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叫号屏很快跳到了海棠的号码。
医生询问症状,开具了抽血化验单。
海棠拿着单子出来,手机端完成缴费,前往二楼的抽血处。
抽血窗口前同样排着不短的队伍。
两人再次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
等待时间格外漫长,知道回去后,周阿姨必定会向贺逸帆询问情况。
海棠主动开口,语气平淡地告知:“医生说是病毒感染,抽血化验。没什么大事。”
贺逸帆听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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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轮到他们。
负责抽血的是一位年纪很轻的护士,胸牌上标注着“实习”
她手艺还不熟练,更增加了穿刺难度,这也解释了为何前面排队进度如此缓慢。
排在海棠前面的中年男子。因为连扎两针未成功,第三针才抽出血来,怒气冲冲地训斥着小护士,语气凶狠。
护士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眼角泛红,强忍着委屈和眼泪。
护士情绪受到了影响,拿着采血针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胆怯和不安。
她试图找准血管,将针尖推入,但因为紧张和情绪不稳,第一次穿刺失败了。
“对、对不起啊。”
护士脸上写满恐惧,生怕迎来又一轮疾风骤雨般的斥责。
预想中的责骂并未出现。
看着护士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模样,海棠神情却柔和了下来。
“没关系,慢慢来。”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平静:“我不急。”
轻声的安慰,像一股暖流,瞬间涌入了小护士几乎被冰封的心。
女性之间无需言说的理解与支撑,此刻显得格外珍贵而有力量。
护士愣了一下,眼眶更红了。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这份意想不到的宽容。
她眨了眨眼,逼回泪意,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集中精神。
第三次尝试。
她稳住了颤抖的手,屏息凝神,针尖精准地滑入了血管。
暗红色的血液顺利流入采血管。
……
海棠用棉签轻轻按压住手臂上的针眼,她走到旁边的椅子静坐,等待化验结果。
在一旁沉默观察的贺逸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第一次见到海棠露出温柔的神情。
她身上坚冰般的外壳悄然融化了一角,流露出其内里的细腻与善意。
海棠没有看手机,因为需要单手按压着臂弯处的棉签,不便操作。
这份短暂的空白,让贺逸帆找到了一个开口的契机。
模仿昨晚海棠询问他学校生活的方式,但因为缺乏与女生交流的经验。
“海棠。”
贺逸帆话题开启得有些生硬和笨拙:“你在学校……平时,怎么样?”
海棠的目光落在前方某处。
“就那样。”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上课,学习。”
海棠回答简短,没有流露出任何想要延续话题的意思,像一盆冷水,悄无声息地浇灭了刚刚燃起的小火苗。
察觉到这份冷淡,贺逸帆不再出声,将剩余的对话扼杀在了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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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孔处已经止血,便想将棉签丢掉。
海棠刚有动作,贺逸帆伸出手,想帮她接过那团沾着些许血渍的棉签。
“不用。”
海棠干脆地拒绝,手臂微微一侧,避开了他的触碰,随后自己起身,准确地将棉签投进了不远处的医疗废物垃圾桶。
贺逸帆沉默了一瞬,还是将盘旋在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声音不高:“为什么……你总是习惯拒绝别人的帮助?”
母亲是她的保姆,负责照顾她的起居。
他作为保姆的儿子,或多或少,也受这份工作关系的影响。
贺逸帆对雇主的女儿,心里也存有一份照看的心思。
海棠重新坐回椅子上,看向他,眼神清冽而平静,点破了他的想法:“周阿姨工作是她的职责。而你,不需要。”
“我能独立。”海棠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能照顾好自己。”
贺逸帆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我……”
海棠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贺逸帆。”她清晰地划下了界限,语气比昨晚更加明确:“除了辅导英语的时间,希望我们之间,能保持距离,不需要有更多的交流。”
这番话像一块冰冷的界碑,竖立在了两人之间。
贺逸帆听着,垂下了眼睫,将所有情绪掩饰在那张平静的面孔之下。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应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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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到。
海棠取出化验单,随后将单子递给诊室里的医生。
医生仔细看了报告。
只是普通的病毒性感染引起的发热,开了些常规的药便结束了问诊。
海棠去药房取了药,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沓。
贺逸帆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再未试图开口。
医院回家路上,气氛沉默得近乎凝滞,还萦绕着一丝未散的尴尬。
海棠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并不在意。
回到家中,周阿姨立刻迎了上来,关切地询问检查结果。
贺逸帆代为回答,语气平铺直叙:“医生说是病毒性感冒,开了退烧药,没什么大碍。”
海棠穿过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合上的下一秒,她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海棠接起电话。
“海棠,检查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母亲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病毒性感冒,开了药。”海棠的回答依旧简洁。
“哦,那就好,那就好……”母亲似乎松了口气,随即电话两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母亲想找话题,询问她学习是否紧张,叮嘱她按时吃药多喝水。
每一句都像是例行公事的客套,得到的也只是海棠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回应。
最终,母亲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试图弥补的口吻承诺道:“海棠,妈妈下个周末一定抽空回来看你,好不好?”
这样的承诺,在记忆里出现过太多次。
伴随每一次的期待,换来更深的失望,那些“一定”、“保证”,最终往往都变成了“临时有事”、“下次再说”。
海棠不再期待任何人的承诺了。
反正随口一说、转眼即忘的漂亮话,不会有人真正放在心上,更不会有人排除万难去兑现。
不寄托希望,就不会失望。
海棠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她用沉默回应了电话那头的承诺。
电话那端,母亲听着女儿长久的沉默,心中涌起一阵无力与愧疚。
她知道自己亏欠女儿太多陪伴。
除了苍白的“抱歉”和无法保证一定能兑现的承诺,她此刻什么也给不了。
最终,这场干涩的通话在母亲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中结束。
手机屏幕刚刚暗下去,微信视频通话的请求界面便迫不及待地亮了起来。
伴随着持续震动的嗡嗡声。
屏幕上,顶着可爱天使头像,昵称嚣张十足的账号异常醒目。
看着不断闪烁的邀请,海棠眉头蹙起。
阳洁不依不饶、得寸进尺的行为,感到一阵清晰的烦躁。
为了解释清楚昨晚的手误,为了明确告知对方不要再来自寻烦恼。
海棠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接听了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