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计划 第8章 第八章

早晨的太阳并不暖和，但却足够明亮，当一缕晨光照进来的时候，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凌雁依旧裹在那床军绿色的厚毛毯里，靠着冰冷的通风橱。谢烬靠坐在他旁边，闭目养神，但身体依旧保持着警惕姿态，手臂无意间遮挡着门口缝隙可能投来的视线。

“天亮了……”扎马尾的女人哑着嗓子，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她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口透进的光。

“水…吃的…”壮汉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格外响亮。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再这么下去，不用等怪物来，自己就渴死饿死了！”

周教授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必须出去找补给。水是首要的，还有食物，如果有药品更好……凌先生的伤口需要处理，我们也需要体力支撑下去。”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谢烬身上。

谢烬缓缓睁开眼，眼底有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看了一眼身边依旧昏迷的凌雁，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带着这样一个重伤员出去寻找补给，风险极高。

“我去。”角落里，那个沉默的青年突然开口。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目光却刻意避开了凌雁的方向。“我知道食堂大概在哪。穿过中心花园，就在实验楼后面。运气好的话，储藏室或者厨房可能会有没坏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一个人去，目标小，动静也小。”

这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之前青年对凌雁的敌意几乎毫不掩饰，此刻主动请缨独自冒险，显得格外突兀。

“你？”壮汉狐疑地看着他，“一个人？行不行啊？别到时候东西没找到，再把怪物引回来！”

“总比一群人出去目标大要好。”青年语气生硬，“我动作快。找到东西就回来，找不到……也认了。”他最后瞥了一眼凌雁的方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忌惮，又像是某种孤注一掷。

“好。”谢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小心点。记住，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如果遇到危险，制造动静，我们会接应。” 青年似乎松了口气，用力点点头，没再多说，侧身从被实验台顶住的铁门缝隙里敏捷地钻了出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一种焦灼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门外死寂无声，只有风吹过空荡走廊的呜咽，反而更添压抑。壮汉烦躁地踱步，周教授忧心忡忡地看着凌雁，两个女人互相握着手，指节都捏得发白。大妈则缩在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已经放弃了思考。

大约过了近一个小时，就在众人几乎以为青年凶多吉少时，门口传来一阵刻意放轻但急促的脚步声！ “回来了！”壮汉一个激灵冲到门边，和周教授合力小心地挪开一点顶门的实验台。

“怎么样？”短头发女人迫不及待得问。

“那里有吃的。”青年显得很兴奋，大家一起过去拿。

“那凌雁先生怎么办？”周教授忧心忡忡的看了凌雁一眼，凌雁现在这个样子的显然是去不成。

“要不我和周教授留下来。”青年提议。

“行，走！”谢烬的声音斩断了沉默，率先侧身挤出门口，高大身影堵在缝隙处，警惕地扫视着空旷死寂的走廊。壮汉紧随其后，锈迹斑斑的扳手紧握在手，指关节捏得发白。短发女和扎马尾女互相搀扶着，最后看了一眼角落里被厚毯包裹、无声无息的凌雁，才咬牙跟上。大妈被半推半扶着，眼神呆滞。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迅速远去，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实验室里只剩下三人。

周教授背靠着冰冷的通风橱金属外壳，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摘下那副沾满灰尘的眼镜，用衣角用力擦拭着，镜片后的眼睛疲惫地半阖。那个沉默的青年——赵锐，却没有丝毫放松。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门口狭窄的光带边缘来回踱步，鞋底摩擦着地面的玻璃碎渣，发出刺耳的“沙沙”声。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门口，又飞快地瞥向角落里的凌雁，眼神深处翻涌着一种混合了恐惧和某种隐秘兴奋的复杂情绪。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通风橱铁皮缝隙透过的微光，在凌雁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斑驳的暗影。他裹在厚重的军绿色毛毯里，像一具被精心收敛的苍白雕塑，只有毯子边缘随着极其微弱的呼吸而几乎不可察地起伏。

赵锐终于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紧绷：“周教授！机会！就现在！”

周教授擦拭镜片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手中模糊的镜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快死了！你看不见吗？”赵锐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毒蛇吐信般急迫，“虚弱成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系统任务！你的任务！杀了他，我们就能活！这是规则！你想被惩罚吗？想想那些没完成任务的会是什么下场！”他急促地喘了口气，眼神瞟向门口，仿佛害怕下一秒谢烬就会破门而入，“等他们回来就晚了！谢烬护着他！那个疯子根本不在乎规则！他会为了这个怪物跟我们所有人翻脸！”

“规则……”周教授终于抬起头，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他将眼镜重新戴上，镜片后的目光疲惫而浑浊，避开了赵锐灼人的视线，缓缓投向角落里的凌雁。那张脸在昏暗中白得惊心动魄，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他想起了阅览室里藤蔓怪物狂舞的触手，想起了凌雁挡在身前时那柄翻飞如雪的折叠刀，想起了他腰腹间狰狞的伤口和那冰冷异常的体温。

周教授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最后一点人性的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被恐惧烧红的、属于野兽的凶芒。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腥和绝望的味道。

“……好。”这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坠入深渊的决绝。

他不再犹豫，像一个被死亡追赶的幽灵，扑向凌雁。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目标明确地伸向旁边一个倾倒的、标着骷髅头和交叉骨标志的化学试剂柜！里面散落着几个碎裂的棕色玻璃瓶，刺鼻的杏仁苦味混合着其他化学品的怪味弥漫出来。

周教授的手在碎玻璃和粘稠的化学残液中摸索着，不顾指尖被划破的刺痛。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而精准的冷酷——作为化学教授，他太清楚哪种残留物能在最短时间内、最隐蔽地结束一条生命。

□□！哪怕只是皮肤接触残留的高浓度溶液，也足以致命！更何况是直接作用于昏迷者脆弱的呼吸道黏膜！

“我们先去其他地方，要不如果他们杀回来，我们的计划就完了！”说着青年架起凌雁向门外走去。

粮仓腐朽的木门被壮汉撞开时，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堆积的破麻袋如同腐烂的坟冢，空气里是陈年谷物板结的酸腐和鼠尿的骚臭。

“妈的，这地方能有什么吃的！”壮汉骂骂咧咧，用撬棍捅着最近的麻袋，干瘪发黑的谷粒窸窸窣窣漏下。

“找！密封的！重点是水！”谢烬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仓库深处那些堆叠的阴影，心中的警铃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踏入这片死寂时敲得更加急促。

赵锐那过分的“热心”，周教授离开前那丝如释重负的眼神……还有凌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腰腹间不断渗出的暗红……像冰冷的蛛丝缠绕着他紧绷的神经。

“谢先生！这边！”短发女的声音带着惊喜从一堆相对完好的麻袋后传来，“罐头！铁皮的！好像没漏！”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几个布满锈迹但形状完好的方形罐头被翻了出来，摇晃时发出沉闷的水声。

“有水！”扎马尾的女人几乎哭出来。

“你们先找，我回去一下。”谢烬越想越不对劲，转头就往回走。

“谢先生！”壮汉叫了一声，但谢烬连头都没回，他的步伐慢慢加快，最后跑了起来。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灰尘味道的空气，每一次吸入都像在吞咽烧红的刀子。腰腹间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疯狂冲刷着凌雁残存的意志。更有一股冰冷、带着致命杏仁苦涩感的麻痹感，正从口鼻处向大脑和四肢百骸蔓延，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神经，让他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般飘摇欲坠。

□□……剂量不小…… 这个认知如同毒蛇最后的噬咬，反而激起了他深埋骨髓的凶性。

他被粗暴地拖拽着，身体在狭窄、冰冷、布满凸起铆钉的金属管道壁上摩擦、撞击。每一次颠簸都让伤口涌出温热的液体，混合着毒素的冰冷侵蚀，带来濒临崩溃的眩晕。耳边是赵锐粗重的喘息和周教授压抑着疯狂的催促，以及管道深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沉闷而巨大的机械嗡鸣——那是死亡的倒计时，通风井核心的搅拌扇！

又一次剧烈的颠簸，后脑勺重重磕在管壁凸起的铆钉上，尖锐的剧痛如同强心针，瞬间刺穿混沌！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这两个杂碎手里！

凌雁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转动。灰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睁开！虚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冻结灵魂的杀意！感知在剧痛和毒素的夹缝中强行凝聚——前方的拖拽力，后方的推搡力，管道向下倾斜的角度，腰间粗糙麻绳的捆绑方式…… 就是现在！

他猛地一拧腰！动作带着撕裂伤口的狠厉，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顺着拖拽的力道骤然向前猛送！同时，被周教授推着的双腿如同强弩之末的箭矢，蜷缩、蓄力，用尽残存的力量向后狠狠蹬出！

“砰！” “呃啊——！” 闷响与惨叫交织！

凌雁的双脚结结实实踹在周教授的胸口！巨大的力量让周教授如同被重锤击中，胸腔发出沉闷的骨裂声！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失控地向后翻滚，手中的应急手电脱手飞出，在管壁上疯狂弹跳，光束乱舞，最终滚落黑暗深处，只留下微弱摇曳的光晕。周教授蜷缩在后方管道里，发出痛苦的、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操！老周！”前方的青年被凌雁这突如其来的前送力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他惊怒交加地回头，昏暗中正对上凌雁那双在摇曳光线下亮得惊人的、冰冷刺骨的灰蓝色眼睛！

青年吓得亡魂皆冒！本能地就要去解腰间的绳扣！

晚了！

凌雁借着前送的惯性，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鬼魅，猛地向前一窜，被麻绳束缚的双臂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力量，如同铁箍般死死绞住了赵锐的脚踝。巨大的力量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将他狠狠向后拖拽！

“放手！你这怪物！”青年惊恐尖叫，拼命蹬踹！狭窄的管道瞬间成了血腥的角斗场！两人在倾斜的管壁上翻滚、撞击、撕扯！骨骼碰撞金属的闷响！伤口的剧痛，毒素的冰冷，死亡的恐惧。一切都化作了最原始的、你死我活的搏杀！

混乱的肢体纠缠中，凌雁沾满血污的手，摸到了青年腰间那冰冷坚硬的凸起——那把用来割断绳索的锋利求生匕首！似乎还有——残片！

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最后的希望。

凌雁眼中寒芒炸裂！

他松开了绞住对方脚踝的手臂，身体在青年因挣脱而重心不稳的刹那，如同捕食的蝮蛇，骤然弹起！

握着匕首的手，凝聚了所有残存的生命力、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如同划破黑暗的银色闪电，精准无比地刺向青年因惊骇而大张的嘴！直贯咽喉深处！

“噗嗤——！” 利刃穿透软腭，切开喉管！

青年的尖叫被硬生生切断！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漏气皮球般的“嗬嗬”声！粘稠温热的鲜血猛地喷涌而出，溅了凌雁一脸一身！

凌雁手腕没有丝毫颤抖，冷酷地一拧！彻底绞碎生机！抽刀！

“呃……”青年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烂肉，软软地瘫倒在凌雁身上，喉咙处变成一个汩汩冒血的破洞，眼神迅速涣散。

凌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和浓烈的苦杏仁味，每一次呼气都像是生命的流逝。巨大的疲惫和毒素的麻痹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彻底吞没。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用尽残存的力量，将青年沉重的尸体从身上推开，拿起了他藏在身上的金属残片。

【恭喜凌雁，谢烬完成附加任务，奖励积分100点。】

一个。还剩一个。

他冰冷的目光穿透昏暗和血腥，死死锁定后方管道里那个蜷缩着、痛苦呻吟的身影——周教授。

结束……就在这里结束！ 凌雁沾满赵锐鲜血的手，死死攥紧了那把同样沾满血的匕首。他撑着冰冷的管壁，试图站起来，但腰腹间崩裂的伤口和汹涌的毒素让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呃……”周教授被这声音惊动，挣扎着抬起头。碎裂的眼镜后面，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怨毒。他看到凌雁那摇摇欲坠却杀意不减的身影，看到对方手中滴血的匕首，看到了青年瘫在血泊中、喉咙开洞的尸体！

“不……不要过来！”周教授发出嘶哑的尖叫，拖着断臂和受伤的胸口，像条蠕虫般拼命向后缩，“放过我……放过我……我也是被逼的！任务……任务完不成……我会被惩罚……永世不得超生啊！”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恐惧彻底击溃了他。

凌雁没有回答。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他用手肘支撑着管壁，拖着剧痛的身体，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周教授挪去。匕首锋刃在微弱的光晕下，反射着血色的寒芒。每一步都留下粘稠的血脚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周教授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别……别杀我，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凌雁已经来到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杀意，将周教授完全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那双俯视下来的灰蓝色眼睛，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终结。周教授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熄灭了，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疯狂。“你这怪物……业火焚身的怪物……你不得好……”他嘶哑地诅咒着。

冰冷的刀锋，带着终结的意志，精准地刺入了周教授的心口。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切断生机的声音，在沉闷的机械嗡鸣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周教授身体猛地一僵，诅咒卡在喉咙里，眼神迅速灰败下去，头一歪，彻底不动了。

【恭喜凌雁击杀内鬼周教授！】

【内鬼清除数量：3/3】

【主线任务：找出并击杀三名内鬼，已完成！】

【通关条件达成！】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凌雁脑海中连续响起，清晰无比。

与此同时业火值100%带来的灵魂灼痛感，如同被浇上了滚油，骤然加剧！仿佛某种平衡被打破，最后的枷锁即将崩断！

凌雁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剧痛、毒素、业火的焚烧、通关后骤然放松的心神……所有的一切叠加在一起，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前彻底一黑，紧握着匕首的手无力地松开，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

“凌雁！”

出去玩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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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