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暗涌的恨意)
佐助出院那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要不堪重负地塌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泥土的气息。
就在他抱着白夜,脚步虚浮地踏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冰冷的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很快就连成了线,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猛烈地冲刷着木叶的街道、房屋,也冲刷着那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屠杀的宇智波族地。
雨水汇成浑浊的溪流,漫过青石板路,仿佛要将那浸透土地的暗红色血迹和所有不堪回首的惨痛记忆一同洗刷带走。但这雨,却又像是无数冤魂无声的哭泣,冰冷而悲凉,敲打在心上,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佐助没有打伞,他就这样抱着白夜,默默地走在雨幕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衣服,顺着他苍白的小脸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的背影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瘦小、单薄,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悲伤和雨水击垮。
白夜能感受到通过契约链接传来的,他那死寂之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痛苦和迷茫。她安静地待在他怀里,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和柔软的皮毛,给予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新的生活,或者说,幸存者的生活,就这样在冰冷的雨水中开始了。
几天后,佐助重新回到了忍者学校。
校园依旧喧闹,但那种喧闹却仿佛与佐助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一出现,原本嘈杂的教室往往会瞬间安静一瞬,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同情的、恐惧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窃窃私语声像讨厌的蚊蝇,总是在他周围嗡嗡作响。
“听说了吗?宇智波家就剩下他一个了……”“他好可怜……” “是他哥哥干的!真可怕……” “离他远点吧,感觉好晦气……” “他以后会不会也……”
这些话语像细小的针,不断刺穿着佐助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总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眼神冰冷地看向窗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不再参与任何集体活动,下课也总是第一个离开。
放学后,他常常会一个人跑到南贺川边,抱着膝盖,望着流淌的河水发呆,一坐就是很久。有时,他会看到其他孩子被父母接走,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看着他们牵着父母的手,分享着一天的趣事……
每当这时,白夜能清晰地感受到链接那头传来的、如同黑洞般巨大的失落和刺痛。他会立刻低下头,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酸楚和羡慕。
【他们……什么都不懂。】有一次,他看着一对父子远去的背影,冰冷的精神意念传递过来,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讥诮和深深的落寞。
【……】白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这样巨大的创伤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跳上他旁边的石头,用脑袋蹭蹭他的手臂,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幸好还有你在,白夜。】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冰冷的依靠了。
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他心中埋下,在那场月读的酷刑和灭族的惨剧中破土而出,如今在孤独和痛苦的无尽灌溉下,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缠绕着他的心脏,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养料。他对灭族之事闭口不谈,但那日益冰冷的眼神和越发拼命的训练,无不昭示着那恨意正在如何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开始发了疯一样地训练。除了学校的课程,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修炼中。在学校后山,在无人的训练场,他总是练到月上中天,直到查克拉彻底耗尽,浑身脱力地倒下。
而白夜,也在这段相对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日子里,艰难地休养生息。灵核的损伤和反噬依旧严重,契约的压制也让她恢复得极其缓慢。但她发现,每日清晨,太阳初升,朝露未晞之时,草木间凝结的露珠似乎蕴含着比平时稍多一丝的、纯净的灵气。
于是,每个清晨,在佐助开始训练前,白夜都会悄悄离开片刻,寻找露水丰沛之处,小心翼翼地引导吸收那微薄的灵气。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但积少成多,总好过完全停滞。偶尔,她会叼回一些沾满晨露、蕴含着微弱自然能量的草药,嚼碎了敷在佐助训练留下的伤口上,能让他恢复得快一些。
佐助对她的这些小动作似乎有所察觉,但他从未追问,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的信任。
在对练中,白夜虽然无法动用妖力,但千年战斗的本能和眼光还在。她会通过契约链接,在他施展忍术或者投掷手里剑时,直接在他脑海中给出最简洁的提示。
【查克拉向左脚多凝聚半分。】 【手腕下沉三度。】 【呼吸节奏乱了,调整。】
起初他很不习惯这种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指导,甚至会因此失误。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种指导带来的精准和高效。他开始下意识地依赖白夜的提示,训练效果提升显著。他们之间的默契,在这种无声的交流和共同的秘密中,悄然增长着。
他的实力在仇恨的驱动和近乎自虐的努力下,稳步而快速地提升着。手里剑越发精准,体术动作更加凌厉,火遁的威力也渐渐超出了同龄人的水准。但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像一块冻僵的寒冰。
有一天放学,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橙红。佐助抱着白夜,沿着河岸往回走。在河的另一边,另一个孤独的身影也正踢着石子走着——是那个名叫漩涡鸣人的黄发小子。
两人几乎同时抬起头,目光隔着小河相遇了。
鸣人的眼神里依旧是那种咋咋呼呼的不服气和被孤立的委屈,而佐助的眼神,则是冰冷的、带着居高临下漠然的……甚至是同病相怜却又截然不同的复杂情绪。他们都是被孤立的人,但佐助的孤独源自于失去和仇恨,而鸣人的孤独则源于被排斥和渴望关注。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仿佛都被对方眼中某种相似的、却又不同的东西刺痛了。他们同时扭过头,加快脚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同样孤独,却又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白夜看着佐助紧抿的嘴唇和下颌绷紧的线条,能感受到他心中那因为对比而产生的、更加决绝的念头——他不要像那个吊车尾一样无能地渴望关注,他要获得力量,复仇的力量!
夜晚,他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呼吸急促。有时是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有时是鼬那双冰冷的万花筒写轮眼,有时是月读中无尽的折磨。
每当这时,白夜会跳上床,舔舐他冰凉的额头和眼角的泪痕,用粗糙的舌头带来的细微刺痛感将他拉回现实。
【我没事。】他会推开她,声音沙哑,重新闭上眼,但紧攥的拳头却从未松开过。
仇恨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囚笼。而白夜,是他囚笼里唯一的同伴,见证着他的痛苦,也见证着他的蜕变。她知道,那个温柔的、会抱着小狼狗絮絮叨叨的小糯米团子,已经永远死在了那个血月之夜。活下来的,是为了复仇而存在的宇智波佐助。
而她恢复力量的道路,依旧漫长而渺茫,与他那布满荆棘的复仇之路,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