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 第31章 谜团

沈洛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捏住半块陶土，指腹轻轻碾过，将原本不成形的泥团揉成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

只不过这兔子也丑得离奇，耳朵是歪歪扭扭的，眼睛是两个浅坑。

沈洛端详了片刻，偏头随手将它放在一边，这一下恰好对上旁边扒着桌沿看的小女孩的目光。

“咦，你的兔子没有尾巴！”小女孩指着小兔子，声音脆生生的。

沈洛顺着她的话笑起来，指腹在兔子屁股后捏出个小凸起，语气放得格外温和：“现在有了，要不要送给你？”

小女孩立刻高兴地伸手，连带着周围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我也要”、“叔叔会捏星星吗”。

胡院长站在一旁，看着这幕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沈总您真是亲民，孩子们平时见了生人都怯生生的，今天倒跟您格外投缘。”

沈洛笑着应和，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活动室角落的智能终端。屏幕亮着，显示着“儿童档案查询”的登录界面，背景里隐约能看到“联盟历2570-2575”的年份标识。

就在沈洛磨着牙思考怎么找个好借口过去搜索一下时，手腕内侧的微型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这是杰尼得手的信号。

这下，沈洛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尤为真诚，看向胡院长的眼神里满是诚恳：“胡院长，说实话，来之前我还担心福利院的条件，但现在看到孩子们这么开心，工作人员也这么用心，贵院的专业精神和对孩子们的付出，是真的令人动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孩子们手里的泥塑，慈祥道，“……尤其是孩子们的天真烂漫，刚才那小姑娘说我兔子没尾巴的时候，我简直是心都软了。”

胡院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不不这都是我们该做的，还是要感谢像沈总这样的企业家愿意支持公益。”

“应该的。”沈洛话锋突然一转，“关于后续的资助方案，包括扩建活动室、添置新的教学设备，还有孩子们的营养补贴，会有人跟您进行详细磋商，务必做到双方都满意。”

胡院长刚要点头，就见沈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可惜真不巧，我刚刚突然接到紧急通知，需要参加一个跨星系的战略级视频会议，点名要我参加，实在是无法推脱，因此我必须立刻赶回去处理，万分抱歉！”

“啊？这……”胡院长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满是错愕和惋惜，“沈总您不再多看看？楼上还有孩子们的绘画展，都是他们自己画的，您要是看了肯定喜欢……”

“下次！下次一定！”

沈洛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迈开长腿，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同时给迪克丢下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

迪克：“……”

沈洛快步走出福利院大门，杰尼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靠在悬浮车旁等着了，指尖轻巧地弹出一枚不起眼的黑色数据芯片。

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看向沈洛，嘴角一勾：“搞定了，老大。”

芯片被抛过来，沈洛伸手接住。杰尼走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点邀功的狡黠：“那防火墙看着老掉牙，内核硬得跟钢板似的，我费了点劲才撬开。你要的中央洲第二福利院，联盟历2570到2575年间所有在册儿童和工作人员的基础信息，全在这芯片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那些标着‘特殊监护’的加密档案，我也‘借’了份副本……不过原始档案触发了湮灭协议，好在我反应快，在它烧成量子灰烬前零点三秒截胡了数据流，痕迹抹得比黑洞还干净，放心吧老大，没人能查到。”

沈洛紧紧攥住那枚冰凉的芯片，仿佛握住了一条通往谢祈不为人知过往的秘密通道。

“干得漂亮。杰尼，”沈洛赞许道，“年终奖翻倍。”

杰尼眼睛一亮：“谢老大！”

悬浮车再次启动，汇入中央洲繁忙的车流。

几小时后，谢宅。

智能灯光调至最暗，只有全息终端的蓝光映在沈洛脸上。芯片已经插入终端，屏幕上正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名单，儿童信息按年份分类，每一条后面都附着照片和基础资料。

沈洛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筛选着2573到2575年间入院的孩子——根据他之前查到的零星线索，谢祈应该是在这期间来过福利院。

沈洛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划过，照片里的孩子或笑或怯，信息栏里记录着他们的出生日期、入院原因，却没有一个能和谢祈对上。

直到他翻到“特殊监护”分类，点开编号开始细细翻开——001是个患有视力障碍的男孩，002是个女孩，003……一直到019。

当019的档案页面弹出时，沈洛的呼吸顿了片刻。

照片栏是一片空白，姓名、出生日期、入院原因都是“未记录”，只有“特殊监护”的标识亮着红色，核心数据区更是一片漆黑，像是被刻意挖空过。

沈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杰尼！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联盟历2574年的‘特殊监护’档案，编号019的核心数据区是完全空白？！你不是号称连星际堡垒的主脑都能当后花园逛吗？！现在告诉我连份福利院档案都搞不定？！”

019，是他目前从海量线索里推断出的、最可能对应谢祈的编码。

这是他目前找到的唯一突破口，现在却成了一片空白！

此刻，杰尼正泡在沈洛旗下最豪华温泉度假星的Svip包厢里，享受着仿生按摩水流的抚慰，懒洋洋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不可能的老大，我用的都是你身为总督的最高权限，联盟上下还有谁能比你高一级吗？！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嘛……除非您让我撬的，压根不是什么福利院破铜烂铁，而是咱们联盟首长的东西，那玩意儿……啧啧，别说是我，就算是我那传说中黑进过星核主机的祖师爷诈尸，也得被扒掉三层电子皮才够得着门把手……让我黑这个，那我真是无话可说咯。”

正是要黑首长档案的沈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被戳穿的尴尬和怒火：“少废话！有没有办法……哪怕撬开一条缝？看到点边缘信息也行？比如……谁把他领走的？这总该有记录吧？”

“啧，”通讯那头传来杰尼哗啦一声从温泉中起身的声音，以及智能浴袍自动吸附包裹身体的细微声响，“行吧，看在你是我衣食父母的份上……”

沈洛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对方声音忽然变高，背景音也切换成了高速键盘敲击的密集噼啪声：“我直接碰瓷首长的权限试试！”

“！！！”

沈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赶紧呵斥道：“你是嫌我命长？！还是想让我被联盟安全局盯上啊？！”

但通讯那头只有更密集、更疯狂的键盘敲击声，杰尼显然已经进入了“黑客之魂”燃烧的状态：“靠！是……生物密钥！”

“什么？”

“老大，”杰尼的声音沉了下来，“就是需要特定基因序列才能解锁，这已经不是黑客技术能解决的了，得是血缘级别的权限。”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一串代码。终端瞬间过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全息投影里的密码链突然炸开，露出更深层的防御机制。

杰尼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密钥结构……简直是个艺术品！嵌套了十二层动态混沌算法……该死！常规路径全堵死了……等等……这里有个逻辑后门？不对，是陷阱！”

沈洛盯着屏幕，心脏跟着杰尼的声音起伏，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桌沿。

“诶……绕过它！有门！”杰尼的声音突然拔高，狂喜道，“老大！我能查到当年是谁把019领走的了！”

“谁？”沈洛的声音有些发紧，耳朵竖了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耳麦里传来一阵快到极致的键盘敲击声和系统警告音的混合交响，杰尼似乎在与某种强大的防御机制进行最后的角力。

终于，键盘声停了。杰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喘息，透过通讯器传过来，一字一顿：“……沈凛。”

“沈凛”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沈洛耳边。寒意从他的脊椎窜上头顶，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他重重靠回椅背，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手指用力捏住紧锁的眉心——沈凛，是他的父亲，联盟前统帅，是那个在南北冲突中“陨落”的英雄。

怎么会是父亲？

沈洛把目光投向窗外，中央洲的人造月亮正缓缓升起，银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脸上，一半暴露在光下，一半沉沦于深邃的阴影。

他有预感，揭开这层秘密帷幕的代价，恐怕远比他预估的更为骇人。

沈洛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管他呢。就算背后是亲爹，他也得弄个明白。

通讯那头，杰尼没听到预想中的咆哮或崩溃，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老大？您……还喘着气吧？没被吓晕过去？”

沈洛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没晕就好，我还以为你要找速效救心丸呢。”杰尼的语气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可倏得话锋一转，变得严肃了些，“说起来……不知道沈统帅当年领养的小孩怎么样了……他很久前……就陨落在现在南北洲。”

沈洛惆怅地想：他领养的孩子现在正坐在联盟权力的最顶点，冷着脸签发文件呢！

不过沈洛对这段尘封的往事知之甚少，不由急切追问：“那场战争……南北冲突，是沈统帅亲自挂帅出征的？为什么……联盟的记载如此语焉不详？连英灵殿的统帅雕像群，都缺了他那一座？”

每一任统帅都该有属于自己的不朽丰碑，为何就他父亲没有？

杰尼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这个……水很深啊老大。你知道的，我是在南北洲的街头巷尾混大的，也只听一些老酒鬼提过几耳朵……据说好像是沈统帅指挥失误，葬送了一批精锐舰队……”他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但这完全说不通啊！沈统帅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星际虫族的大潮都硬扛过！区区一场吓唬南洲北洲分离主义者的边境摩擦，怎么可能失控到葬送整支王牌舰队的地步？说白了联盟当时压根没想真打，就是武力威慑一下……但说没就没，这结果，太邪门了，对吧？”

“太邪门了”这五个字，重重砸在沈洛心头。

他心烦意乱地走到窗边，抬手按了下墙壁上的按钮，智能窗帘缓缓拉开，月光涌进来，照亮了房间里悬浮的微尘。

可那月光再亮，也驱不散他心里的迷雾

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都是散落的珠子，串起来却指向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方向。

通讯器里传来杰尼的声音：“老大，要不要我再试试查点档案？说不定好运降临，真能找到你想好的线索呢！”

沈洛睁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不用，先别打草惊蛇……这样，你把当年舰队的伤亡名单找出来，越详细越好，尤其是失踪的士兵……我怀疑这里面还有隐情。”

“行，包在我身上。”杰尼的声音里又恢复了干劲，“不过老大，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这事儿可能比你想的还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