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计划 第11章 第十一章

冰冷的淋浴水流戛然而止。弥漫的水汽中，凌雁站直身体，湿透的衣物沉重地贴在皮肤上，寒意刺骨，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冰冷和业火灼烧带来的永恒痛楚。他抹去镜面上的水雾，凝视着镜中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所有关于谢烬（江俨）的惊涛骇浪、所有业火灼烧带来的脆弱，都被强行压入最深的冰层之下，只余下属于“典狱长”的绝对漠然。

他弯腰捡起地上漆黑的通讯器，指尖在冰冷的符文上划过，确认指令已发送并接收。时间紧迫。没有擦拭，他径直走出浴室，湿漉漉的脚步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心念微动，手腕上的手表屏幕亮起，不再是【休整】状态，而是切换为一个权限极高的、不断刷新着复杂数据的内部界面。他手指快速滑动，调取D-7区的实时监控影像。

画面投射在套房洁白的墙壁上，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景象：那是一片由无数巨大、半透明、缓缓蠕动的神经束和闪烁不定的能量节点构成的“空间”。本该是稳定流转的幽蓝色数据流，此刻却被一种粘稠、污浊的暗红色污染所侵蚀。污染如同活物般蔓延，所过之处，神经束枯萎、节点爆裂，释放出更浓的污秽。几个模糊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身影（常规序列-Cleaner）正在污染边缘试图建立隔离屏障，但其中一个身影被一道骤然射出的、如同**荆棘般的暗红能量束击中，瞬间如同被强酸泼洒，发出无声的惨烈扭曲，能量结构崩解、湮灭，化作一缕青烟。

坐标信息在屏幕上精确标注。目标信息同步加载：一个编号为K-19的“意识体”，生前是某个高维科技文明中研究禁忌领域的疯狂科学家，其核心意识碎片意外融合了一块“蚀刻核心”的碎片。这碎片是系统深层收容的禁忌物，具有扭曲现实、污染底层规则甚至同化意识本身的恐怖特性。K-19的意识在碎片污染下彻底扭曲、狂暴，其逃逸路径直指脆弱的表层意识区——那里连接着无数休整区玩家的意识投影，一旦污染蔓延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72小时倒计时在屏幕角落冷酷地跳动着。

凌雁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关闭投影。他走到衣帽间，心念再动。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隐藏的隔间。里面挂着的并非休整区的休闲装，而是一套剪裁精良、质地不明的深黑色制服，线条冷硬，没有任何标识。旁边静静悬浮着一柄狭长的直刃刀，刀身漆黑如墨，唯有刃口处流淌着一线极细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暗芒。这是他作为典狱长的“制式装备”——【幽影】。

他迅速脱下湿透的灰色休闲装，换上冰冷的黑色制服。布料触感奇特，仿佛活物般贴合身体，又带着金属的凉意。当他将手伸向【幽影】时，刀柄自动落入掌心，一股冰冷、沉寂、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气息顺着刀柄流入体内，与业火的灼痛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穿戴整齐，凌雁如同换了一个人。挺拔的身姿裹在漆黑的制服里，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绝对威压，灰蓝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只剩下纯粹的、执行任务的冰冷机器。他最后看了一眼套房落地窗外虚假的黄昏城市——谢烬就在这个区域的某个角落——随即转身，走向套房中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

他伸出手掌，按在墙壁上。掌心下方，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流动暗光构成的权限符文瞬间亮起，无声地扫描、确认。

嗡—— 墙壁无声地溶解、后退，并非打开一扇门，而是展开了一个不断旋转、内部充斥着冰冷白光和无数流动数据流的空间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强大的吸力，同时隔绝了休整区的一切。凌雁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入漩涡。冰冷、死寂、纯白。光线均匀得没有影子。这里是“深处”的中枢通道之一，一个纯粹由数据和能量构成的过渡空间。凌雁的身影刚在纯白中凝实，前方空间便无声地裂开三道缝隙。

三道身影从中迈出，单膝跪地，姿态恭敬到极致，头颅深深低下，不敢直视凌雁。

他们同样身着深黑色制服，但制式略有不同，更偏向于功能性。他们是典狱长的直属卫队，最锋利的刀，只执行最高权限指令。

凌雁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脚步未停，径直向前走去，声音如同冰川碰撞：“坐标D-7次级收容区边缘，K-19目标携带蚀刻核心碎片，污染扩散指数临界。清除目标，回收碎片，封锁污染源。首要原则：碎片完整性高于一切，包括你们自身存在。”他的指令简洁、冷酷，不带任何感**彩。

【指令确认。首要目标：碎片完整性。】三人同时回应，如同被按下了启动键，瞬间起身，如同三道融入纯白背景的黑色闪电，紧跟在凌雁身后，步伐完全同步。

前方的空间再次无声裂开，露出一个更加巨大、边缘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空间漩涡。漩涡内部不再是纯白，而是映照出D-7区那神经束与污染能量交织的、令人作呕的景象。狂暴的能量乱流和令人心智崩溃的嘶鸣仿佛要穿透空间屏障传来。

凌雁没有丝毫停顿，周身无形的力场微微波动，将足以撕裂普通意识的污染低语隔绝在外。他手持【幽影】，一步踏入那混乱的漩涡。三道黑色身影紧随其后，瞬间被翻涌的暗红与幽蓝吞噬。空间漩涡在他们身后迅速闭合，纯白的通道恢复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D-7区，次级收容边缘。

空气粘稠得如同液态的污血。枯萎的神经束像腐烂的藤蔓垂落，破碎的能量节点如同垂死的星辰，明灭不定地释放着最后的光和污染。暗红色的污染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脓液，在地面、在能量管道壁上、甚至在虚空中缓慢流淌、增殖，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微弱却直刺灵魂的低语。

凌雁的身影出现在一处相对稳固的能量平台上。【幽影】在他手中低鸣，刀身那线暗芒流转，将靠近的污秽能量无声地湮灭、吸收。他灰蓝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无视了周围扭曲恐怖的景象，瞬间锁定了污染最浓郁的核心点——前方数百米，一个由无数枯萎神经束扭曲缠绕形成的巨大“茧”。

茧的表面剧烈蠕动着，暗红色的光芒透过缝隙透射出来，充满了恶意和不稳定。K-19扭曲的意识就躲藏其中，融合着蚀刻核心碎片。三名肃清者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凌雁身侧稍后的位置，各自手中浮现出形态不同的高能武器——一柄高频粒子震荡刃，一管散发着空间塌缩力场的炮筒，以及一面流转着复杂能量符文的菱形护盾。

“010，建立隔绝力场，范围半径五十米，压制污染扩散。”凌雁的声音在狂暴的能量噪音中清晰无比，如同冰冷的指令代码。

【指令确认。】手持菱形护盾的010踏前一步，护盾瞬间扩大，化作一个半透明的、表面流淌着银色符文的巨大能量穹顶，将凌雁、其他三人以及那个巨大的茧笼罩在内。穹顶内狂暴的污染能量瞬间被压制、隔绝，低语声也减弱了许多，虽然穹顶本身被污染能量冲击得不断波动闪烁。

“011、012，目标意识体核心位于茧内七点钟方向能量节点，碎片融合度87%。物理摧毁节点，剥离碎片。允许使用‘湮灭协议’。”

“是。”011和012的身影化作两道模糊的残影，无视了穹顶内残余的污染能量流，以非人的速度扑向那个蠕动的巨茧。高频粒子刃发出刺耳的尖啸，空间塌缩炮口凝聚起一点深邃的黑暗。

凌雁没有动，他站在原地，【幽影】斜指地面，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战场。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网，覆盖着整个穹顶空间，监控着能量流的变化、目标的抵抗强度、以及……蚀刻核心碎片的稳定状态。

战斗瞬间爆发。巨茧猛地炸开无数条由污染能量构成的、带着倒刺的暗红触手，疯狂抽打向扑来的两人。010的粒子刃舞成一片光幕，精准地切割、湮灭触手，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能量火花和腐蚀性的黑烟。011的空间塌缩炮精准点射，每一次开火都在茧的表面或伸出的触手上制造出一个短暂存在、吞噬一切的小型黑洞，将大片物质和能量无情地湮灭。

茧内发出凄厉到超越听觉极限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整个D-7区的能量都随之剧烈震荡。更多的污染能量从茧的深处涌出，试图修复损伤和反击。

“碎片能量波动异常！峰值突破临界！”010的声音急促响起，他正试图用粒子刃切开茧的外壳，靠近那个核心节点。

凌雁眼神一凝。不能再拖了。K-19的意识在碎片污染下已经彻底疯狂，它宁愿自毁也要让碎片爆发。

他动了，没有惊人的声势，只是向前踏出一步。但这一步，仿佛直接踏碎了空间的距离。他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巨茧核心节点的正前方，【幽影】无声无息地递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漆黑的刀尖精准无比地点在那剧烈搏动、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核心节点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只有【幽影】刃口那线暗芒，如同饕餮般疯狂吞噬、湮灭着节点上狂暴的能量，以及其中蕴含的、K-19扭曲疯狂的意识。

蚀刻核心碎片那污秽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瞬间黯淡、收缩，发出“滋滋”的哀鸣，其不稳定的能量波动被强行压制、抚平。

巨茧的蠕动戛然而止，抽出的触手无力地垂落、崩解。那刺穿灵魂的尖啸也如同被掐断般消失。

011和012抓住这瞬间的停滞，粒子刃精准切入，空间塌缩炮锁定。核心节点被彻底物理摧毁，化作一蓬飞散的、迅速被【幽影】吸收的暗红能量尘埃。

一块约莫拇指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漆黑却内部仿佛有暗红色星云缓缓旋转的晶体碎片，悬浮在节点被摧毁的位置。它散发着冰冷、古老、令人心悸的不详气息，正是【蚀刻核心】碎片。

011立刻用一个特制的、表面布满封印符文的金属方盒将其收容。盒子关闭的瞬间，穹顶内残余的污染能量如同失去了源头，迅速变得稀薄、惰性化。

危机解除，凌雁收刀。

【幽影】刀身上的暗芒似乎更凝实了一丝。他看都没看那块被收容的碎片，目光扫过穹顶内残留的污染痕迹和枯萎的神经束。

“010，维持力场，启动深度净化协议，清除所有污染残留，修复可修复节点。011、012，护送碎片至‘归墟’底层收容室，启动最高等级封印。” 三人立刻执行命令，动作高效精准，如同精密的仪器。

凌雁的身影在原地变得模糊，下一刻，他已出现在空间漩涡前，一步踏入，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纯白的通道再次出现。凌雁从中走出，身上的黑色制服纤尘不染，【幽影】已消失不见。他手腕上的手表界面恢复了休整区的【休整（健康）】状态，只是那业火值100%依旧鲜红刺目。

他回到套房，浴室的水汽早已散尽，地面干燥。他脱下冰冷的黑色制服，换回那身灰色的休闲装。整个过程无声无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影响无数人命运的危机，不过是处理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休整区虚假的黄昏依旧，霓虹闪烁。他的目光投向城市深处，仿佛穿透了重重建筑。

谢烬还在那里。他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不能知道。

凌雁的指尖无意识地按在冰凉的玻璃上，业火的灼痛在任务结束后似乎更加清晰地从灵魂深处传来。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显得更加沉重而冰冷。

他要守护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来南京了，好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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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