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反派死于话多。
所以我战斗的时候从来不说一句话。
但这一次的战斗不同于平常,来得十分突然。
我一个人好端端地走着,突然树林里跳出十多个蒙面人,招招朝我要害攻击,意图取我性命。
来者没有讲一句废话,但是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那么我也只能抽刀迎击。
古怪的是,十几个装束一致的蒙面人中,有一个带着醒目的奇怪面具的人。面具橘底黑纹,只有一个眼洞。
他一直在远处静静观望着。
看来,他很可能是这些敌人的指使者。
擒贼先擒王嘛。
我费劲摆脱蒙面人的纠缠,刀刺进他们的身体,流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反而是白色的粘稠液体。
算然有些奇怪,但也没空去多想了。
握着太刀,冲到面具人面前——他仍然气定神闲地站着,一动不动——我没有犹豫,直接挥刀,刀刃接触到他的身体,但我却只感觉接触到了一团空气。
的确,我挥了个空。
刀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
他仍旧毫发无伤。
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由于挥空,身体重心不稳。我心下警铃大作,赶紧抬手在胸前抵挡——被狠狠踹了一脚,飞出几米远。
我落地,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沟壑。
站稳,起身。
这个人很强,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冰冷的杀意。而且踹我的那一脚,又重又狠,一点不拖泥带水。
有点像是宇智波的脚法……错觉吗?
「你知道……我们要杀你的原因吗?」那人开口说话了。
我没理他,依旧冲上去。
他轻松地抵挡我的攻击,左一下右一下,就跟玩似的。
「我们观察你好久了,赤盏伦。」
「你从根干到暗部,所有的事,我们都一清二楚。」
『嘁。』我暗骂一声,挥刀。这个人必须杀掉。
「不管是听命于谁,你一直都在干着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是吗?你到底杀了多少人,恐怕自己也记不清了吧。」
他灵巧地躲过我的攻击。
谁会无聊到数自己杀了多少人啊岂可修!
「不要觉得为了执行命令而制造杀戮,就和自己一点干系都没有了哦。不要无视自己手上的鲜血啊。」
这我知道啊,我一直知道啊,要你来提醒我啊!
「实际上你这种人吧,有一种通病。」
他一瞬绕到我的身后,速度快得犹如止水的瞬身术。
「无论你成长到什么地步,骨子里的奴性是去不掉的。」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如鬼魅般响起。
「你就没有什么一点自己的想法吗?只是一味的听命于他人?你就这么甘愿一个工具?」
这家伙,别开玩笑了!
我正要抬手往后刺,却被腹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打断了动作。
低头去看,锋利的刀刃从我的腹部穿出来。大量的血渗出,迅速染红了腹部的衣服。
那人冷笑一声,把我往旁边一甩。
一阵天旋地转,我的身体重重地拍到了什么东西,停止了滚动。
什么啊,树吗?
有东西从嘴里涌出来。我舔舔嘴角,将那苦涩的味道咽下。
试图撑着树站起来,但是每一个动作都会使伤口的痛楚放到更大,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我,扯着我让我倒下。
内脏被搅作了一团。
我咬着牙,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瞪他。
总是被人捅的我,一直很背啊。
「一味地服从,会让你变得软弱。软弱的你是没有资格站在鼬身边的。」他面向我,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一股浓浓恶毒女二台词风是怎么回事。
等等他认识鼬??
战斗不留给我丝毫空闲去想这些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面具人就冲到了我面前。
我条件反射地抬刀向前穿刺——
「叮!」
他也抽出了刀,挡住了我的这一击。
刀与刀撞击的声音自然是很清脆的,但是这次的撞击声似乎有些清脆过头了,还带着叫人牙根发酸的袅袅余音,一时让我有些愣神。
更加冲击我的大脑的,是手上传来的,刀刃断裂的感觉。
我瞪大了眼睛,去看。
这把刀断了。
隼人留给我的这把刀断了。
其实我心里早有预感了吧。
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完全没有想到,它就这么说断就断了。
干脆利落,就如同隼人的死来得一样突然。
身体被反作用力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一阵无力。
我的手里仍紧握着那端掉的半把刀。
手心触碰到刀柄那一部分,似乎有一团小火焰在燃烧。
小火焰烧啊烧啊,从我的手心,渐渐蔓延到我的大脑,我的全身。
「你这个……混!帐!东!西!」我很狠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可原谅!」
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刀刃,接着举起我那残破的半把太刀,朝他的身体刺去。
「表情很不错哦。」
头上传来戏谑的声音。
下巴被往上抬,我的脸被强迫对上他那张面具,我的眼被强迫对上他面具后的眼。
那是!
红色的,写轮眼!
怎么会!
锋利的刀刃穿过手心,鲜血顺着刀顺着我的手腕低落滴落。发烫的血肉和冰冷的刀,相印成趣。
我看着那只鲜红的眼睛,里面带着轻蔑的嘲笑,映出我惶恐的脸。
身体,动不了了。
「我说过了,你很弱。」
自己这下中了幻术。大脑里那点止水的查克拉嗡的一声运作起来。
要是它们没有反应,我都快忘记它们了。
我还以为它们早就消散了,没想到它们在我身体中停留了这么久。
面具人闭上眼,抽回刀,飞出一脚。我再次被踢飞了。
实际上我很少被踢飞的,至少今年没怎么被踢飞。
身体在地上无力地滚动,犹如一个麻袋。
那半把刀仍然被我握着,就像粘在手心一般。
意识变得模糊,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沉入黑暗的水底,陷入永恒的静止。
身体变得很轻很轻,仿佛天上一朵柔软的云,山间一道无形的清风。
渐渐化为虚空。
但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耳畔喧嚣?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海中渐渐明朗起来?
有什么东西,一下又一下刺激我的神经,提醒我我依然活着?
我睁开了眼。
身处一片稀疏的树林。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和血的味道。
竟是从我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我自嘲一笑。
不过,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穿越到这里来?
虽然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自己又穿越了。
我来到了十四年前。
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腹部一阵剧痛,我捂住那道伤口,血从指间流出。
是啊,我被人捅了一刀,从后面捅进,从前面穿出。
其实我现在还能站着就和穿越这件事一样古怪的吧。
往前慢慢地走,一步,两步……
杀意渐渐变得浓烈了,这不是我放出来的。
旁边的矮树丛里有动静。
我往声源方向看去。
那丛灌木沙沙响了一会,忽然静止,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是一个小孩子啊。
我注视着他。
衣服不算破烂,只是浑身上下搞得脏兮兮的。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倒是很引人注目。
他看见了一身血腥的我,竟不怕生地跑过来,肉肉的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我的裤子。
真小……才刚过我的膝盖。
嘴巴比身体更先做出反应了。
「小鬼,你要干嘛?」
「我迷路了。」他说。
我嘴角抽了抽:「我也是。」
不再理会他,我继续往前走着。
(得快点回到原来的世界啊。)
小鬼跟了上来。
「别跟着我了,小鬼。」我停下来,俯视他,开始释放杀气,「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浓烈的杀气从我身体发出,向他蔓延,裹住了这个小小的身躯。
要让他知道,跟着我才危险。
他安静地注视着我,黑色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汪湖水,仿佛眼前的我只是一座山、一阵清风。
然后,他笑了,肉嘟嘟的脸颊上两个甜蜜的肉涡:「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心下一惊,才发现我自己散发出来的、铺天盖地的杀意已经扼住了这个孩子的喉咙。
我到底在干什么!
慌乱地收起杀气,摸了摸他的头以表歉意。
他的头发很柔软。
这个孩子抬头看着我,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竟和我记忆中的某人重叠了。
叹口气,单手抱起了他。他坐在我的小臂上,伸出短短的胳膊,搂住了我的脖颈,自然无比。
一股小孩子特有的奶味。
「知道去哪里吗?」我问道。
他小小的手指了一个方向。
我抱着他,往那个方向走。
不敢走太快,因为一走快,腹部的伤口就会裂得更大。
小孩子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卷卷的头发扫过我的颈窝。
他小小的身子,比我冰冷的体温要温暖很多。他的心脏贴着我的胸口,有力地跳动着。
奇怪又奇妙的感觉。
渐渐走到树林的边缘。
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外面已经包围了二十个忍者。
现在正是三战的时间,那些在外面包围过来的,都是岩忍。
我的眼色一暗。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离树林的边缘越来越近了。
我微微低头,放柔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想玩游戏吗?」
「什么游戏?」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一听到游戏就来了兴趣。
「捉迷藏。」我摸摸他的头,「玩过捉迷藏吗?」
他摇摇脑袋。
「要先把眼睛闭起来,然后捂住耳朵……」我慢慢地引导,「心里默念一百下,再睁眼,能找到我就算你赢了哦。」
「还有,中间可不能偷看哦。」我戳戳他的脸颊。
「嗯嗯!」
哄他闭上眼捂上耳朵之后,我再次抬头,对上面前那群气势汹汹的岩忍之时,眼里已经是凌厉的肃杀之意。
我稍微伸展另一只手,手指可以自由活动,没什么问题。
那半把断刀不知道去哪里了。
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吃力。
其实,只要寻找突破口就行了,又不是要全部杀掉。
话是这么说,但依然会很艰难。
怀里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手无寸铁,腹部还被穿透了。
我该如何突破呢?
啊,我真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啊。
但也已经没有办法了不是吗。
怀里的孩子开始喃喃计数。
那么就开始吧!
我对上那群岩忍,勾勾嘴角,脚下发力,向前冲去。
腹部的伤口毫不意外地裂开了,果然很疼啊。
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小腿猛地向下发力,身体向上跳起,给了最先冲到我面前的岩忍一个回旋踢。
他的脸被我踢得转到背后去。
我稍微往旁边一偏,一把太刀落下来,砍到了我的肩膀上。
刀刃堪堪没入我的皮肉,就再也不能砍下去了。
感觉身后拿刀的人在颤栗。
新手刚上战场吗?
转头,咧嘴一笑:「谢谢啊。」
稍微低了低身子,手往后伸,猛地转身,夺过这把刀,一脚踢向他的心口。
我踩着他跳起来,顺着力砍翻了另外两个扑过来的敌人。
身上的伤口烧起来一般疼痛。
我定了定神,轻咬舌尖,保持清醒。
十秒!
肌肉限制短暂解除,爆发出来的是惊人的速度和力量。
凶猛地砍倒了一排敌人。
岩忍其实是很不适合近距离作战的,不管是从他们的体术角度来说,还是从他们的忍术角度来说。
他们没有向我预计的那样发动土龙弹之类的忍术,是因为害怕伤到自己的同伴吗?
脚感觉到地面以下细微的震动,我跳起来。
一双手破土而出,试图抓我的脚,却落了个空。
心中斩首之术?
我勾勾嘴角,刀比脚更先落地,一挥,削去了这一双手。
惨叫声。
落地,刺穿一个从背后袭来的敌人。抓住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挡住了一片飞过来的苦无和手里剑。
几把苦无的尾巴上拴着起爆符。
把手中的尸体踢飞到空中,尸体上的起爆符爆炸了,掀起一阵尘土。
我甩了甩因为爆炸而轰鸣的脑袋。
有人因愤怒而咆哮着向我冲来,手中的苦无直指我的脑袋。
叫什么叫啊,没有一点忍者的样子。
歪头躲过攻击,膝盖狠狠撞向他的腹部。我没有回头,手指飞快转动太刀,变换方向,向后刺穿一个人的胸口。
「这……这个人,背后是长眼睛了吗?」听见有声音哆嗦着说道。
你老师没和你说过战斗时候不要讲话吗?特别是这种时候,只会助长他人的气势。
长期蒙眼训练,使我能够通过气流判断敌人的动作。但即使如此,面对这么多的敌人,我身上还是挂了彩。
腹部伤口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我握紧手中的刀,飞快瞥了一眼四周,敌人还剩下一半。
不能突围,否则拉开距离之后他们会用忍术,那就变麻烦了。
必须,必须,必须把他们都解决掉。
否则我们都会死。
我低头看看窝在我怀中的孩子。他闭着眼,小小的嘴巴蠕动着,还在听话地数数。
但他小小的身子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当人找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就会变得异常强大。』
至少这一次,我不是因为命令而去屠杀,而是为了保护自己所想!
我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
很快就结束了,我保证。
抬眼,淡淡地看向冲过来的敌人。我甩甩刀上的血珠,迎身而上。
血溅上我的面具,溅上我的衣服。
我的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我的心却一点一点清明起来。
敌人的血和我的血混在一起,腥臭而混乱。
终于他们都倒下了。
倒下就足够了,用不着去一个一个确认他们的死亡。
我丢下那把「借来的」太刀,走出了一步,两步,三步……
一双小小手的拂上我沾满鲜血的面具。
我低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澄澈眼睛。
「我找到你啦!」
我的呼吸一滞。
『……所以,倘若阿伦丢失了自己,我也一定会找到那个真正的你!』
记忆里有某个人,某个声音,这样做出承诺。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撞击我的胸口。
在那双眼睛疑惑的目光下,我将手覆盖上那双小手,面具下的嘴角弯出一抹弧度:「你找到我了,你赢了。」
强忍着剧痛,一步一步走着,终于找到了所谓的木叶忍者的军事驻扎地。
守卫拦了上来:「什么人!」
我把怀里抱着的小孩子放下来,对着他们指指他背后衣服上的图案,一个小小的宇智波家徽。
「你们真得注意点,这孩子差点被岩忍抢走了哦。」
两个守卫自然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大战的时候,谁都不会希望血继落到敌人的手中。
把小孩子放下来,我转身,抬腿便走。
裤角被什么拉住了。
我转身,低头看到那个孩子睁着大眼睛:「谢谢你把我送回来。」
「举手之劳。」
「那个……我叫止水。」他挠了挠脸,带点小孩子的别扭说道。
我知道啊,我一直知道啊。
摸摸他的头:「很好听的名字哦。」
「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随缘吧。」
我起身,抬腿往回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往回走,而不是在这个驻扎地里休息一下,处理一下伤口。
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快离开。
「等等!请问你是谁啊!」
「我只是碰巧路过的暗部桑哦。」
我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下一秒便被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