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贺逸帆站在门后,看到门外站着海棠。
他没有完全让开。
保持着一种谨慎的距离,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屋内大部分景象。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
他从小被母亲灌输,一直恪守的原则,尤其注重女孩的清誉。
“有事吗?”
贺逸帆的声音平静,眼神里带着询问。
海棠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书桌上摊开的英语课本和写满笔记的草稿纸上。
她说明了来意:“我听到你在读英语,好像遇到了困难。如果需要,我可以看看。”
贺逸帆的视线随着她的话,落回自己的英语书上。
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常常听母亲说,海棠的英语在年级名列前茅。
不确定接受她的帮助是否合适。
会不会给她添麻烦。
更重要的是。
贺逸帆暴露自己的短板感到些许难堪。
海棠将他细微的挣扎尽收眼底。
她声音比平日里在学校里对待同学时,温和了许多,少了几分疏离感。
“周阿姨很照顾我,”
她语气平缓,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生病的时候,她忙前忙后。你作为她的儿子,我帮你解决学习上的困难,算是回报她对我的照顾。仅此而已。”
理由给得清晰直接。
不近人情的等价交换意味,将一场“帮助”明确界定为“回报”。
刻意撇清了任何引人遐想的个人情感,留下纯粹的利益往来。
这个解释,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贺逸帆心头的锁。
他紧绷的肩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下来。
如果是“回报”,是“等价交换”,接受起来便没有心理负担。
不会欠下难以偿还的人情。
贺逸帆眼底的犹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明。
“谢谢。”他低声道,然后侧身,让出了进门的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动作克制有礼,保持恰当的距离。
海棠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了这间她从未踏入过的客房。
房间很小,收拾得异常整洁。
可以说是一丝不苟。
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所有物品摆放得规规矩矩,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秩序感。
她走向书桌,目光落在反复涂改的英语笔记上。
对海棠而言,英语一直是如同母语般亲切的领域。
母亲常年的外贸工作,练就了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抑扬顿挫的语调、地道的表达方式。
无数个日夜的耳濡目染中,深深烙印在海棠的脑海里。
环境塑造了她对这门语言的极高兴趣。
看过的语法点一遍即懂,优美的文章段落读两遍便能记诵。
海棠随手拿起课本,流利地念诵起一篇他刚才磕绊不已的文章段落。
她的发音饱满清晰,连读自然流畅。
语调起伏恰到好处,严谨得如同英语听力考试里播放的标准磁带录音。
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到位。
贺逸帆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他知道她的英语水平很高,亲耳听到纯正的演绎。
眼底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
不仅仅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更是一种直观感受到横亘在两人起点之间的差距。
贺逸帆很快垂下了眼睫。
将情绪波动掩藏起来,剩下全神贯注的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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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畅地念完手中的段落,海棠将课本轻轻放回桌面。
她环顾这间狭小的客房,从墙边挪过一张陈旧的木质椅子。
海棠在书桌旁坐下,为自己清理出一小块可以放置手肘的空间。
贺逸帆仍站在原地。
身形笔挺得像一株白杨,静静等待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海棠抬眸,“过来。”
她用眼神示意书桌另一侧,紧挨着床沿的椅子。
贺逸帆的视线在椅子上停留了一瞬。
很快依言坐下,动作轻缓。
自然将椅子向后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他刻意保持距离的举动,海棠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她什么也没说。
今晚的指导,仅仅是一次基于回报的事件。
她帮他解决英语难题,以此偿还周阿姨的照顾之情。
事情结束,关系便止步于此。
依然会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不会有更多的交集与相处。
贺逸帆保持距离。
海棠觉得省心,不必费神去处理任何亲近产生的麻烦。
不再关注那些细枝末节。
她将目光投向摊开的课本,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哪里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