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计划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谢烬喃喃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是他命令我隐瞒的。”隼蹲下身，与谢烬平视，眼神复杂，“他的‘完整计划’里，最后一步就是让我告诉你他‘牺牲’了。他要用这个谎言，彻底断了你的念想，让你在系统的保护下……活下去。他连死……不，连‘遗忘’后，都在算计着怎么把你推开，让你‘心安理得’地活。”

谢烬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凭什么？！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他凭什么认为我能‘心安理得’？！”

“因为他爱你，谢烬！”隼的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压抑已久的情绪，“爱到宁愿自己变成一具没有过去、没有情感的冰冷机器，也要确保你的安全！爱到……连让你为他痛苦都不愿意！他只想让你带着‘他死了’的认知，继续往前走！”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来，“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必须拦住你，必须执行那个‘清理掉’的命令。你现在冲进去，除了让他动用权限真的把你‘清理’掉，或者触发系统的保护机制外，没有任何意义！他甚至不理解你的痛苦！”

谢烬沉默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那……那现在怎么办？”谢烬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的希冀，“记忆……还能恢复吗？”

隼的眼神黯淡下来，摇了摇头：“系统执行的剥离，是彻底的。封存在核心数据库最底层，连他自身的权限都无法触及。强行刺激……”隼的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不仅无效，而且极其危险。系统在剥离时设置了保护机制，任何试图强行唤醒相关记忆的行为，都可能被视为对惩罚协议的二次挑战，轻则引发更剧烈的业火反噬，重则……直接触发‘本源湮灭’程序，彻底抹杀他的存在！”

谢烬听此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了大半。本源湮灭……那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

“所以，”隼看着谢烬，一字一句地说道，“现在绝对不能刺激他！不能试图唤醒他的记忆！那不是在帮他，是在把他往真正的绝路上推！是亲手给他执行死刑令！”

屋内陷入死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绝望的情绪淹没了谢烬。

“那我能做什么？”谢烬的声音充满了迷茫和无助，像一个在黑暗中彻底迷失方向的孩子。

隼看着他的样子，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他忘记了‘江俨’，忘记了‘谢烬’……但他还是‘凌雁’。那个灵魂深处带着骄傲、责任感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某种执拗的东西，还在。”

隼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杯水，递给谢烬：“喝水。你需要冷静。”

谢烬机械地接过，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明。

“如果你想靠近他，”隼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只有一个办法：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谢烬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对。”隼点点头，“像一个真正的陌生人一样。忘记你是江俨，忘记你们轰轰烈烈的过去。你现在只是谢烬。去认识他，接近他，用新的身份，新的方式。让他重新认识你，重新了解你……而不是去唤醒那个被系统强行抹掉的影子。”

谢烬愣住了。忘记过去？像一个陌生人一样重新开始？这听起来如此荒谬，如此艰难。他们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恨纠葛，生死与共的经历，难道就这样被一笔勾销？ “这太难了……”谢烬痛苦地低下头。

“我知道这很难，比杀了他或者让他杀了你都难。”隼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但这是唯一的生路。对他，也是对你。至少，他活着。至少，你还能看到他。至少……你们还在同一个世界里。”隼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鼓励，“而且，谁说重新认识，就不能再走到一起？他还是凌雁，骨子里有些东西，是系统也抹不掉的。只是需要时间，需要耐心，需要……你放下过去的执念，用全新的眼光去看他。”

谢烬沉默了许久，久到隼以为他会彻底崩溃。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眼中虽然依旧布满血丝，痛苦深重，但那份茫然无助被一种更深沉、更决绝的光芒取代。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隼放在那里的另一个苹果——那是隼刚才顺手从桌上果盘里拿的。红彤彤的苹果在冰冷的金属房间内显得格外突兀，却带着一丝属于人间的鲜活气息。

谢烬低头看着手中的苹果，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凉的果皮。休整区市集上，他将苹果塞进凌雁口袋的画面，业火灼烧的痛楚……无数碎片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凌雁如今那双彻底漠然的灰蓝色眼眸上。

“重新开始……”谢烬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苹果，力道之大，让果皮都微微凹陷下去。

他抬起头，看向隼，眼神锐利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好。那就重新开始。我是任务者谢烬，他是典狱长凌雁。仅此而已。”

他不再看隼，转身大步走向安全屋的门口，背影在冷光灯下拉得笔直。

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谢烬的选择是对是错，不知道这重新开始的路会有多艰难，甚至不知道最终是否会有结果。但至少，凌雁还活着，谢烬还没有放弃。

而在那扇紧闭的套房大门内，凌雁正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永恒虚假的黄昏。他刚刚结束了系统要求的例行状态检查，报告显示一切正常。只是不知为何，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时，左肩胛骨下方，那个业火灼烧最猛烈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如同被冰锥刺穿的剧痛。

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那个位置。冰冷的指尖下，只有平稳的心跳和制服布料微凉的触感。那剧痛来得突兀，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业火的一次偶然躁动。

他放下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流光溢彩却毫无生机的城市天际线，灰蓝色的眼眸里，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刺痛，只是系统运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可以忽略不计的错误信号。

新的棋局，已然在遗忘的废墟上，悄然布下。

执棋者一方记忆清零，一方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却必须装作初识。

这场名为“重新开始”的博弈，注定步步惊心。

冰冷的数据流在凌雁的意识深处无声流淌。系统指令，不带任何感**彩，却带着最高级别的“S”级威胁标识，直接投射在他的权限核心：

【检测到任务世界“遗落潮汐”（编号：T-7）存在未知高维信息污染源。】

【污染源性质：未知。】

【污染源形态：未知。】

【污染源位置：未知。】

【污染源对系统底层协议存在潜在瓦解风险，威胁等级：湮灭级。】

【指令：典狱长凌雁，立即执行潜入式调查。】

【行动方案：伪装为普通任务者“雁”，身份编码：P-8472，加入下一批次“遗落潮汐”任务队列。任务目标：1、完成系统发布的公开任务；2、定位、解析并彻底销毁未知污染源。】

【权限：临时授予“信息态遮蔽”权限（时效：任务期间），屏蔽系统常规监控及任务者感知。】

【警告：该污染源可能具备高度伪装性及反制机制，极度危险。优先确保自身存在性，销毁为终极目标。】

指令清晰、冰冷、责任重大。凌雁灰蓝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个字，如同在处理一份常规的危机处理报告。未知？危险？湮灭级威胁？这些词汇在他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逻辑判断：这是一个需要处理的问题，而他，是执行该任务的最佳工具。

他不需要思考为什么是他，不需要担忧危险，更不需要……想起任何人。关于“谢烬”的记忆空洞依旧存在，但那个名字本身，连同与之相关的情感涟漪，都已被彻底抹平，不留一丝痕迹。他平静地确认接收指令。权限切换，身份伪装程序启动。深灰色的典狱长制服如同水银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与休整区普通玩家无异的、略显陈旧的深蓝色防水作战服。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这具身体在“普通”状态下的力量阈值。左肩的伤势在系统高效修复下早已痊愈，业火的灼痛被强大的意志力压制在灵魂深处，如同背景噪音。

他走向传送区，步伐稳定，眼神如同即将踏入一片需要清理的普通区域。

与此同时，在“深处”某个权限交织的隐秘节点。

隼的指尖在复杂的虚拟操作台上飞速跳跃，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他的脸色凝重，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凌雁潜入“遗落潮汐”的加密指令流被他截获并解析。湮灭级威胁！未知污染源！系统甚至无法提供有效信息！

“疯子……系统也是疯子！”隼低声咒骂。让凌雁独自去面对这种级别的未知危险？尤其是在他刚刚承受了记忆剥离的创伤之后？系统只在乎威胁本身，根本不在乎执行者的死活！ 不行。绝对不行。

隼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调出了另一个界面——谢烬的任务档案。他利用自己作为凌雁副官的最高权限，绕开了数道安全协议，强行修改了谢烬的下一轮任务分配。一串伪造的、但足以骗过常规审核的指令被植入：

【任务者谢烬，强制征调进入“遗落潮汐”世界（编号：T-7）。任务优先级：紧急协同。协同目标：任务者凌雁（JY）。】

做完这一切，隼迅速抹除所有操作痕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是极其严重的越权行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别无选择。他无法阻止凌雁去执行任务，但他不能让凌雁独自面对那片未知的黑暗。谢烬……那个被凌雁用遗忘和“死亡”来保护的人，或许是此刻唯一有能力、也唯一会不顾一切去靠近凌雁的人。即使凌雁已不记得他。

“凌雁……我只能帮你到这了。”隼看着屏幕上代表谢烬身份编码被成功导入“遗落潮汐”队列的确认信息，低声自语，带着深深的忧虑，“谢烬……别让我失望，也别……刺激他。”

咸腥、潮湿、带着海洋特有气息的风，猛烈地灌入鼻腔。

脚下不再是休整区坚硬的光洁地面，而是粗糙、带着湿滑海藻和冰冷海水的砂砾。凌雁在传送落地的瞬间便稳住了身形，锐利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视着四周。

这是一片广袤而荒凉的海岸线。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海平面。墨蓝色的海水翻涌着，掀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带着沉闷的轰鸣声，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海岸线。岸边散布着巨大的黑色礁石，如同巨兽的骸骨。更远处，是陡峭的、布满了湿滑苔藓的悬崖峭壁，隔绝了向内陆探索的可能。

地形极其不利于行动。湿滑的礁石、松软的沙滩、冰冷刺骨且暗流汹涌的海水、以及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的危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盐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压抑感。系统发布的任务信息同步传入脑海：

【任务世界：遗落潮汐】

【主线任务：在没收所有食物的情况下，存活10天。】

【警告：海域存在未知危险生物及不稳定洋流。悬崖区域结构脆弱。】

【任务时限：240小时。】

凌雁飞快地扫了眼四周。沙滩上已经戳着另外五个人影，一看就是一块儿被扔进来的倒霉蛋。他目光滑过他们，平静得像在看几块路边的石头，没激起半点波澜。

“咳……咳咳！呸！” 不远处一个水坑里，一个湿漉漉的身影挣扎着爬出来，狼狈地吐着嘴里的咸涩海水。黑发糊了一脸，不是谢烬是谁？这破系统，落点可真够损的。

谢烬胡乱抹了把脸，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下意识抬眼找人。目光撞上站在稍高处、一身普通作战服、神情冷淡的凌雁时，心脏像是被猛地攥了一把，又被他硬生生按了回去。隼的警告，“重新开始”……他记着呢。 “真缺德！” 谢烬骂了句系统，压下心里的翻腾。

另外几个人也陆续站稳了，脸上全是初来乍到的紧张和懵。一个块头挺大的家伙背着把大刀，一个看着挺灵活的腰间别着短刀，还有一对小情侣互相搀扶着，看着惊魂未定。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惊喜、还有点不敢置信的年轻声音炸开了：“凌……凌先生？是您吗？” 谢烬瞳孔猛地一缩，是夏祁！

那个在“沉寂回响”里一起拼过命的少年，正激动地要往凌雁那边冲。凌雁微微侧身，灰蓝色的眼睛扫过夏祁的脸，平静得跟结了冰似的：“认错人了。”

夏祁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可、可是……” 他下意识看向谢烬求救，却只看到对方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海风跟刀子似的，卷着咸腥味儿抽在脸上，脚下不是硌脚的礁石就是陷脚的沙子，每一步都得留神。凌雁把环境飞快过了一遍，视线落回沙滩上那五个刚站稳的家伙身上，心里掂量着：谁可能是帮手，谁可能是麻烦。除了谢烬和夏祁，还有两男两女。

谢烬已经爬出水坑了，甩着头发上的水，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在凌雁那儿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随即移开，问道：“这破地方，落点都不挑个好地儿！喂，都没事吧？”

“还、还好……” 夏祁小声应着，他刚才差点被浪卷走，小脸煞白。看到凌雁后像是安心了点，可那句“认错人了”又让他有点手足无措地杵在那儿。

“没事。” 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穿着利落的深棕色户外装，头发扎得一丝不苟。她拍掉身上的沙子，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林雨，以前野战医疗兵。有人受伤需要处理吗？”

目光扫过大家，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我没事，谢谢。” 旁边戴眼镜、气质斯文的男人立刻接话，手里死死抓着一个防水笔记本。“张承，搞地质勘探的。这海岸线……侵蚀得很厉害，结构不稳，大家走动离悬崖边远点。”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谨慎。

另一对是小情侣。男的个子不高但结实，正扶着女朋友。女孩二十出头，脸色发白。

“我叫陈星，搞机械维修的。”男人自我介绍道，声音带着点紧张，“这是我女朋友，苏苒。我们……我们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苏苒怯生生地冲大家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你们好”。

凌雁默默把这堆信息塞进脑子里：医疗兵林雨、搞地质的张承、修理工陈星和他女朋友苏苒、少年夏祁，还有……那个表面痞气、眼神深处却犀利的谢烬。

感觉进度有点快[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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