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空气都似乎要静止了下来。
褚荀满头黑线,眼神尴尬,面上染了可疑的浅浅红晕。
自赫尔修斯的角度来看,就是“爱尔娜”羞得偏头不看他。
赫尔修斯嘴角仿佛笑容嵌在嘴边了似的,眼角上翘,葱绿色眸子里折射出宝石般漂亮的颜色,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褚荀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温声问道。
“不要着急。”
赫尔修斯抚了抚金发,眼神里带了点戏谑,抬起修长的腿来到床前,低眉看他。
“亲爱的,我为你准备了你最爱的晚饭,夕阳落下时,你一定要将它们吃完,千万不要耍脾气,否则我会伤心的。”
褚荀抬眸与他对视,眼神里满是疏离。
褚荀想要起身,抬手衣袍缓缓滑了下来,他看到雪白如藕的手臂上布满了鞭笞的伤痕。
那红痕道道细长,带着陈年结痂,分布零散,有些似是新添,还透着血色;许多已经暗沉,一看就是过了很多年。
褚荀疑惑。
赫尔修斯伸出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笑着看他,帮他抚平衣袖,眸中染上寒意:“亲爱的,不要乱看哦。”
褚荀正要开口,却见赫尔修斯猝不及防地靠近,一缕长发自然垂落,轻轻扫过他耳畔,泛起痒意。
“你要做什么?”褚荀吃惊道。
赫尔修斯没说话,错着身躯从腋下将褚荀一把抱起,爱尔娜棕黑色头发垂落下来,颇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褚荀没能看到,他有一张极为苍白的脸,眉头都不由得蹙起,唇瓣干裂。
他想挣扎着逃开,却发现双腿没了知觉。
动不了。
一点也动不了。
赫尔修斯将褚荀轻轻抱起,然后把他放到门外的木椅上。
木椅被改造成了带有两个轮子、能够向前行进的工具。
“这木椅注入了光明神的力量,只要对它布施命令,它就能带你去想去的地方。”
似是看出褚荀的疑惑,赫尔修斯主动解释道。
“镜子。”
赫尔修斯愣住。
“什么?”
“给我一面镜子。”
赫尔修斯嗤笑出口,眼神中带着狡黠。
“爱尔娜,你很漂亮,不要焦虑。”
话说完,赫尔修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小巧精致、镶花复古造型的仿古制镜。
赫尔修斯将镜子轻轻塞到褚荀怀里,以便他仔细观看。
出人意料地,这镜触感光滑,反射出淡黄色,却不知为何,能够看清人的面容,只是在四周雕刻了带有东方情调的暗色花纹。
镜子里,映出一张女人的脸。
这张脸眉眼凌厉,又透出病态娇弱之美,眉目含情,五官深邃,云鬓翻飞,鼻骨直挺,唇形温柔,只是干裂枝碎,毫无血色。
是张好容颜。
“好了,爱尔娜,放下镜子,随我去就餐。你不是最重视餐桌礼仪么,平常对就餐的时间观念极强,今天是怎么了?”
赫尔修斯只是嘴上说着,眼角仍旧带笑,推着爱尔娜便往外走。
这里现下安藤云静,日金华光,林叶簌簌,偶有鸟叫,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意境。
赫尔修斯面庞笼罩着暖色和煦的光辉,金发摇曳,推着爱尔娜拐到另一处房屋外。
“这里是我专门为你打造的厅室。”赫尔修斯轻松吹了声口哨。
“虽然比不得镇上家里那么豪华,我想你是不会介意的。”赫尔修斯弯腰,衣襟松散,袖袍现出了褶皱,凑到褚荀耳边,薄唇抿了抿,说道。
这间屋子外站了两个侍女,余光见到爱尔娜赫人的表情,便浑身止不住颤抖,低头,手指不自觉蜷起。
爱尔娜长相有些凶,即使是面无表情,也能让人为之一颤。
【当前任务:请向祈愿女神请愿,并得到女神的回响】
宝蓝色荧幕亮起,赫尔修斯像是没看到,在两旁侍女推开门后,便一路推着褚荀缓缓走进。
门甫一打开,里面的面景便映入眼帘。
周围仍旧是木质器具,木窗暗红,深绿色藤蔓及各种繁紫嫣绿的花类攀上窗头,向上游走,沿着墙壁达高处。
整个墙面连带着房间都晕染成一种低沉黯淡的颜色,地板上铺了深红色毛毯,长长的餐桌摆在中央,蜡烛高点,形成低——高——高——低的小山状。
餐桌杯盘已备好,刀具与银勺摆放整齐,两侧侍女神情严肃,瞳孔却带着深达于心的恐惧,呼吸浅慢。
红椅前后居中对齐,透进大开的门光洒落其上,深红色泛出更浅的色泽。
亚麻桌布长长地铺向尽头,这块布料选的是绛紫色,神秘阴冷,更添一分诡异氛围。
里侧红椅旁站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内衬白衣,外打领带,灰白色背头梳得整齐,脸型瘦削,眼睛内敛外放,极为狭长,长鼻高挺,眉眼凌厉,鼻下一道短小的胡须,一副尖酸刻薄的长相。
褚荀略微思索,面上瞧不出什么神情,身下木椅已经停止前进,赫尔修斯把他放置到这头后,便抬脚朝另一头走去。
一双鞋踩在木板上有节奏地发出“哒哒”声响,主人似是心情愉悦,口中哼着不知名小调。
主人面上始终挂着笑容,像是一层只会笑的人皮虚虚覆在面上似的,他正了正衣装,一旁的男人便上前,低头弯腰行礼,“主人。”
男人给他递上白色手套,赫尔修斯伸手接过,然后戴在手上,显得骨节分明。
从门外进来两位侍女,一齐侍奉在褚荀身侧,仔细瞧着,她们亦面色阴沉,虽挂着精心调配的笑容,可恐惧却仍渗了出来,交叉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赫尔修斯眼睛一眯,嘴角勾起,笑容却不达眼底,声音中带着危险:“卡尔,你今日怎么如此准时?我还从未见过你提前备好一切、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的家乡不是讲究‘以迟为礼’么?我同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坚持自己的一套守则,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既如此,我可准许你伺候夫人饮食,你觉得怎么样?那就这么定了。”
赫尔修斯笑道。
这名叫作“卡尔”的男人面上登时慌乱,狭长的眼睛低垂下去,做了套连贯的礼仪,然后又俯身下去,嗓音里带着极尽的尊重,“听从主人的吩咐。”
卡尔自这头缓缓来到褚荀这边,在这种安静里透着诡异怪诞的氛围中,二人奇迹般对上眼神。
“爱尔娜。”赫尔修斯轻声唤道,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虚虚交叉,瘦削的下巴抵在上面。
赫尔修斯嘴角扯起微笑。
“你尝尝看,今日的餐食是否合你胃口。”赫尔修斯为自己倒了杯葡萄酒,指尖轻轻敲打着杯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话说完,好似故意引导他似的,褚荀把目光放到满桌餐盘上——
他的目光瞬间冷下来,眼眸里好似泛着寒意的光,像一块寒冰。
他也是刚发现,这长长的餐桌上,中间的位置里,那些暗红的、黑褐的、块状原状的物体,居然都是不知名的肉类。
餐盘周围甚至沾满血迹。
褚荀认为,这可能是生食。
〖堕魔对你投来探究的目光〗
褚荀抬眸看了赫尔修斯一眼,意味不明。
“不,亲爱的,我最近做了噩梦,恐怕没什么胃口——”
褚荀捏着嗓子答话,以一种娇柔的说话方式怯怯回答。
“亲爱的。”
赫尔修斯叫了他一声。
“是这些侍女哪里做得不好么?你可以尽情辱骂她们,就像你平时对待她们那样。”
赫尔修斯嗓音里满溢着轻松与欢乐,好似在说一些放在平时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他话音甫一落下,屋内的侍女身躯明显一抖,纷纷默契低头跪下。
赫尔修斯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丝毫让她们起身的意思。
褚荀拧起眉头,卡尔也在暗中观察他的神色。
褚荀认为,爱尔娜一定是个切开后内里鲜血都泛黑的变态。
赫尔修斯更不是什么正常人。
真正的赫尔修斯,恐怕只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地狱都容不下他。
他用一副恶魔般魅惑人的脸庞,做着禽兽之事。
卡尔走近褚荀,尊敬说道:“夫人,或许您应该休息一下?森林东侧是主人为您打造的花园,见了那些美丽娇艳的花,上帝一定会赐予您好心情。”
褚荀讥笑,面上挂上迎合的笑容,道:“也许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多看看美好的东西,而不是一些血腥可怕的东西。”
赫尔修斯突然拍手笑出声,眼角勾起,那张脸更加生动,感情似乎也更真挚起来,他翘起二郎腿,双腿修长,说道:“你们都起身吧,将餐桌这些都扔了。亲爱的,让卡尔带着你去花园瞧瞧,不要太晚回来,晚上我们还要去教堂祷告呢。”
卡尔向赫尔修斯行礼,随后推着褚荀往森林东侧走去。
赫尔修斯静静盯着二人的背影,眼神像是阴湿的毒蛇吐信,有着埋伏猎物的颤栗的兴奋。
〖堕魔对你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