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百姓阻拦,但章初一心治水,他与顾献琛商量着加固河堤,清淤疏浚,恢复河道,涉及到百姓利益,百姓必有不忿。章初拿出之前在谢诚处用剿匪的由头筹来的三千两白银,用以支付加固河堤的河道劳工的薪酬,同时又从三千两中抽出一部分安置因恢复河道而遭受损失的百姓们。
顾献琛拿着算盘算了三遍,还是摇了摇头:“还不够。”
“差多少?”
顾献琛拨弄着算盘珠子,抬起头说道:“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
章初看着面前的一叠银票,计从心起:“我有办法了。”
“从哪里来?”顾献琛好奇地问道。
章初抖落着银票:“这是从哪里来的,一千两就从哪里来。”
“万一谢诚不给呢?”
“他会给的。”章初昂起头,气定神闲道,“我有办法让他给。”
顾献琛一脸疑惑地看着章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下了好几天的雨进入七月之后总算停了下来,七月的风都是热的,日头高高地在天上挂着。
长英看着坐在自己屋里的谢景曜,俨然屋子的主人一般,无奈道:“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没有。”谢景曜躺在摇椅上,闭着双眼悠闲自得。
长英想不明白谢景曜最近怎么转了性,天天纠缠着自己,让他连出门去找章初都难找到机会。
谢景曜哼着小曲,手搭在腿上,有节奏地敲着。
“你很忙吗?”他问道。
长英忙点了点头,他希望谢景曜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他很忙,真的很忙,进谢府这么多天连一点证据都没有找到,谢诚又让他和章初打好关系,他还要去找章初商量。
“去找章初?”谢景曜歪过头,目光在长英身上上下打量着。
“是。”长英坦然回答,不加遮掩。
谢景曜被长英的回答噎到心口发闷,他凑到长英面前,脸上全无之前轻佻的笑容,眉头微皱地问道:“你就非得去找他不可吗?”他想听到一个可以自己高兴的回答,可是事与愿违。
“这是干爹说的,”长英挺直了腰背,搬出谢诚作为借口,“他让我与章初打好关系。”
谢景曜一把推翻桌上的书,气急败坏道:“谢诚的话有那么重要吗?你知道谢诚是什么人吗?你这么听他的,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长英还是第一次看见谢景曜如此外露的怒火,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只是默默将散落一地的书捡起来,整整齐齐地摞在桌子上。
京城的信走得极慢,但总算送到了,宝来钱庄回给章初的信中写道车夫已经安全抵京,但章初送过去的那张画确实是陈武。至于腰带上缺失的那一块,是宝来钱庄的玉牌,价值不高,但是也值一点银子,宝来钱庄的人可以凭借玉牌在各地钱庄通行,一般来说不会丢失,如果有人将玉牌弄丢,会受到钱庄处罚。而且宝来钱庄和各大典当行都有联络往来,如果有人持宝来钱庄的玉牌前去典当,宝来钱庄都会知道,所以目前还没有收到有关陈武玉牌的典当消息。
章初看到信中内容,陷入沉思,他意识到有人认识到这块玉牌有点价值,但目前还未脱手,主要是为了躲过风头。
他第一次主动联系仇风,让他盯着梁州城内的典当铺,如果有人拿着宝来钱庄的玉牌前去典当,立即通知自己。
仇风再度提醒他最近谢诚与姚鸿轩往来密切,两人似乎正在筹谋着什么。
七月中旬,章初主动邀请谢诚去聚贤楼一聚。
章初此举正中谢诚下怀,七月十二,月华如水,星如点灿,马车吱吱呀呀穿过梁州城内的街道,从谢府驶向聚贤楼。
谢诚携长英出现在聚贤楼的时候,姚鸿轩正在和章初寒暄,旁边还有几位城中的商贾作陪。
管家将礼物交给福来,跟在谢诚身后的长英看章初长袖善舞,觥筹交错,他好几次想要提醒章初,但总找不到机会。
酒过三巡,众人正处于酒酣耳热之际,章初拍拍手,包厢的大门打开,一行百姓鱼贯而入,谢诚端着酒杯的手停下来,不解地看着章初:“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被请进来的百姓为首的正是之前在府衙门口闹事的人中喊得最凶的几个,自从章初用银钱安置因治理黄河而受到影响的百姓,这几个人着急得很,生怕章初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们产生偏见而影响到自己得利益,看见谢诚,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章初让他们来这里是何用意。
章初让人站在谢诚面前,介绍道:“谢大人,这是本次疏浚黄河河道助力极大的几位百姓,黄河疏浚工作也快接近尾声,所以此次我特意也请他们也来到这聚贤楼里聚一聚。”
谢诚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不确定章初知不知道上次闹事的背后是他的手笔。他重新端起酒杯,举向为首的百姓,对章初笑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章大人,你果然深得孔孟之道,明白一国一朝最重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是高居庙堂的朝臣,而正是这一个个黎民百姓,今日,我便敬你和这几位百姓一杯。”说完,将酒杯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站着的几人看到谢诚这样的举动,本就拘谨的手脚小小地扭动起来,妄图从这尴尬的处境中找到一丝自在。
章初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抖动的胡须,目光在长英身上快速滑过,他知道谢诚是很会做面子功夫的,他示意福来为谢诚再斟一杯,接着端起酒杯向姚鸿轩和谢诚道:“实不相瞒,我初来乍到,在梁州也闹出一些笑话,一些纰漏,多亏谢大人你一手提携,我才能如鱼得水处理黄河水患一事。”
“但是我至今还有两桩心事未解,一是山匪未除,二是黄河未完全安稳,”章初说得极为真诚,他按住谢诚伸出来的手,继续说道,“谢大人,我知道我还年轻,你也一直对我指点一二,你的苦心孤诣晚辈明白。”
谢诚静静地看着章初,嘴角挂着一丝弧度,眼中笑意却是毫无温度。
章初又看向姚鸿轩,恭维着姚鸿轩的成就斐然,只是如今梁州的两桩大事凭借梁州府库难以支绌。
听着章初的话,谢诚和姚鸿轩算是明白这鸿门宴为谁而开了——为银子。
谢景曜看见谢诚同管家回来却不见长英的身影,上前几步揪住管家的衣领问道:“长英呢?”
管家讨好地笑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谢诚,谢诚视若无睹,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房。
谢景曜见状,知道从管家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拦在了谢诚的身前。
“你这是做什么?”谢诚知道自己儿子,十斤的骨头里就有十斤是反骨,他佯装不解地问道。
谢景曜挡住谢诚的去路,执拗地问道:“长英为什么没有跟着回来?”他僵着脸,与谢诚对峙。
谢诚冷笑一声:“怎么?他的行踪还需要我想你汇报,你未免太重视他或者太轻视我了。”此时的谢诚卸下了好父亲的外表,和蔼地外表下是冷漠与残忍。
谢景曜固执地想要从谢诚口中得到关于长英的消息,谢诚挥挥手,从院中跑出来几名侍卫将谢景曜押住。
谢诚将手背在身后,在院中踱着闲散的步子,不疾不徐地向谢景曜解释道:“章初是监察官,他向朝廷自请来到梁州,一是为了梁州水患,而是为了我,这些我都知道。”
“狐狸山闹山匪是我没想到的,本想一把火烧了了事,至于你二娘,只能说狐狸山那一帮人押错了宝。不过这个长英能够带着你二娘回来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不打紧。”
谢景曜挣扎道:“我娘只有一个!你不要想让我喊别人娘!!”旁边的侍卫用力压制住他,防止他挣脱。
谢诚摆了摆手,完全没有被谢景曜的话激怒,相反他悠悠哉地笑道:“你承认与否都不打紧,我还没说完呢,这个长英,有点小聪明,但是不多。”
“他的身份无非就两个,一个呢与山匪是一伙的,一个则是真的无辜百姓,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要为我所用。”谢诚看向夜幕,深沉的夜幕下,灰色的云聚在月亮的旁边,逐渐将月华盖住,他宛若一个胜利者站在谢景曜的面前,“官员狎妓已要遭受弹劾,更何况南风之好,只怕是够这小子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