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城市边界时,姜黎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
姚漾把车开得又稳又快,车载冰箱里的冰袋换了第三袋,姜黎额头的冷汗还是没止住。她攥着姜黎的手,指尖能摸到对方掌心的烫意,喉咙里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再撑半小时,前面有个小镇,有私人诊所。”
姜黎睁开眼,笑了笑,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没事……当年我肩中枪,躺三天都活下来了。”她的指尖划过姚漾的侧脸,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你别慌。”
姚漾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得更狠了些。窗外的风景从钢筋森林变成了连绵的山,绿色的树影飞快地往后退,像被甩在身后的过往。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小镇边缘的私人诊所前。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看了眼姜黎的伤口,又看了看两人沾着血的衣服,没多问,只是皱着眉说:“伤口感染得厉害,得清创。”
清创的过程里,姜黎咬着牙没哼一声,手却把姚漾的手腕攥出了红印。姚漾坐在旁边,看着医生用镊子夹出伤口里的碎弹片,心脏像被放在火上烤——她想起三年前姜黎说的“躺在废弃工厂三天”,想起对方左肩的旧疤,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坚韧,也更让人心疼。
处理好伤口,老头给姜黎挂了消炎水,又塞给姚漾一包药:“这地方偏,黑河的人一时找不到。你们先住两天,等她烧退了再走。”
姚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老头可能知道些什么。她递过钱,对方却摆了摆手:“我孙女当年也被黑河的人害过,你们能毁了它,是积德。”
那天晚上,姚漾守在诊所的隔间里。姜黎睡得很沉,呼吸轻得像猫,额头的温度终于降了些。姚漾坐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划过她眉骨的疤——那是当年抢物资时,被碎玻璃划的。
她想起三年前组织给的那张“沾血的连帽衫照片”,想起自己抱着照片在训练室哭到天亮的夜晚,想起姜黎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原来有些执念,从来都不是单箭头。
第二天清晨,姜黎醒了。她睁开眼,看到姚漾趴在床边,手里还攥着那把蝴蝶刀。阳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落在姚漾的发顶,像撒了层碎金。
姜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睫毛,姚漾猛地醒过来,眼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你怎么样?”
“好多了。”姜黎笑了笑,“我梦到我们在海边,你给我烤鱿鱼,烤糊了。”
姚漾的耳朵有点红,她站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姜黎:“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海边,我给你烤不糊的鱿鱼。”
接下来的两天,姚漾在小镇上买了新的衣服,换掉了沾血的潜行服。姜黎的身体渐渐好转,能下地走路时,两人坐在诊所的门口,看着远处的山。
“黑河的残余势力,可能还会找过来。”姚漾的指尖搓着蝴蝶刀的刀柄,“我们得换个身份,去更远的地方。”
姜黎靠在她的肩膀上,风裹着桂花香吹过来,带着南方小镇的软:“我早就准备好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新的身份证,照片是她们,名字是“林漾”和“林黎”,地址是南方沿海的一个小城,“我查过了,那里靠海,人口流动大,没人会注意我们。”
姚漾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暖起来。“林”是她们当年在桥洞躲雨时,一起捡的流浪猫的名字——那时她们说,以后有了家,就叫这个姓。
离开小镇的那天,老头站在诊所门口,递给姚漾一个布包:“里面是些常用药,还有我孙女织的围巾,海边冷。”
姚漾接过布包,对着老头鞠了一躬。车子开出很远,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老头还站在原地,像座沉默的山。
车子开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海边小城。
她们租了套靠海的小公寓,推开门就能闻到海风的咸湿。公寓里有个小阳台,摆着两张藤椅,姚漾把老头给的围巾挂在椅背上,姜黎则蹲在地上,拆着快递——是她买的猫粮,还有一只刚满月的橘猫。
“它叫‘小黑’。”姜黎把橘猫抱起来,放在姚漾怀里,“纪念我们摆脱的过去。”
橘猫软乎乎的,爪子搭在姚漾的手腕上,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姚漾低头看着它,又看向姜黎,对方的眼里映着窗外的海,亮得像盛了整片星空。
晚上,姚漾去海边的市场买了新鲜的鱿鱼和虾。她在阳台支起小烤架,海风把炭火吹得噼啪响。姜黎坐在藤椅上,抱着小黑,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翻面,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看,没烤糊。”姚漾把烤好的鱿鱼递过去,眼里带着点得意。
姜黎咬了一口,鲜美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抬起头,看着姚漾的眼睛,认真地说:“姚漾,谢谢你回来。”
姚漾的动作顿了顿,她蹲下身,握住姜黎的手,指尖贴在对方的掌心:“不是我回来,是我们一起走过来了。”
海风裹着海浪的声音吹过来,橘猫在姜黎怀里睡着了,烤架上的虾泛着诱人的红。远处的天际,夕阳正一点点沉进海里,把海面染成了温柔的橘色。
姚漾看着姜黎的侧脸,看着她肩侧的新疤和眉骨的旧疤,忽然明白——或许当年的她们都没有错,只是命运给了她们太多的考验。但那些考验,最终都成了她们走到一起的铺垫。
“以后的日子,”姚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给你做一辈子的关东煮,烤一辈子不糊的鱿鱼。”
姜黎笑了,她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姚漾的唇。海风里的咸湿混着烤鱿鱼的香,裹着她们的温度,散在南方的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