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伸手揉了揉被敲的额头,蹙眉扑扇着睫毛,眨了眨眼,有些被哥哥突然捉弄避之不及的嗔怨。她捂着额头,瘪着嘴角,瓮声瓮气说:
“不知道。你们俩的事我上哪儿知道?”
镜夜:“哦,那你得知道知道。”
千羽:“哦,那他打听了什么?”
“关于你的婚姻状况。”
镜夜慢条斯理地喝口茶,刻意停顿了一下,接着才说:“他借着请我打高尔夫的机会,专程向我打听,你这次毕业回国,是不是就快要和你那个前男友结婚了?”
从小到大,或是经由父亲有意无意提点,或是自发作为家族搭接其他世家子弟的桥梁,长年累月周旋于各色人之间,对于镜夜而言,揣摩别人的意图,就如同随手开关灯一样简单。
在接到这场高尔夫的邀请时,他还纳闷呢,他和这位迹部家的独子说不上多亲近无间,私交也不太密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单独邀请他打高尔夫?着实让他古怪了好一阵。
结果上了球场,对方刚和他迂回两句,妹妹的名字出口一瞬间,他立马就明白过来。
这场邀请压根不是冲着他来的。
倒是他自己才是沾了妹妹的光。
看来看去,场上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真正的主角却是不在场的那个。
他就像是高尔夫球下面的那个球托,现身在场地里,只是为了方便这位迹部君把自己的球,挥击到自己真正想要占有的目标领域中。
摸透了对面的心思,面对迹部景吾的问题,他反而不太想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于是他临时起意,坏心眼地回应对方:“是的,目前婚礼已经在筹备中了。”
“到时临近婚礼,父亲会让管家给迹部家发正式的请柬。迹部君您记得前来观礼就好。依照千羽的意思,我们会给您预留最佳的观礼位置的。”
话尾一落地,紧接而来,是“咔”的一声。
轻微的脆响,但尖锐利落,像打磨锋利的子弹破空而出。
对方手里那根高尔夫球杆,应声拄弯。
“是么?”迹部景吾淡然把报废的球杆扔到一边,接过球童递来的新球杆,“恭喜。”
恭喜?
这冷冰冰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像啊。
他不着痕迹地看一眼保不住全尸的球杆,觉得属实有些夸张了。一向沉着稳重的迹部景吾,因为他的一句话,情绪管理几近失败。
嗯……怎么不算是他小小的荣幸呢?
不过恶作剧到这里就可以截止了。免得太过火收不住场。最终,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千羽和她前男友在她去往德国留学时,便已经分手。
不过她从没对家里提起过,家里人也对她的私事向来不多过问,加上她学业繁忙,一年到头几乎不回家,他也是在很久之后才得知此事。
至于千羽的前男友庄司君那边……听庄司君姐姐说,一开始他也不曾特意提及。估计是考虑怕一讲出来,平白惹得两家不痛快。
那时候庄司家和凤家的合作尚未进入正轨,小辈的思维和眼光亦有限,担心这种事拉出来会成为一个风险,让凤家对庄司家印象不好,合作生嫌隙,所以旁敲侧击到千羽没有主动袒露,她那位前男友在家里人偶尔问起时,也就打太极糊弄了过去。
一番前因后果解释完。
然后,他又很荣幸地看见迹部景吾因为他的这段话,脸色遽然疏朗起来。
冷冰冰的语气重新和缓,一边说着“是么?那很遗憾了”,一边干脆利落地挥杆击球。
一杆入洞。
迹部景吾满意地将球杆丢给球童。他双手叉在腰侧,向着宽阔的绿茵极目远眺。帽檐镀一层薄金色日光,明丽璀璨,晃耀着他意气风发的锐利眉眼。
所以嘛——
“我相信他问我这段话绝不是白问。”
“所以,”镜夜意味深长地提问,“千羽,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千羽:“……”
千羽左思右想,冥思苦想。
想完,她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大声宣告结论:“噢!我懂了!”
“原来他也有联姻的需求啊!”
镜夜:“???”
镜夜闭上眼,无奈地推了一下眼镜,“我亲爱的妹妹,我请问呢,你到底是从哪一点推出这个结论的?”
“显而易见啊!不难看出啊!”千羽正色道,忍不住为自己洞穿真相的机智得意,“我之前听父亲说过,迹部财团有在规划往生物制药领域发展。除了我们家,他还能找谁联合?”
“我就说嘛,他干什么老往我们家跑。我还真以为他是来看望父亲这位长辈的,”千羽指指点点,“没想到他是早有预谋,别有用心,颇有心机。真是看错他了!啧啧啧。”
迹部景吾居然在考虑家族联姻。
不可思议。
毕竟,他可是曾经亲口嘲笑过这个话题的人——“联姻?本大爷还需要联姻?这句话听着不觉得很可笑么?”
只能说,利益当前,人性的扭曲。
千羽喝一口红茶,摇头。
镜夜喝一口红茶,无语。
镜夜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好歹也是谈过一次恋爱的人……”
千羽:“?”
千羽:“三哥,你在说什么?”
镜夜盯着她半晌打量,脸色变幻莫测,像一个五彩缤纷万花筒,转个角度就是五颜六色的图案,“……没什么,我自言自语。”
千羽很严肃:“自言自语是一种疾病,极大概率是精神分裂的前兆,三哥,有空你抓紧去医院看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别胡说,”镜夜又伸手敲一下她的脑袋,“讲不出好话可以不讲。”
来来去去,千羽始终没有头绪。
一个人闷声纠结终归不是办法。
在镜夜的建议下,她决定和迹部景吾开诚布公谈一谈。
和他一人私下讨价还价,总比公开闹到两家长辈面前强,否则两家的面子都不好看。她相信迹部景吾不是偏执强求的人,是能够沟通商量,可以争取转圜余地的。
但她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管他是需要立信守承诺的人设,还是觉得此类深化两家情谊的手段行之有效,“妻子”是谁根本不在乎,如果他一意认为联姻就是最稳妥的手段,那她也认了,就此一条路走到黑。
做错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往好处想,这桩婚姻堪称强强联合,给家族带来的收益丰厚,就也还行吧。
而且迹部景吾这个人也算知根知底。
出任何问题,她自信有能力去应付。
免得像她那位多年没见过面的姑姑一样,和联姻的丈夫摔杯子、砸东西,吵到束手无策,哭着喊着回家里诉苦,反倒被当时家中话事人——她的爷爷,斥责就她姑姑事儿多,劈头盖脸又给人骂了回去。
镁光灯夫妻罢了,无所谓。
演,演嘛,都可以演。
幸好,迹部景吾的人性没被利益完全异化。经过双方一番交涉,最终达成的结果,虽说跟她的期待不完全一致,但总算有腾挪的空间。
演,还是要演的。
不过只需不到一年的时间。
捱到大哥平稳铺开了他自己的人脉,接续上和迹部财团的合作,捱到家族集团能从父亲去世的阴影中步入正轨。
按照发正式婚宴请柬为截止点。
现在满打满算其实还剩八个月。
时长虽说不算短,不过千羽也挺满意了。
·
酒店露天包厢内,紧邻金碧相辉的夕阳,千羽掰开另一只螃蟹,计算一天少似一天的演戏时间表,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非常愉悦。
“千羽,快看我们副会长手上的戒指。”
坐在旁边的春奈前辈用手肘捅了捅她。
千羽本来无意探究,但碍于前辈热心攀谈,只好转过身去,很给面子地马虎望了一眼。
“款式真漂亮,不知道是哪家品牌定制的,”春奈前辈兴奋道,“虽然买不起私人高定,但选购一下相似的普通款,我觉得多少还是能激我男朋友一把。”
“诶,你觉得,副会长的戒指大概多少钱?”
千羽摇头,“不知道。”
她装成没见过世面的普通职员,用稍显夸张的语气说:“应该很贵吧?几百万?一千万?两千万?”
这个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道。
所有订婚的物品一应是迹部景吾自己准备,什么价格,什么款式,她都懒得过手。
每次迹部景吾一问她意见,她瞥一眼,脑子像开了无痕漠视甚至留不下丝毫印象。
搪塞一句“可以的,漂亮”,“嗯,很有品味”,“你觉得好就好,我完全ok的”就完事。
“哦对了,突然想起我秘书室的朋友说过,副会长的戒指好像是……Harry Winston,”春奈打开手机,按下几个字母,“嘿嘿,让我查查。”
“嘶,高端价位两千六百万起。普通定制的话,算打个十折……还好还好,狠狠激一下男朋友也能摸得上门槛……”
千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继续安静啃自己的螃蟹。
邻桌的交谈声陆陆续续传到她耳边。
“渡边,我记得你们项目组今年进来了一个新人,是么?”
“是的,副会长。履历非常优秀,做事也认真负责,交代的任务一点就通,是个勤奋又聪明的姑娘呢。”
“嗯,我知道。这批新人终面是我亲自面的,”迹部景吾说,“把她叫过来,我见一下。”
千羽:“……”
千羽噎了一下。
不妙,迹部景吾此人又要开始作妖。
肩膀被人轻拍了拍。千羽本能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仰头,对上组长垂眸微笑的目光。
她赶紧站起来,“组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副会长说想见见你。”
组长凑到她耳前,安抚着轻拍她的背,柔声道,“没关系,别太紧张。待会你跟在我身边,有什么问题我会替你兜底。”
老规矩,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狗头叼玫瑰]
——关于if线一些胡言乱语的扯淡,预警,狠狠预警,纯爱战士可以撤离——
说真的,我还挺想写一下,如果大爷从镜夜那里得知妹真的和别人订婚了,大爷做出后续行动的if线番外。
就是那种你以为你自己可以坦率、平和地祝福,也决定了就此做个朋友也挺好的,结果一看到人天天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出双入对,晚上就开始躺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这两人白天各种恩爱举动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越想越忌恨,越想越不甘心,睁眼是三个字“为什么”,闭眼是三个字“凭什么”。像翻烙饼一样每天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边被世俗正确的价值观所困顿,一边在爱和占有欲中拼命扑棱。
最终,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一天都不间断灌输的所谓“美德教育”、“绅士品行”,还是压不住像苔藓爬上最阴暗的石板疯狂蔓延的爱意,然后,就有了一系列背德操作。
我把我的段子口嗨给朋友:吧啦吧啦[彩虹屁]。
我朋友(大惊失色):你怎么往那什么花市的方向走了[问号]
我:一脑补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求求你了]
我朋友:你悠着点吧,现在已经不流行古早狗血了,你写出来包被骂的[化了]
我:呜呜呜我怎么就生不逢时。我恨![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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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