨兽X，市政大楼。

天台边缘，银豹3号将自己的孩子逼退坠楼。男孩看见银豹从天台边缘探出了金属头颅。

可印象里，妈妈的头发，在月光下应该是闪着淡金色，柔顺飘拂，清香随风弥漫各处。

砰，砰！一裤子弹，两颗子弹，妈妈的影子在硝烟中幻灭。

那夜所有的记忆，充斥着炽刀铺天盖地的火光。银豹3号在在高楼大厦间跳跃奔逃，消失在远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妈妈，你去哪里了……

一阵电铃将吴尘的思绪收了回来，车窗外仍然川流不息，吴尘暗自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邴旭从腰间取下折叠通讯器，展开后，李岱那张局促不安的脸塞满了屏幕，两条拧巴的眉毛像在央求：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邴旭摁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通了，通了！”

“通了就把电话给我，你去对付那个女人，我快被她搞崩溃了……”

视频画面一阵晃动，李岱的脸被挤了下去，张冠的脸凑上来。张冠刚对邴旭说第一句话，李岱就要去捂张冠的嘴，可惜没来得及。

“喂？队长，你和尘尘睡醒啦？”

邴旭一阵心惊，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看了看周烈的脸色，果不其然，又臭了几分。

“咳咳，早就醒了，周烈刚带我去医院打了石膏，我们正在往玄武街赶过去，差不多还有十分钟就能赶到。”

张冠一脸的如释重负，“谢谢青天大老爷，队长你可算是要来了。”

“现在现场情况如何，刚才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那个女人”，张冠的疲惫写在眼里，“死者名叫陈兵，被腰斩而死，尸体断裂处有多处爪印伤痕，伤痕内有明显金属残留。报案人是陈兵的妻子贾茗，她和丈夫吃完晚饭，准备下楼散步，刚打开房门，一只铁猫突然从楼梯口窜出来，猫爪伸长成一把巨刀，将她丈夫活生生切成了两半。她现在正闹着，要去市政大楼拉横幅……”

“你说，他们夫妻吃晚饭？”邴旭一脸诧异。

“对。”张冠无奈道，“夫妻二人是原始教的信徒。”

原来如此。现代人已经很少有吃饭的习惯了，一种名叫“压缩营养剂”的东西取代了日常食物，一包压缩营养剂就包含身体三天所需的营养和能量，且能够持续三天的饱腹感。现代的餐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变成了一项高阶层人群的休闲娱乐活动。前机械时代就创立的，主张“让身体回归自然”的原始教，坚决抵制压缩营养剂，教内有庞大的食物生产链条，向永夜城的信徒和富人供应。

正在开车的周烈疑惑道，“这对夫妻住在玄武街，家庭应该并不富裕，怎么会加入原始教？原始教的信徒月供可是个不小的数目。”

“问题就在这里。”视频背景人声嘈杂，张冠向身后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左哥在搜查房子的时候，在他们的床底下搜出了四箱的‘致幻冰’。”

邴旭挑了一下眉毛，“哦，毒贩子？”

邴旭话音刚落，张冠面色突然变得惊恐，两只手在屏幕上一通乱摸，似乎想要把声音调小，与此同时，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张冠身后远处响起来，

“毒贩子，谁说我老公是毒贩子啊？”

一阵利索的高跟鞋声正在逼近，“又是你是吧，你叫，什么来着——张冠？猎兽队怎么会招了你这样的废物毛孩？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全家，哦不，你刚才说你和这个李岱，你两都是孤儿。哈哈，活该！有娘生没娘养，难怪说话满嘴喷粪栽赃陷害！我告诉你，你们所有人，他，他，还有出去的那三个，你们全都吸毒吸得肾衰竭死绝了，我老公也不可能贩毒！”

画面来回晃动，是张冠在连连摆手，只听见他带着哭腔道，“我没有说，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是谁！老娘听得一清二楚，分明就是从——嗯，你在跟谁打电话？”

张冠还没反应过来，通讯器已经被抢了过去。一个留着**头，嘴角两颗痣，两片大黑厚唇的女人的脸怼在屏幕里。她双眼紧眯，用刻薄尖酸的目光端详着屏幕里的邴旭。

“你是谁？”

“他是猎兽队队长邴——”

“我没问你！”女人猛地扭头一喝，吓得身后的李岱也止住了声。她转过头来，目光被眼皮压成一条缝隙，配上那黑色的**头发型，真如一条瘆人的毒蛇。毒蛇打量着屏幕里的邴旭，就像打量着一只猎物。

“我在问他。”女人的眼里突现一抹刺骨的凌厉。

通讯器屏幕上，邴旭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只用一个淡然的微笑，轻松接住了对方凌厉的目光。

“你就是贾茗？”邴旭笑问道。

“是啊，怎么了？”贾茗眼里的刻薄转变成了不屑，斜眼道，“你就是邴旭？邴队长声名在外，不成想却是个喜欢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白瞎了这一双浓眉俊眼，却识人不慧，招了这两个废物孤儿。”

说罢，贾茗将摄像头对准了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张冠和李岱。张冠正低头抽噎，李岱将一只手搭在张冠耸动的肩膀上，拍抚安慰。

贾茗一声嗤笑，把摄像头转了回来，“瞧这俩怂样，死了老公的是我，我还没哭，你的废物下属倒先哭起来了。”

“他们可不是我的下属。”

张冠抽泣一止，愕然抬首，李岱愣愣道，“队长……”

通讯器屏幕上，邴旭带笑的目光穿过贾茗，落在二位小男孩身上，“他们是我的队友。他们也不是孤儿，我就是他们的家人。”

张冠的眼泪顿时止不住了，眼眶若喷泉般，泪水汩汩地冒出来。李岱忙不歇地帮他擦着眼泪。

“至于我们是不是栽赃诬陷，想必贾女士心里比我更清楚。调查结果出来，若你丈夫是无辜的，那四箱致幻冰是凭空出现在你家床底，猎兽队队长邴旭自当为您鞠躬道歉。”

邴旭的笑意渐渐收了下去，“四箱致幻冰，已经够判死几百回了。如果陈兵真的是毒贩子，我决不会留他全尸。至于你，肯定也脱不了关系，必要的话，”邴旭面色彻底转冷，语气冰寒，

“我会亲自毙了你。”

贾茗的表情僵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看邴旭的眼神，也收起了敌意。

“不愧是邴队长啊，好魄力。等你们能先抓到杀死我丈夫的兽体，再给我丈夫定罪，也不迟啊。那一左一右的男女出去找猫妖，现在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邴旭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被贾茗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只见她轻笑一声，把通讯器扔还给了张冠，“鞠躬道歉算什么呢，如果我丈夫没有贩毒，我要你给我下跪磕头。邴旭，你敢吗？”

听到下跪磕头，张冠两腿被吓得一软，通讯器险些没有接住。

“有何不……”

邴旭话还没有说玩，周烈猛地一转方向盘，急踩刹车，红色轿车在高架桥出口处横停下来。靠近高架桥出口，被堵住的车一辆接一辆，不悦地摁响了喇叭。

周烈一把夺过邴旭手中的通讯器，嘴贴近麦克风，屏幕另一头的张冠见状，下意识地举远了通讯器。

“妈的，姓贾的，老娘忍你很久了。你那个发型丑得像根肾虚的黑蘑菇，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还有脸说自己没吸毒！我现在一百码的速度飙去玄武街，还有五分钟就能到你家，我不扯着你那顶蘑菇帽子把你这张臭嘴扇肿，老娘就不姓周！”

说罢，周烈怒火冲天，顺手将通讯器砸在仪表盘上，通讯器哔地一声，自动开启防暴模式，关机了。

车内鸦雀无声。

车后被堵的车越来越多，喇叭声此起彼伏。周烈降下车窗，把头伸出去向后大吼道，“催什么，赶着去奔丧啊！”

高架桥也安静了。

直到周烈理了理唇边凌乱的发丝，重新把发动机点火，一直在后座乖乖被安全带绑架、大气不敢出的吴尘，这才喘了一口气。

“姨姨，你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