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水 第43章 第 43 章

季青岁做梦了，头脑晕沉，他做的梦也不是那么愉快。

那天是个晴天，高中时的赵文斌还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身上干干净净地散着香味，别人一逗他就要脸红。

季青岁在班上是霸王的人物，遇到赵文斌这样的男孩儿不由也感了兴趣，这种感兴趣就是他知道了这人的名字。

下午放学他就照常去街边的游戏机旁打游戏，只要有他在地方就不会有人敢过来，但偏偏有个人不知死活，就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书呆子，话不多就是打游戏很厉害。

季青岁玩着玩着就和这书呆子较上劲了，他哼了一声手上动作飞快。

书呆子一脸淡定，把季青岁杀得片甲不留。

一旁高年级的人看见就抓着书呆子的衣领就扯了起来，“哪儿来的书呆子还敢来这儿打游戏？”

书呆子没有刚才打游戏的样子，他低着头嚅嗫着出口，“对不起，我以后不来了。”

没人陪自己打游戏，季青岁抬头就看见了高年级学生，一个恼火就对着高年级脸上砸了上去。

高年级耍帅似地顶了顶口腔，他啐了一口，“小子，你敢打我？”

这个架子没有吓到季青岁，因为他一直认为这种模仿古惑仔的行为很逊，忍不住笑了出来，“怂包，有本事打一架？”

书呆子扯着季青岁的衣角带着他后退，“别打架啊。”

季青岁直接挥开了书呆子，他上前一步，“来不来。”

高年级带着的人很多，几个大高个站在面前像一堵墙，他们狞笑着：“行。”

夏天的阳光将水泥路晒得滚烫，蝉叫声炸开轰鸣，此起彼伏地灌着风声钻进书呆子和季青岁的耳中。

季青岁不是傻子，看见这么难对付的人，他知道不能硬碰。

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跟着了一个人，那个叫赵文斌的男孩，他喘着粗气追着季青岁，“季哥，你等等我。”

季青岁拉着书呆子拼命跑，他才不要等，等一会儿就要被揍，他是真怕疼。

终于到了一个转角停住了，季青岁和书呆子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弯腰靠墙，脸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寂静的小巷除了蝉鸣就是两人的喘息。

书呆子喘着粗气说：“谢…谢谢”

季青岁像那些中年男人一样成熟地摆摆手，“没事。”

赵文斌也追了上来，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还亮着光，“季哥，你刚才好帅啊！我要当你小弟！”

“滚滚滚，我不当混混头子。”

赵文斌听见后丧着脸坐在季青岁旁边，“那我要跟着你。”

季青岁没说话，他都不认识这个人，什么跟不跟的。

书呆子出口了，“我也要当你小弟。”

季青岁用衣服下摆擦了擦汗，“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李逸飞。”

季青岁站了起来，他吐出一口气挥拳道：“不行，你们脑子有问题。”

但从那以后李逸飞还有赵文斌就黏上季青岁了，还都喊季青岁老大，最后他也办法有了混混的名头。

一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季青岁却是混混，这样反差的人设很招小女孩儿喜欢，再加上季青岁长得好看。

季青岁这学期第一次被表白就是在学校的花坛前，花坛里的花都被揪得没几片花瓣。

小女孩儿是他的后桌，她低着头有些害羞地说着表白的通用语。

季青岁漫不经心地听着，然后他就递给女孩儿一个棒棒糖，“不好意思啊。”

小女孩红着脸就跑了，季青岁慢悠悠地走上楼，楼道间都是偷偷谈恋爱的男女，甚至还有些黏糊糊地抱着。

季青岁擦了擦汗，这么热的天还抱着，就不嫌热吗？

他不懂但是李逸飞懂。

李逸飞推了推眼镜说：“那是爱。”

爱什么爱，几岁了就爱？反正季青岁当时不懂。

他也想谈恋爱，他还感觉这年纪谈恋爱很酷，但是他喜欢男的，还颜控，真不容易，闲着的时候他就学着电视里的人感伤。

李逸飞却在一边摇头晃脑说：“少年不识愁滋味……”

季青岁当然听懂了，他踹了李逸飞一脚。

十八岁生日那天，季青岁邀请了李逸飞和赵文斌来家里过生日。

那天在小区阳台上赵文斌向季青岁告白了。

季青岁盯着赵文斌看了一眼，长得好看，还干净，他点头同意了。

季青岁认为谈恋爱要好好谈，但是他们都是男的，不想多黏糊，他又总是嫌弃热，谈了两个星期就牵了个手。

他果断地认为自己在经历恋爱的冷淡期。

季青岁去找李逸飞说。

李逸飞趴在栏杆上，他又是晃着脑袋说：“你们这真的在谈恋爱？”

季青岁又踹了李逸飞一脚，“滚。”

于是他就跑回家找季婉婷，他姐总该知道。

季青岁晚上偷偷溜到季婉婷房间，他姐果然还在学习。

季青岁搬了个椅子放在季婉婷旁边，叽里呱啦地就将自己的情况说了遍。

季婉婷捂着嘴，“你喜欢男的？”

季青岁“啧”了一声，“少见多怪。”

季婉婷捂住季青岁的嘴，“行了，这房间不隔音，妈还喜欢晚上看我有没有学习，你别嚷嚷。”

但他们两人转过头看见的就是手上拿着鸡毛掸子的侯金花。

季青岁不知道季婉婷在想什么，反正他脑子里就两个字“完蛋”。

大晚上的季长远被叫了起来，侯金花冷着脸坐在客厅。

“改不改？”

季青岁硬着头皮跪在地上，“不改，我这是天生的，改不了！”

季长远气得发抖，他的光头红了，“你是让我季家断子绝孙吗。”

季青岁嘟囔，“咱家又没皇位。”

季青岁大晚上地被赶出去了，他穿着大裤衩被冻得抖腿，连夜跑到李逸飞家。

那天他和李逸飞挤在一张床上，李逸飞不招蚊子所以没安蚊帐，一晚上起来季青岁身上全是蚊子包。

季青岁起床在床头蹦，“我去，你家蚊子真多。”

李逸飞拿来一个花露水递过去，“用吧。”

带着花露水清香的季青岁走了出去，他就见站在门口的季长远。

原本强势的季长远哭丧着脸，他对所有人宣泄自己的委屈，“我家孩子真是不争气啊，学习好有啥用？还不是个人妖？”

季长远是想要别人知道自己苦，让别人可怜自己。

季青岁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季长远在想什么。

小区里所有人都知道季青岁是什么货色了，是个死人妖，兔儿哥。

顿时季青岁这个有些皮的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了人妖，不少人见这样暗地里都觉得是个好笑话。

侯金花在家里硬气起来了，她第一次这么硬气地和季长远说话，“你在小区里嚷嚷什么？会不会做事？这样说谁可怜你？都是笑话咱们家的！你就是成心害咱们家的！”

季长远当了一辈子的大家长，从来没有人挑战过他的权威，他红着脸站了起来，“我娶你的侯金花，你还敢说我？”

说完也不管侯金花背后的厉声的辱骂，他直接跑了出去，没有去喝酒，他来到了季青岁的学校。

“季青岁！你爹来了！”

季青岁当时还在上课，他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季长远站在他班级门口喊，“谁勾引我家儿子，你们是成心让我们家季青岁成人妖是吧。”

季青岁跑了，他没有理会神情慌张想要拦住他的李逸飞，他缩在学校的小巷，听见了学校所有人对他的指指点点。

“我靠，我说他怎么拒绝了那个女孩儿呢？原来是人妖。”

“恶心死了，他当时给我分过零食，是不是喜欢我啊。”

……

梦里的季青岁跑得越来越远，因为学校待不下去了，家里待不下去。

没人知道赵文斌和季青岁谈过，赵文斌还是为了撇清关系到处说些有的没的，他都不想管，毕竟他都离开了。

那天晚上李逸飞站在楼下递给季青岁一个盒子，“这是我攒的钱，你别睡在外面，住什么地方都行。”

季青岁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打开盒子，就看见了里面满满的钞票，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不过他没乱花，季青岁找了个能住的地方，他暗自发誓，不靠家里人自己也能活，高中以后就不上了，整个高二下学期，高三上学期他都是在打工。

李逸飞偶尔会去看他，手上拿着钱，但是季青岁有一次看见了李逸飞脸上的伤口。

季青岁拿出一个碘伏，“你这脸怎么了？”

李逸飞随便擦了擦，“被打了。”

李逸飞没说为什么被打了，后来季青岁才知道，李逸飞之所以有那么多钱，是因为他偷了他妈的钱，他爹就揍了他一顿。

高三下学期，季青岁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大人物了，能自己养活自己，还每天还能吃以前不能吃的零食，他还还了一部分钱给李逸飞。

李逸飞却在这时候背着一书包的资料来了，他沉着脸说：“老大，你得考学。”

季青岁当然是不愿意的，不过他很听李逸飞话，因为李逸飞终于告诉自己为什么脸上有伤。

那时候李逸飞站在路边指着自己的脸，“我为了你被家里人打了，我就是为了让你读书。”

他还说：“我问了老师，你还能参加考试，你学籍还在咱们高中。”

季青岁讲义气，兄弟都做到这份上了，他怎么说都要参加高考了。

季青岁不笨，再加上他基础牢固，经过李逸飞这个书呆子的教导，他很快就跟上了进度。

不过下学期也就那么长的时间，高考一过，那天查成绩就那发现自己考上了大专。

季青岁的梦莫名还在继续，他看见了李逸飞告诉自己上大学没钱的时候可以告诉自己，还跑两头地帮他缓和家里关系。

他看见李逸飞站在他那个大专门口说，“高中时候给你的钱，一部分是偷家里的，一部分是侯金花和季婉婷给的，你别太怪家里人。”说完还递给了季青岁一些钱，不知道是李逸飞自己的还是家里人给的。

季青岁就是在那时候真正没了太多心结。

无数次他在躺在床上想，如果没有李逸飞，他现在这安稳的生活怎么来的？怎么在首都有一套房的？

季青岁醒了，他揉了揉眼里溢出来的雾气，看了眼手机，他这一觉睡到了凌晨五点。

他绕着自己的房子转了一圈，最后坐在阳台上望着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