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宗主作为一个充电宝,体型并不大。大多数电器都不像人类一样有双手,所以它们的电线进化的尤为灵活,合欢宗宗主也不例外。苏堇将微波炉抛出的瞬间,它为了能够接住,立刻停下自己追踪的脚步,转而用电线层层旋转,盘成一个漩涡般的形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那微波炉稳稳接住。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但在他们互相之间的高速追逐中,这一瞬的停顿就足以让他们之间拉开距离。
暂且不去管那远走的三人,此时此刻,对于宗主来说,它心中最要紧的自然是自己好友的安危。可它刚将微波炉放下,便听见周围其他弟子惊疑不定的惊呼声。虽然它们都有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但叠加在一起仍然营造出一种模糊的窃窃私语声。合欢宗宗主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它颤抖着低头望去,自己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吓的退了两步。
黎曦在专心开车,南焕虽然被颠的东倒西歪,只有伸手抓住车内的把手才能不被甩出去,但好在他也不晕车,就这样好奇的发问:“你做的这东西除了零件乱拼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特色吗?其实我觉得他们本来就长得各不相同,零件乱一点应该也没那么可怕吧。”
苏堇说:“我怀疑它们意识的来源和那块电池有关系。那个电池卡进去的方式和现实世界完全不一样,像是强行加进去的结构,甚至放进去就会自动融合。而那个充电宝给我送过来的废弃微波炉里也有一块电池,我就把他们拼到一个微波炉里面去了。电池之间有一点点排斥反应,不能放在一起,所以我分别放进两边,再把他们固定在一起。”
南焕立刻联想到了现实世界中的对应:“那不就是连体双胞胎吗?明明有两个意识,身体却被缝在了一起……”想到这里,南焕龇了龇牙:“确实有点恐怖哈,不过反正我也不是微波炉。”
宗主不可置信的向后退去。电线瞬间收回,让那东西砰一声摔在地上。它的心中涌起一种本能性的冲动,它想到眼前的正是自己的多年好友,自己日思夜想将它的残躯仔细保存,只不过是为了能够让它再次活过来,它不能再做出一丝一毫的伤害了。可是此刻砸在地上,背后两条电线怪异而扭曲的纠缠在一起,两个相同型号的小灯泡一上一下的各自闪着红光,同时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的东西,真的还是它的旧友吗?
它在惊疑不定中叫来了替它找来这“被报废”微波炉的弟子,那弟子只得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宗主的声音不可控的拔高,乃至于略微颤抖起来:“你所找的那个微波炉,莫非——”
弟子战战兢兢,指向那东西的另一半:“正是此物的另一半边……”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周遭蔓延开来。宗主盯着在微波炉铁皮壳上的黑色字迹,目眦欲裂——“你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机会没有第二次”。
此刻的仙人姗姗来迟。实际上看见那个人类因为自己的提前行动而和宗主决裂,他是乐见其成的。即使这个人有了什么出众的能力,但毕竟他们只有三个人。等待今夜一过,让战火席卷人类的城市,如果人类最终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没有其他电器的帮助,他不相信这三个人能够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抵抗他们。
此刻他如闲庭漫步般,兀自飘荡到宗主身后,状似无意般发问:“那人类帮你做了那亡者苏生的法术吗?怎么宗主看起来如此神伤……”
仙人的话没说完。它也看见了那在地上挣扎着的四不像的东西,两个灵魂居然被困在了同一具躯体里。此刻它们各自的电线在地上纠缠着,明明两边的意识都已经恢复,可他们却因为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久久无法像正常的电器一样站立起来。也许它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因此它正在用两种不同的声音自己和自己激烈的争吵。宗主听见自己的旧友用它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大声问它:“这究竟发生什么了?我被困在什么东西里面?我不是死了吗?”
宗主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它的心中升起一种令它感到极为恐惧的预感。不仅是它,看见这一幕的仙人也是面色骤变,心中同样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有任何东西能解开这份诅咒……”宗主喃喃道,“不,是我不应该……不!只有他才能解开自己亲手种下的诅咒!”
话毕,宗主忽然面露凶光,电线跟着它的动作转了一大圈,周遭的其他弟子顿时也是一个激灵,精神起来。只见它大声喝到:“传我命令!今日所有合欢宗弟子必须护下人类,哪怕是以命相搏,死战不退!”
弟子们四散而开的瞬间,仙人顿时面色铁青,它的电线从身后蹿出,千万根漆黑的电线齐齐尖锐指向地面上那团仍然在挣扎的四不像:“你为什么要保护他们?你没看见他们能够做出的成果吗?如此恐怖的能力,你难道想让他们传承下去吗!”
宗主同样激动:“这是我们能够抵御的力量吗?我们不能再与他们为敌了,否则也许我们所有电器都要面临绝种的危机!”
仙人的背后无数电线四散开来,他愤怒的高喊:“你莫非真的认为他们是我们的造物主吗?你莫非真的认为我们只能一辈子生活在人类的阴影下吗?”
宗主高高举起那可怖的造物,仙人慌忙去拦,可又如何拦得住。无数在后方举棋不定的电器此时也赶过来,他们的好奇心让他们一齐抬头,去看那对他们而言无比震撼的造物。
宗主高声斥责道:“冥顽不灵!你当年都没做到的事情不已经证明了吗!是啊,他们就是我们的造物主啊!莫非这话是假的吗?你的反抗不过是你的执念,你的幻想!不要再做实现不了的梦了!我马上就会派出弟子去知会其他门派,我绝对不能任由你为我们带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仙人同样嘶吼起来:“他们还能干什么?他们还能靠什么抵御我们?我们才是更高级的种族!他们创造的东西已经为我们所用了!我们比他们更强大,我们比他们更长寿,我们比他们更伟大!你才是机器中的败类,只知道投降,只知道向他们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此时的另一边,黎曦听着手机小弟颤颤巍巍的语音播报,忽然提出一个他刚想到的盲点:“这终点的名字不叫发电站啊?”
南焕也是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很快想通了这一点。现在的人类都市里的人全都是没有电器相关知识的,自然也不会有人在发电站上班。而这个世界又有仙人这样的推手,它虽然对这方面的事情同样一窍不通,但从它刻意毁灭电工知识的传承中可以看出来,它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非常警觉的。这个世界的互联网几乎完全被电器所掌管,那么为了防止人类找到发电站的位置,地图上发电站的名字和位置自然要被抹去。实际上,他们的目标地点只是苏堇圈定的一个区域而已。
南焕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一定是发电站?”
苏堇说:“那个仙人的名字叫偷电仙人。大慈大悲偷电仙人,是吧?大慈大悲是当年的电器们给它加的,你就不好奇它为什么会被人类叫做偷电的吗?人类既然这样叫它,说明它一定是偷走了某个地方的电。结合它排插的外形,大致可以猜出,在当年的战争里,它应该依靠某种方式,从一个地方获取了大量的电力,并且借由自己的天生优势,救助了很多电器。”
南焕大胆猜测道:“我们在这个城市中走过不少地方,也从上方俯瞰过,却没有看见过任何类似于电站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电力供应是完全隐藏的,大概也就是被那个什么仙人掌管着。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电力源泉,那不正是发电站吗?”
苏堇点头:“被电冰箱带着俯瞰城市,以及我后来翻看地图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城市的早期布局是非常明显的。在这些电器获得自我意识之前,这个地方应该和我们的世界是一样的。所以我结合这里原本的功能区和仙人的宗门位置判断,发电站应该就在这里——原本的工业区和仙人宗门的交界处。但我不确定的是,这些电器实际上都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脱离插电了,我不知道毁灭发电厂是不是真的可以直接击败他们……”
黎曦基本是在专心开车,苏堇说的话他不是很有空去听。不过听出苏堇似乎有些忧心,他笑了起来:“别怕嘛,我们都是很相信你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的想法是错的,我们也没什么很大的损失。就当来这个世界旅游了。”
南焕也说:“是啊,反正人活着就行,任务失败了又没有什么惩罚,下次再来嘛,反正这个副本也不是很危险。”
苏堇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末了哼笑出声:“公司里的人都说我是个还可以的领导,不会把你们带到沟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