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向风雨也向晴 第13章 第十三章

和任组长约着相亲按说能追溯到我来诚成报到，他定然觉得这提议很不像个样子，但既没拒绝，也没说好，最后竟然是两个人在分公司公差时，被加班耽误得下午才去吃上同一桌中午饭，一瞬间恍然有种明月变成了花黄的错觉。

奈何任组长这么种不伤风雅的错乱确实错乱得很精妙，让人在无波无澜的倦怠期也可以兴出点波浪来波澜多变，比如说现在，眼看着他被员工泼出水来淋到头后再回房使了点定型喷雾，也能喷出一种挑染的效果来，我忍不住嘴就向下弯了弯，乐了。

一时间花黄又转回明月。

任组长忽然有点警觉摸摸脸问：“你笑什么？我刚上去没来得及细瞅，是不是哪儿脏了？我上趟洗手间看看去……”我咳嗽了一声按住他的肩膀按回椅子上：“不用不用，我就是昔日夙愿一朝实现，和任组长吃饭跟相了次亲似的，所、所以立刻就能乐成这样，真的。”

任组长不理会我的话，拿了个勺背儿观察自己。我嘴咧得脸皮发酸：“组长的风采总是埋没不了的啊。不吃饭，瞅自己好看就饱了，这是不是就叫秀色可餐？”他嘿嘿一笑：“你少来，这么能说今天奉命劝退那位三十多的小领导就应该让你去谈，我这一身水白挨了。”

这等恰好不刻意的做小伏低未免太风情。任组长这个大厂遗珠，虽然拿吃亏当家常便饭，但模样与那种适当的失权我喜欢。

因此我说：“哥哥，干吃不下饭，你说几件自豪的事情出来我听听，最好列个一二三。”

任平生今日不比平常，两把冷水往头上一泼略迟钝了些，声音比往饮料里添着吸管的动作晚了三拍，将整好的那杯推到我面前才徐徐入耳：“首先，我的裤子口袋很能装东西。”

他的眼角先嘴角一步弯了起来：“不是男款裤子口袋本来就深的那种版型优势，是靠技术和实力。”一边说，一边伸手到兜里一掏一掏地掏他的存货。

从备用机到蓝牙鼠标，从漱口水到两根猫条，其裤兜之能装让他的同事我都微有汗颜。“……帅哥你每天这样来上班？”偏偏这位遗珠任先生还面有得色：“上下班么，不大好大张旗鼓，当然要讲究一个来去如风了。半路遇见领导你可以说‘啊，我还没下班呢，这不刚从休息室回来。’让领导以为自己还在岗位上卷生卷死，这个就是咱们大厂人的生存哲学了。”

“……”

任平生翻出一张照片出来给我看，将手机放在了桌上。

“还有，我不恐高。去游乐园什么项目都能排。”

我伸长了脖子：“唔，港迪的灰熊山矿车过山车么？镜头里这颗草色遥看近却无的秃头……是咱们部门的韩总监？任组长你还和同事旅游啊？”我又看着照片，再瞧向任平生的目光里立时充满了钦佩。

任平生点头，“去年董事长不知道受了什么大喜刺激，年中都过了突然说要年中关怀，让两个副总带着抽奖旅游，谁去去哪儿都廖总和徐总抽来的，最后就去了香港。”

去年？去年徐迎峰公差也只在我研究生将要开学的当口他红眼航班赶回来在海关截住我那一回，敢情是去香港快活了。我说：“诚成这种上市公司关怀你们旅游一趟得出去不少人罢？廖总他们两个还能一个一个抽了？一准是私下自己点名的。”任平生没接话，我筷子在碟子里一点，接着道：“嗳呀，记得咱俩在临港那次，我开的是徐迎峰的车？他别是回去看了行车记录仪，知道了任组长你。”

他笑一笑，并不当真。“说起开车，我还有一个神奇的技能。就是我虽然有点晕车晕船，但不妨碍还是能开车，而且很稳。”我哭笑不得地点头：“嗯嗯嗯，不错不错，那你平常都是怎么克服的？”

任组长指着他自己的脖子向我道：“这里有个穴位，感到晕的时候就捏一下，很快就能复活。声声你不是坐电梯会晕么，下次捏着坐看看会不会活了。”

阿弥陀佛，圣人莫怪。敢情这小子之前每一回相亲，就是这么可爱过来的？

一顿饭吃得多姿多彩，到达无尽无穷的至境。外面天色将昏人将静，任组长引着我一步三挪慢走在回分部的路上，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他：“为啥出了我和徐迎峰论坛照片那个事儿以后守正总神神叨叨的，到处谣传说我是徐总管不了又舍不得离的老婆，但是我们部门的人乃至于其他部门的人面子上对我还挺友好呢？素质高也是任组长你们往集团里收人时候要顾到的标准么？”

任平生犹豫了一下，思索良久最后开口：“因为，除了以守正总那个观点为代表的流派拥护你和徐总原配夫妻锁死不分外，另外还有流派坚持徐总是你的……呃亲生Daddy，趁你假期回国让你各部门走一遭用资源带飞你一下，走一个帅爸越是无情越动人的路线。所以无论是哪个流派的见了你态度应该都坏不到哪去……”

后面一番见解却很有生活了。我伸手摸摸下巴：“哦？爸的无情亦动人这个流派我倒是第一次听，怎么想的，因为我姓徐徐迎峰也姓徐？就不能两个人换换，是他们徐总跟着我姓徐的了？更何况徐迎峰费大劲早点生孩子也不能跟我一般大罢……”

任组长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想的，这个事，廖总估计与有荣焉。据说咱们部门会议室差点没被占了的那天，好几个部门总监都看见廖总对你很友善，这些个总监觉得能让廖总这个反应的你绝对不是徐总的老婆，因为他不值钱的样子特像摆不平徐总所以来搞定徐总的千金。”

廖副总真不好办。我抽动一下嘴角：“廖云，呃不，廖总他和徐迎峰神仙打架，忒摧残我这种过路的小蚂蚁了。跟他们这种青年到中年之间的一比可能我还春风少年真的不太明白，他俩人个个都M14了，两位高手过完招还能往哪儿升，董事长底下的那个M15，有那么好？”

任平生吊起嘴角，一边酒窝忽闪忽闪的：“登顶啊，真正的一人之下。”那么一瞬间的神情明显是勾人的。我居然看得愣了一愣。片刻才笑着接道：“好罢，这确实没超过我对他们那种心中只装着算盘布局的人的刻板印象。”

任平生瞧着我再瞧着我，礼数上当然要问一句：“你觉得，心里装的是算盘布局的人该是什么样的？”

我整了整衣服，“但凡以利相邀，只有不够，没有不行。”

上位者从来以权位利益为重，底线二字本就多余。

实则什么样的人布什么样的局，再后的厉害关不到我。本来公差可以这么混沌过了，如果不是出了一档子破事。

我一向觉得，我只要犯徐迎峰的逆鳞，他就能故意安排些麻烦等着我求他解决。所以这档子破事的源头是徐副总裁。

那天我被徐迎峰带到了酒店以后开门跑了，风平浪静到了出差临结束的头天傍晚，我才又见到他。当时我正坐在商务车的第二排听孙守正品评美女兼探讨晚饭。我们这辆车忽然与开在前头的迈凯伦追了个小尾，可惜了司机小李下去跟被我们撞到的那辆车子对线，一条大路走到向车窗里望上一眼的地方又折回来，诚惶诚恐对着第二个下车的他组长张优优说，“姐姐，这撞的是徐总的车啊，徐总怎么到杭州来了还换车了……”

张优优扶着窗户框傻在车边，转头看我，我转头，看后排的任组长，任组长看了看孙守正，又看回我身上。

再理所当然的我就让大家给踢下了车，去和徐副总裁处理纠纷。

太阳西斜，高峰临近的市区硬是被堵了个水泼不进，车后头飞出的喇叭声一阵接一阵，我平顺一下呼吸，反省片刻，发现最近除了预祝过徐迎峰一次早日脱单，忽悠过他一回五分钟就回来，替他的死对头廖云深卖了几天的命之外，再没有其他过错。

可是为何——

我无比凄苦先看看车屁股，再看薛总助：“前两天你开那辆是徐总的哥们刘总的车罢，就是说，徐迎峰家里那么多车，你和他出来出差，是怎么想着别的不使就使了我这一台呢？”

还没等薛总助回话让我这俗人亦明白明白，车里头徐迎峰放下报表先和我对上眼了，徐副总还是那么一副天塌下来也不着急的老样子，西装第二颗扣子系得慢条斯理，锋锐的裤子中缝从车门里伸得不疾不徐，我忍不住翻翻白眼，“都撞得咕咚一声了还不赶快下车……”

徐迎峰很和煦地偏过头：“什么？”

我看着他一肚子火气升上来：“都撞得咕咚一声了还不赶快下车，屁股黏在上头啦！”

在这个时候，徐迎峰应该是大人大量，不同我这个嫩得他都懒得教导的小孩子计较。两只漆黑水亮的眼一个个看我，薛总助，小李，张优优。望着我的眼笑了一下就罢了。

但此次……

“那都过了一千多个五分钟了，我怎么没见你回来，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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