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周槿几乎没睡着,天蒙蒙亮时才短暂眯了会儿,五点就起了。
醒来后她先把沙发擦了两遍,简单洗漱完下楼跑步。
御河公馆是津市近年开发的高端小区,初始房价就高得令人咂舌,曾高调打出‘一府临城,众府平身’的广告词,后来很快又撤下,闹出不小舆论。
小区里绿化和配套都按园林规模设计,楼间距很宽,跑起来非常舒服。
周槿发现这时间楼下在晨跑的人居然不止她一个,她才跑了三圈,就和四五个青年男女打过照面,他们无一不穿戴齐整,通身高档的运动服,跑姿很正,配速也不慢,能看出常年的运动痕迹,并且会主动和她点头打招呼。
差不多跑了五公里,有个姐姐刚停下拉伸,主动和她搭话:“之前没见过你啊,新邻居吗?”
周槿停下脚步回答:“算是吧,刚来的。”
那姐姐看了眼自己的运动表,问道:“体能不错啊,还跑吗?”
“跑。”周槿说,“还有五公里。”
对方给了个大拇哥:“厉害。对了,东边喷泉池后面有健身房,里面配了游泳池,不知道你新搬来清不清楚,和你说声儿。”
“健身房?”周槿眼睛放光,“随便去吗?”
那姐姐笑了笑:“住户门卡你带了吗?直接刷卡就能进。”
周槿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上头挂着张椭圆形的黑卡,“是这个吗?”
“对。”那姐姐不露声色地卸下防备,说:“那不耽误你了,再不跑心率该掉了。”
周槿点点头,一溜烟又蹿出去,她早上的配速高,十公里打底完还要做几趟折返跑,跳楼梯,花式俯卧撑,她们宿舍楼下不远有一小片老年活动区,她会用单杠再拉几组引体,今天没这设备了,她做完俯卧撑就跑了趟健身房,怕耽搁太多时间只看了眼就走了,主要是试试是不真不要钱。
溜达完这趟她不由感慨,原来有钱人生活的环境这么方便,楼下就有免费的场地,根本没必要特地去外头锻炼,难怪他们健身房效益不行。
小区虽然在市中心,但周边没什么早餐摊,周槿饿着肚子进门,屋里依旧持原样,苏知浔的卧室大门紧闭。
在卫生间冲了头出来,周槿环顾一圈,无事可干,手机是已经彻底亏电关机了。
不过无聊之余她也有所发现,譬如这个房子十九层的高度视野很妙:从沙发往落地窗的方向走,河景逐步推近,对岸的城市喧嚣缓慢入框,直到人在窗前,小区中通幽绿意、粼光繁烁的河流,并入半城的栉比高楼,车辆行人于此造景中渺小得像玩具、像蚂蚁,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人眼花缭乱,也让人产生一种很奇特的心理感受。
她形容不太出来,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览众山小。
同时她也终于意识到昨晚自己的陌生感究竟从何而来——周遭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是她不曾体会过的。小时候在农村,整日都会有不同的声音环绕,夜里虫鸣,清晨鸡鸭鹅就开始闹腾,然后是狗吠声,做活声,锅碗瓢盆齐响,后来她上了寄宿武校,军事化管理,多人一间房,早上五点半就响起床号,至于现在住的宿舍,虽然环境好了些,但隔音很差,谁家一声咳嗽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世界与她所认识的世界如此不同。
周槿望着这幅景色,慢慢也将自己隐匿进这过分的静谧之中。
约莫十点半,卧室里终于有了些响动,周槿在外边踱了几圈,没等到她开门,忍不住还是敲了两下房门:“苏小姐,你起了吗?”
里头的说话声没停,过了会儿才听着她说:“你进吧。”
声音听着不大对,周槿拧开门,卧室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很死,温度比客厅低,很干燥,整个房间都浮动暗香。
苏知浔裹在被里,一条手臂搭在额间,手里抓着手机,屏幕还亮着,信息提示一条条往外蹦,周槿听见她呢喃了声:“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她问。
苏知浔低哑地应了声,忽然又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清了下嗓接起电话。
声音再起时人已经完全换了个语调:“喂?张老板。呵呵,是啊,怎么都传你那儿去了。”
“别,真没事儿,都定好的局子改什么呀?就个感冒,明儿指定好了,呵,放心吧。可不?我也是想那么久没见了,好,那明晚见。”
电话刚挂断,被子里便传出滴的一声,苏知浔取出电子体温表,瞥了眼就放一边去了,又哑道:“周教练,能给倒杯水吗?”
“哦,好。”
周槿匆匆进出,把温水端到床边时苏知浔已经换了个姿势,她垫起枕头半倚靠在床头,羽绒被随意搭盖,锁骨下一片白皙无遮无拦。
“谢谢。”终于润了嗓,苏知浔才发现小教练神色变换,她顺向看下去,漫不经心地笑道:“我习惯裸睡,今天起太晚了。”
“嗯。”周槿别开视线看体温计,上面已经没显示了,“发烧了?”
“有点。”苏知浔端着水杯把水喝完。
周槿皱了皱眉:“刚才显示多少度?”
“39.5。”她呼出口浊气,又拿起手机回信息,屏幕光微弱地映照她的脸,衬得她的唇色愈发冷白,“小事,等会儿吃点药就行了,你吃早饭了么?”
空调温度只有二十四,周槿端起水杯,问:“还喝吗?”
苏知浔嗯了声,她就又给倒了杯温度更高的水进来,折返这趟她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放下水的时候说:“三十九度以上算高烧了,体温再升高的话很容易烧坏脑子。”
床上即将烧坏脑子的人手指微顿,抬头扫了她一眼,突然没话接了。
半晌,苏知浔回完一波信息,揉着眉心说:“药箱在电视柜下面,哪一格我有点忘了,里面有散列通。”
周槿去取了药回来,翻看说明道:“这个药里有咖啡因,吃下去可能会睡不着。”
“我知道,”苏知浔朝她招手讨药,“本来也没得睡了。”
药不是新的,第一板吃完了两排,周槿递给她,又说:“起码垫点饭再吃吧?”
真是好些年没人在耳朵边絮叨过了,苏知浔略显不耐地吐了个口气,拉开床头柜捡出颗坚果巧克力打发道:“吃这个就行。”
“不行,副作用里说吃完可能会恶心呕吐,”周槿坚持反对,“我能动冰箱吗?可以简单做点什么你再吃药。”
苏知浔耐心耗尽,剩下那点可怜的体力还得按需分配,实在没精神和她拉扯,于是说:“周教练,你只是个保镖。”
“做好保镖分内的事就可以了。”
这话说重不重,说轻却也挺打人脸的,苏知浔特意在她头一次越界就直接拂人好意,无非是为了余下六天的清净。
可惜周槿并不为之所动,照她的理解,她收了一千块钱,那就得对得起这个价格,所以苏小姐的心肝脾肺肾乃至头发丝,都在她保护的范畴之内。
僵持中,苏知浔凉飕飕地吐槽:“周教练,你是不是还有个日本名,叫死心眼子?”
周槿一本正经地否认:“我没去过日本。”
“你——”没等苏知浔再发挥,电话又响,她摁着额头接起,说:“行,嗯,还是发我邮箱,有问题我再找你。”
临近月底了,她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说是不管经营,但那么些个店铺和渠道不可能真当甩手掌柜,起码的内账她得过目,小个体户也是要养人养地的,下月初又是大笔工资保险租金要支付。
上通电话挂断,下通电话又至,苏知浔看见来电人立刻调整了状态,接通后语气有几分诧异,很快调笑道:“我天呐,你们这么爱我我还能躺得住吗?起了起了,好,一会儿见。”
照原本安排,今儿下午她要去给朋友的插花会捧场,早上头一回醒的时候她就察觉身体状态不对,那会儿刚七点,她的情况她自己了解,以往每次都是直接高烧,烧完一天差不多就退了,后头两天低烧可以忽略不计,所以第一时间她就取消了今天的安排。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架不住朋友圈子密,藏不住事,也挡不住人情,苏知浔不是不想歇,可鞭子不停,陀螺又怎么可能自己停转。
苏知浔朝她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周槿也不傻,猜到等会可能有人要来她得换衣服,便先往外退,结果才到门外就听着嘶的一声痛呼,她忙冲回屋里,见苏知浔弯腰扶着床沿,赶紧从后把人架住。
苏知浔是完全忘了自己扭伤过脚这出,刚才一落地又没踩稳拖鞋,脚踝再次内翻,给崴了个狠的。
周槿一把托住她的腿,“别动了,你先坐好。”
二次扭伤把苏知浔疼得不善,她抿着唇听周槿的话没再去碰伤处,其实也真是没力气犟了,刚站起来那会儿功夫浑身都在疼,处处都发软。
周槿拿回支喷雾和一捆运动绷带,蹲地上把她的腿架在自己膝头,“你家里的云南白药过期了,不过这种外敷药问题不大,先止痛。”
苏知浔点点头,见她手指缝里还夹着片创口贴,周槿歪着头小心地先把她脚后跟那个磨烂的创口给贴上,然后才用喷雾对着外踝一通喷。
凉意立刻压下了痛感,她试图活动活动脚,又被周槿攥住。
“别乱动。”她用手指摁了几个点,问她什么感觉,说:“应该没伤到骨头,是韧带的问题,昨晚冰敷过本来肿得不大……”
周槿叹口气:“今天真不能动了,拖成习惯性扭伤会更麻烦,我给你绑个八字绷带先固定住,得一直冰敷。”
苏知浔哦了声,老实地看她给自己缠腿,忽然问:“你早上是不是没梳头?”
周槿僵了一下,抬起肩膀蹭了蹭耳边,够不到头发,闷声说:“嗯。”
一猜就是,她估计没敢乱动东西,苏知浔觉着她这头毛蓬糟糟的挺喜感,有点像之前在宠物店外头见过的刚洗完澡的萨摩耶,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周槿刚缠好绷带,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双眼就跟被火烧了样赶紧又低下,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苏知浔知道自己没盖被,不过她身材挺好,大家又都是女的,本来她并不在意,现在突然起了点娱乐的心思:“周教练是河南人吧?”
“嗯。”
“河南那边没有澡堂吗?”
“有。”
“噢。”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呢?“我身材还行吗?”
周槿低头说:“还行。”
苏知浔笑了声:“好多年前还有腹肌,现在是吃没了,不过照这么再饿两天,应该就能看见马甲线了。”
周槿没搭腔,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你换衣服吧。”
嘭的一声,门关了。
苏知浔好笑地耸耸肩,心想:这小教练是真不识逗啊。
宝子们,V前我会压压字数隔日更,咱这个题材太冷了,我尽量多抱一下榜单的大腿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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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