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定地域 第10章 沉睡的树人之家9

褚荀再次向那个方向看时，无意之中望到谢塔克尔兹低垂着眼眸，白皙的面上泛起浅色的晕圈，唇畔微微抬起。

褚荀瞳孔朝下方缓缓挪动，嘴唇绷紧，脑海里有关树神的传说如同录像带一般设想出的画面不停回放，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下巴，眸色深了深，发丝动了动。

“……请愿。”谢塔克尔兹纯洁无暇的睫毛眨了眨，语调缓慢，似是从远古传来，绵延悠长。

下瞬树神抬起双手，指尖相触，一道刺眼莹白色的强光自指尖溢出，随后忽地迸发，照亮了整个教堂。

所有人下意识闭上双眼，伴随着一阵倒吸的声音在四方炸开。

赫尔修斯同众人一样闭上双眼，只是略显悠闲玩味。

大约一刻后，白光乍泄，破碎成不等大的光点，像鱼沉海底一样，消失了。

007制服衣摆动了动，背头发型却有些凌乱，与褚荀互视一眼，暗示着什么。

树神谢塔克尔兹像是什么也没注意到，抬起双手举到唇边，将将闭上了双眼，眼睫轻颤。

“神答应了民的请愿。”底下民众恭敬噤声。

“赫尔修斯。”谢塔克尔兹唤道。

赫尔修斯向前迈出一步，回应：“民在。 ”

女神有些僵硬地转动头颅，眼球动了动，额间一个黑色的光圈若隐若现。祂盯着他，赫尔修斯回以微笑。

“……你将是带领人类的王。”

赫尔修斯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微笑还是那副微笑，只是瞳孔还是轻轻颤了颤，高挺鼻梁下，他又将唇角压下，看祂像是在看一个恶心的东西，于是他转头看向了爱尔娜。

“爱尔娜”没有看他。

他发现“爱尔娜”在看向席间众人。

确切来说，爱尔娜眼睛像是静止的怀表，又像是平静无比的海面，泛不起一丝涟漪。

他在发呆。

赫尔修斯了然地想。

“果然。赫尔修斯大人！！”

“赫尔修斯大人！”

“尊敬的赫尔修斯大人！我们的！我们的赫尔修斯大人!”

“赫尔修斯大人便是王！我们的王！”

“大人定能平定边陲叛乱！”

有人附和：“平定战乱！”

女富人歇斯底里：“大人胜过软弱无能的国王！大人可自立为王，揭竿而起！”

整个殿堂于寂静的夜于小镇里发出爆裂般的嘶喊，他们狂热痴迷，在这里，他们就像被异教徒清洗了头脑，成了失去理智的疯子。

赫尔修斯颔首：“我定不负众生所愿。”

﹡﹡﹡

狂热的祷告结束后，赫尔修斯与褚荀坐上马车回了家。

赫尔修斯将祈祷得来的光明神之力应用于武器与工具之上，马车在光明神之力的作用下稳稳前行。

赫尔修斯打算翌日进行小镇游行，同褚荀提过一嘴后，便将他放到屋子里关了起来，但给他留了盏灯。

褚荀没说什么，一脸平静，推着木椅来到窗前。

朦胧月色里，一间屋子的轮廓模糊地坐落前方。

褚荀想，那应该是赫尔修斯刚来时暂住的地方。

正是之前救下他后停留的木屋。

作为远近闻名的慈善家，赫尔修斯的家底自是殷实，这种一般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底蕴深厚，世代贵族；一种是突然发迹，一夜暴富。

他可以接受这种平民房屋，那么他的忍耐力一定够强，为了某个一定要达到的目的可以一直伪装下去。

月光倾泻如瀑，恍然间，那里的窗内亮了灯。

窗外剪影中，赫尔修斯拿出了一把细长的剑。

褚荀若有所思。

……这是超凡者之剑的前身。

正想着，一个高大的黑影自窗外翻了过来。

007死鱼脸幽怨，左手拿了支烟状物体，含到嘴里，仔细一看，褚荀才发现是一根棒棒糖。

他一手搭到窗沿，脸上光线暗沉，反倒衬得他如同鬼魅。

007没有立即开口说话，他的目光落到褚荀那张爱尔娜的面容上，低头看去，贯是一副阴森病态的模样，左手稍微动了动，舌头搅了搅，尝到了甜味，启唇：

“你确定要这样做么？”

褚荀没有回答，面向窗户的头微微侧偏，女人眼下遍布乌青，一双锐利的眼神向上，精准地捕捉到他的眼眸。

很显然，眼神已经说明一切了。

殿堂里，那阵白光闪过的时候，007使用「瞬移」和「隐身」来到他面前，交给他一样东西。

那东西叫作“探查的乌托邦”，是个三角状金属制物品，金色最中央有一只血红的眼睛。

只要用这件物品，便能检测神明。

他用这件东西，确定了一个虚假的神明。

眼前这个如此轻易就能召唤出来的东西，行为如此反常，怎会是真正的神明。

007轻呵了声，张口：“行。不死就行。”

***

次日，赫尔修斯带领小镇居民游行祷告，旗幡抬了又摆，有人奏歌打马，笙箫鼓击。

褚荀称病自请居家，没有与之一同前去。

偏偏，毫无征兆地，原本万里无云，上苍却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小镇居民祷告，带足了幡旗与条幅，却唯独没曾预料这该死的鬼天气。

雨落着，居民都湿透了。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与湿答答的衣袍完成仪式后，雨方停。

像是要与他们作对般。

雨停后，太阳隐没在云里，一位不速之客执伞而来。

伞面自下向上，影子由虚到实，来人整个容光便展露出来：来人着一身东方长袍，袖畔溅了些许雨水，衣摆瞧着颜色有些暗沉。

这抹身影缓缓走来，身量高挑，道袍环绕铜铃作响，浓眉高鼻，眼眸深邃万分，发丝间都萦绕着红色丝线，一副道士打扮，却格外正经。

来人抬指，指尖莹白，扬起拂尘：“天照客来。”

嗓音轻飘飘，尾音温柔。

小镇的居民震惊地盯着他，一时间都语塞起来。

“东方巫师！”

“是东方巫师！”

人群中不知谁忽然大喊。

人群登时闹哄哄起来。

“这位东方巫师远道而来，上天竟然就奇迹般转晴了，一定是上帝的命令！”

“赫尔修斯大人，我们要好好招待这位巫师大人！”有人在赫尔修斯身旁恳切询问。

赫尔修斯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苍白，面庞笑容诡异，只扬起一瞬便放下，却有股莫名的压迫袭来，那人往后缩了一步。

“你说的对。”赫尔修斯抬手撩了把头发，葱白色手指在金黄色发间穿梭，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赫尔修斯往常里总是带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笑脸，没人知道他的生平，只是突然的某一天，他带着一大笔黄金出现在这个小镇上，成天做些慈善，派最好的工匠来这边陲之地，修缮房屋，建造工程。

他的名声先在附近的王国交界处黑白地带传播，后又逐步传回王都。

那些贪财之人自然抱着一己贪欲而来，惹起了不少祸事。

这里的人都说，是赫尔修斯的精锐军队守护小镇的安危。

赫尔修斯就是他们的天神大人。

但有一点众人都讳莫如深。

他们摸不清楚天神大人的脾性，时而觉得他好脾性，时而又觉他性情捉摸不定，总会没由来给人一种恐怖的神秘感。

那种感觉能给人带来直击灵魂的颤栗。

所以有些时候，某些“觉察”到了异样的镇民其实会对他敬而远之。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也许众人皆知，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为了镇子的繁荣，为了自身的安危，只要利益达成一致，旁的什么都无所谓。

赫尔修斯踏出几步，修长的腿显得有力，脚步略快，脸上又挂上那万年不变的笑容，靠近东方巫师，轻弯身，伸手，作出欢迎状：“那么，巫师大人，您远道而来，我会好好招待您。”

这位东方巫师额上冒了些许细汗，奇怪地看了他，将撑了许久的纸伞合上，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与赫尔修斯对上了眼睛：“祸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