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水 第15章 不灵验

陆泽回家后才看见季青岁发来的信息，他面上一僵，莫名从季青岁的信息里看出几分调笑。

他将手机一盖，许久才发出信息，“没事。”

大年三十奇怪地度过，早上刚醒就收到了母亲发来的信息，“许安想和你视频聊天，可以吗？”

陆泽转了个身，他侧身看着手机屏幕，他当初离开陆许安的时候也想过，可以视频通话，但是他尝试后就看见陆许安那边出了意外。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联系陆许安，偶尔和母亲联系知道陆许安真的很想他。

陆泽抓着被子还是发道：“不行。”

母亲那边很快发来了信息，“那你录个视频吧，大年三十你也没法回来，真是遭罪。”

陆泽坐起身，他匆忙换掉睡衣换了件板正的西装，在房间里绕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他清清嗓子打开录制，“陆许安，祝你新年快乐，好好听奶奶的话，可以给爸爸聊天，但是不能太多次，想爸爸了可以逗逗小咪……”

陆泽录完视频发了过去，母亲那边发来了陆许安的语音，“爸爸，我没关系的，我就是超级超级想你。”

陆泽没有回这条信息，他倒在床上仰头看天花板，“真是废物啊。”

陆泽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出去，不去那些人挤人的地方，他去郊区。

偏僻的郊区几乎没有人，陆泽开车驶向，路上的油柏路逐渐变成磕磕绊绊的水泥路，后来就是狭小的土路。

陆泽停好车就往里面走，路上杂草很多，天冷后它们掉了叶子，像是针一样矗立在地上，路上凹凸不平，他不得不小步向前走。

土路慢慢被杂草覆盖，平日里没有人会来，毕竟前面没有什么东西，陆泽只好踩着杂草往前走。

直到前面路变广，陆泽看见了面前的破庙，破庙面前还有一片没有被完全杂草覆盖的平地，水泥注的路，多年过去没有修缮，已经变得一块又一块。

抬头就是这个破庙，庙上门匾上看不清是什么，门口红漆的柱子只留下一点点原来的痕迹，门口的石狮子隐约还能看出它原来的人气。

门槛掉了一块，陆泽戴上口罩踏进屋里，屋中灰尘在这一刻扬起，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扇子扇。

门口传来喵喵的猫叫，以前这里来的人很多，寺庙里的僧人会喂养一些猫，寺庙破败后只有猫还留在这儿。

陆泽退后一步让整个屋子透气，他不管地面上的灰尘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到太阳升起来，他往后看就瞧见了灰尘悠悠飘动的形状。

没了刚才的厚重，陆泽这才安心地走进去，他不知道庙里的神像是什么，只是看起来很严肃，甚至有些恐怖。

神像上的漆已经掉了，但这看起来更加恐怖。

陆泽在神像前的桌子下拉出来一个蒲团，他虔诚地跪在上面。

“愿平安，愿所有人不会因为我死亡。”

三年来陆泽一直许的就是这个愿望，当初他去往郊区散步，结果车出了故障，他整个人滚在一个陌生的草丛里，走走停停后他看见了这个有些恐怖的寺庙。

那时的陆泽没觉得恐怖，他觉得是缘分，既然来了，他将口袋里的糖果拿了上去，虔诚地拜了拜。

还记得母亲总是喜欢拜神佛，他是不理解的，什么神佛都不如自己，但现在的境地，他也只能抓住这个稻草。

陆泽弯腰磕了三个头，又双手合十地祈祷。

风声响起，陆泽感受到头顶传来“咔擦”的声音，他也顾不得祈祷站起身，头顶梁上一个木柱松动摇摇欲坠，他侧身躲过，就在这一瞬，木柱直接倒在地上。

脚边是扬起的尘土，还有被压到的衣角，陆泽躺在地上，也来不及扯出来自己的衣服，他笑出声。

这样的巧的时间落下的木柱，像是昭示着陆泽无可救药的人生，神也没办法去救他。

“我去，不会要塌了吧。”惊叹着的低沉声音传来。

陆泽躺在地面看见的就是季青岁。

季青岁穿着厚重的棉袄，他手上还带着一个暖手贴，他低头一看便看见了地面带着笑的陆泽，“陆泽？”

惊讶的连称呼都成了陆泽，陆泽收起嘴边的笑，他坐起身抽出自己的衣角，坐起来才道：“季老师。”

季青岁退后一步站在门口，用调笑的语气说：“这是砸傻了，躺在地上还笑呢？”

陆泽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他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没有，只是吓了一跳。”

“出来站着吧，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季青岁笑了一声，没深究刚才的场景。

陆泽神态自若地走出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季青岁指着远处，“那里曾经是我老家，不过拆迁后就不怎么回来了，你在拜神？”

陆泽犹豫一瞬，既然季青岁都看见自己在笑，那说不定也看见了更多，“是。”

季青岁没想到陆泽真的会回答他，他笑了一声，“城西有座寺庙听说很灵验，你应该去哪儿。”

“不去，你说你家在这边，那你知道这里是供的是什么吗？”陆泽拍拍身上的灰尘说。

“你不知道还拜啊。”季青岁笑出声，一只猫咪喵喵地靠近，他拿出手里的猫粮喂过去。

小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陆泽这才注意到门口的猫，“你过来是为了喂猫？”

“在家无聊呗，而且天也冷了，你要喂吗？”季青岁将猫条递给陆泽。

陆泽拿出口袋里的猫条，“我拿了。”

一个冷着脸的男人手上拿着猫条，这样子太过奇怪，季青岁笑出声，手上的猫条抖了抖，“你过来还顺带喂猫？”

陆泽别过头，“话多。”他蹲下身打开猫条，围在季青岁身旁的三只猫，一直都没有理他。

场面顿时有些奇怪，陆泽保持着动作静等着小猫过去，但始终没有。

“果然是许安说的那样，不受动物喜欢。”

陆泽将猫条扔给季青岁，他的语气里带了妥协，“你来喂，我是真的没办法。”

季青岁接过猫条，猫咪瞬间围了上来，

两人距离还是很远，陆泽还是听见了季青岁的话：“这是阎王庙。”随后季青岁认真地转过头问：“你又是求的什么？”

陆泽顿了一下说：“随便求的，没什么。”

“那这个算是灵验吗？”季青岁随意问。

如果是有人听见这句话一定会说他们不敬，在庙宇前讨论灵验不灵验。

陆泽轻嗤一声，“不灵验。”

季青岁把猫粮一股脑地倒进猫碗里，他起身拍拍腿上沾上的灰，“刚好也来了，我也去拜拜。”说完他就抬腿往里面进。

陆泽慌了神，自己还在这里站着，季青岁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去，说不定会格外倒霉被这破庙砸到。

眼看着季青岁就要踏进去，陆泽猛地扯住季青岁的胳膊，“别去了。”刚碰到季青岁陆泽就反应过来他的失态，他忙后退一步，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晚了，季青岁一定是要受伤了。

季青岁一个踉跄站稳后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一秒，两秒，三秒，陆泽等着救季青岁，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一个面带疑惑季青岁等着自己回答。

陆泽喉结滚了滚，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你……没什么，怕里面突然塌了。”

季青岁抬头看了看屋顶，“应该不会，我教数学的懂吗，现在这种结构没问题。”

他其实不懂这种结构到底结实不结实，季青岁就是找个借口进去拜一拜，他心里的秘密驱使着向着阎王问罪。

“好。”陆泽还是眼神不离季青岁，他看着季青岁跨过门槛和木柱，来到蒲团前跪下，季青岁好像是从来没有拜过神佛，他动作不甚标准，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几分钟过去，季青岁什么事都没有，陆泽内心像是有潮水翻涌，怎么都静不下来，看着已经拜过阎王的季青岁，他干巴巴地说：“你又是求的什么？”

季青岁淡淡说：“求平安顺遂。”

陆泽抬头看长相有些恐怖的神像，看来自己求了几年的神像正好是求对了。

陆泽踏进门槛，他与季青岁的距离不像是先前那样远。

屋外突然传来雷声，轰隆一声像是要整碎这个破旧的庙宇，陆泽下意识看向季青岁，他怕季青岁会出意外。

季青岁伸头一看，冬天响闷雷倒是可怕，然后他就看见天上缓缓地散下几片白点。

“下雪了。”季青岁转过头说。

陆泽也顺着季青岁的视线看过去，还真是下雪了，大片的雪花往下掉，它携带着一阵狂风袭来，季青岁后退一步抱住自己，“冷。”

陆泽没有搭话，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有十几分钟了，一点事情都没发生。

啪嗒啪的细雨落在季青岁的脸上，他笑着伸手接雪：“说错了，是雨夹雪。”

陆泽走到季青岁身旁，跟着他伸手接雪，“确实冷，季老师回去吗？”

季青岁嘴巴微张，陆泽离自己过于近了，第一次感受到身旁传来陆泽的味道，这次他算是真正闻到了他身上是什么了，清幽的味道像是沉香。

他侧头就看见了陆泽眼下那颗红色的痣，风很是应景地吹来落在上面，那双桃花眼即使是没有情绪都显得格外撩人。

只是这一切让季青岁心绪一动的还是那双手，透着陆泽孤寂的内心，身上空洞的气质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人。

就当是自己老好人性子又发作了吧。

季青岁压住心中的不平静，他轻声说：“下山，不过要先喂完猫，陆先生陪我一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