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水 第24章 陆先生

陆泽看了看周围，他上前一步手臂穿过栏杆抓住了季青岁后颈的衣领。

季青岁双脚撑地站了起来，对着还在栏杆外站着的陆泽点了点头，这样混乱的场景，家中的一切事情明晃晃地摆在陆泽面前，季青岁或许心里还有些窘迫但更多的还是慌乱。

季婉婷站在两人中间，她慌乱地看了季青岁一眼还是打了打李恒宇身上的灰，“恒宇，你不是说要午休吗？咱们不理他。”

李恒宇“啧”了一声，他一把扯开季婉婷，整理了身上的衣服，“说吧，你想做什么。”

季青岁张了张嘴看向季婉婷，她手上的手套已经掉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她无意识地咬着唇，看见季青岁的眼神她愣了愣，然后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和我姐单独谈谈，然后退婚。”

李恒宇像是听到了笑话，他眯着眼笑出声，他独特的又黑又密的眉毛向上挑着。

他认为季婉婷一定是不会退婚的，但为什么就让季婉婷去谈呢？他不是傻子，“不行。”

季青岁看向季婉婷，“姐。”

陆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院子里，他站在离李恒宇很近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一切什么话都不说，如果不是他那突出的脸，这里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季婉婷别开视线，“岁岁，你先回去吧，我过段时间再去找你。”

冲动的话像是高中时的那个肆意的少年，“什么时候？等你结婚后吗？你一句话不说就跑了，还把我手机拉黑，我现在找你说话都不行了吗？”季青岁说完就觉得多话了。

季婉婷弯了弯眉眼，“岁岁，你听姐说，姐过段时间一定去找你。”

李恒宇靠在栏杆上挑眉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危机感。

李恒宇不耐烦地摆手，“得了，别在我家闹，你们以后有什么事自己谈去。”

季婉婷赞同地点头，“岁岁，你回吧。”

季青岁笑了一声，他是冲动了，这样没有任何准备就来到这里，季婉婷和李恒宇站在一起，倒像是已经结婚了。

众人的视线转向季青岁，“行。”说完季青岁就对着陆泽看了一眼。

陆泽还站在李恒宇旁边，他对着季青岁笑了笑，然后就跟着季青岁走了出去。

季青岁蹲在不远处的路边，春天就快到了，路边的树上长出了花蕊，他拍了拍垂下来的枝丫，不敢去看陆泽，“不好意思啊陆先生。”

陆泽笑了笑，他用手指点了点季青岁的下巴，试图让季青岁转头看他。

季青岁被吓得退后一步，本就是蹲着，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仰过去。

陆泽连忙用手臂撑着季青岁的身体，但这样的重量根本就支撑不了两人，一瞬间两人一齐向后仰去。

陆泽的头发散开在他的嘴上，他先是站了起来，而后拉起了还在发愣的季青岁。

季青岁有些愧疚的心思瞬间被一种可笑的心情代替，他笑出声站起身。

陆泽的表情出奇的生动，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李恒宇一会儿就会很倒霉的。”

“啊？”季青岁不明所以。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身后有东西掉落的声音，随之就是一声咒骂，“我去，哪儿的东西？”

季青岁站起身向李恒宇的家里走了几步，踮起脚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动静。

一个花盆不知怎么从空中掉了下来，正巧砸在李恒宇的脚边，人没有受伤但还是受到了惊吓。

季婉婷朝着楼上看去，她眼神带着疑惑，“可能是我刚才把花放在边上了吧。”

李恒宇骂骂咧咧地踢了踢脚边的花盆碎片，看着皱着眉的女人他就气打不一处来，随意踢了过去。

李恒宇的力道不重，但季婉婷抬头看着上面并没有防备，她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的声音落地在整个季青岁耳边炸开。

陆泽瞳孔一缩，身边的季青岁已经暴起，他上前一步停在李恒宇家门口。

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季青岁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他盯着李恒宇吃人的目光来到季婉婷身旁，陆泽站在远处看着院里的景象。

季青岁拉起季婉婷，季婉婷明显摔的不轻，她整个身子靠在季青岁的身上，嘴里发出忍痛的“嘶”声。

季青岁叹了口轻声说：“姐，你这嫁过去还不是像妈一样吗？没有办法的。”

季婉婷哽住了，她的头部像是玩偶的关节一样移动着看向季青岁，她哽了一声，“我和你谈，就今天，不是过段时间，就今天。”她重复着话。

季青岁也不看李恒宇一眼，扶着季婉婷准备走出院子。

李恒宇不服气地喊：“行啊，你们有本事退婚，退啊，下贱不下贱，一个被用过的人怎么再结婚？”

说完他就上前想去扯住季婉婷，陆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子里，他挡在季青岁身后，用力抓住李恒宇的手腕。

李恒宇吃痛的想要挣脱，但这个看上去俊美的人力气出奇的大，等到季青岁走出院子他才放手。

李恒宇龇牙咧嘴的揉着手腕，他阴狠地看向陆泽，“你这样子我看也是个兔儿哥，装什么？”

也？陆泽不耐地皱起眉，淡淡看了眼李恒宇就走出门外。

中午大爷大妈都回家了，现在带着季婉婷出门也不算是引人注目，陆泽始终和前面两人保持着距离。

一路走到村门口，陆泽带着两人坐上车，季婉婷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青岁准备上车的时候陆泽扯了扯他的衣袖，季青岁停下了动作。

陆泽叹了口气，他俯身抱住季青岁，他不是没有看见季青岁眼里的悲痛，还有奇怪的窘迫。

季青岁做不了任何人的主，或许家里人也不在他这一边，但这样无助的局面他还是散着热气。

季青岁没有拒绝，他抿紧唇感受陆泽拍了拍他的后背，这是一个含着安慰的拥抱。

一瞬间的接触就离开，陆泽下意识的揉搓手指，他感受到了季青岁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带着一种常年待在教室的淡淡的苦涩的香味，这样契合的在季青岁身上。

车辆开始行驶，陆泽带着两人到市区。

郊区不像是冬天那样荒凉，就快到破庙季青岁看向路边一块明显被踩出来的痕迹，“能停一下吗？”

陆泽没说话，他将车停在常停的位置。

季青岁准备关车门的时候对着陆泽说：“有空请你吃饭。”

陆泽点点头。

季婉婷和季青岁站在路边，此刻没有任何人在一旁，他们想说什么都可以。

季青岁直言不讳，“姐，别嫁了。”

季婉婷苦涩地笑了，她蹲下身子看着路边的杂草，“岁岁，你知道我曾经差点弄死你吗？你那时候还小，我是一年级，那天放学我偷偷溜进你的婴儿房，明明咱们家那么穷，你却用着顶好的东西，我本就生气，学着电视剧里的做法掐住了你的脖子，你却以为我在和你玩，还在咯咯笑。”

季青岁神色一僵，随后靠在季婉婷身旁，“我知道，妈在我小学的时候说过。”

季青岁还记得当时回家就看见被季长远打得一身伤的侯金花，哭丧着脸将季青岁拉进屋子里，嘟嘟囔囔地说了很多话。

侯金花刚十八就嫁给了季长远，当年还有些朋友，但年纪一上来那些朋友就去了别的城市，或是关系淡了，她每天都在忍受痛苦，无人诉说她就自顾自地讲给季青岁。

但季青岁那时还是小学，他听不懂侯金花在抱怨什么，也是习惯地去听，他一声不吭却听到这件事。

季婉婷没想到侯金花曾经说过这件事，她想了想道：“那也是，妈她一向宠你。”

“不是的，妈当时把我扯到房间里，她说她对不起你，她没有办法，是因为她才让你小小年纪受那么多苦。”

季婉婷一愣神，而后情绪猛然激动，她站起身指着季青岁说：“你别用这种假话去骗我！”

季青岁扯了一把草在手里撕开，“妈不是在初中就突然变了态度了吗？”

季婉婷顿住了，是了，侯金花在初中之前是宠着季婉婷的，不说有多好，那时候她有肉吃，有新衣服穿，有好看的文具盒，但后来莫名就变了，那么突然。

季婉婷小声嘟囔，“那又为什么变了呢？”

季青岁不明白，但他能想通，日子越过就越能体现生儿子的好处，侯金花因为有了季青岁而有了尊严，或许就是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侯金花为了过得更好会下意识的对季青岁好，而去忽略季婉婷。

“妈她不容易。”

季婉婷笑了一声，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你当初说自己喜欢男的时候我差点笑出来，我想着还是岁岁厉害，随便就让他们痛苦半辈子。”

季青岁动了动嘴角，他站起身将手机杂草的碎屑扔到路上，“姐，退婚吧。”

季婉婷仰头看天，“我想着结婚了就能脱离原本的生活，想着妈会像以前一样对我。”说完她冲着季青岁笑了笑，“没意义。我不嫁了。”

季青岁上前抱了抱季婉婷，眼里终于是释怀的透出水汽，“不嫁了好。”

两人调整好情绪回到车里，陆泽笑了一声，“去哪儿？”

季婉婷笑着回话，“在市里停下就好，我到时候自己回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市区，季婉婷下车前对陆泽说：“这次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

陆泽看着还在车上发愣的季青岁，“都说请我吃饭，季老师打算什么时候？”

季青岁回过神打趣道：“陆先生日理万机，到时候能不能约到？”

“能当然是能的。”说完陆泽递过去一瓶水说，“嘴都干了，以后还是不要喊我陆先生了。”

季青岁一愣，“那喊什么？”

“陆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