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的戎城因为举世瞩目的F1街道赛而沸腾。全城都准备得如火如荼的。
街头巷尾的广告牌几乎都被赛车队的赞助商占满,街上也经常能看见不少外国面孔。
就连城外焚鲜市集的巡逻队的人数和频率都提高了。
陈九声今天难得的神清气爽,给停业了几天的五味堂重新开门了。
一大早闻风而至的老主顾就把店面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是为了养颜的陈年枇杷露,有人是为了陈皮红豆沙,也有的为了纯看看这名“戎城最神秘的大厨”今天的状态。
好吧,还是那个永远戴着黑色口罩和Cap帽、不苟言笑的陈店长。
只是今天,他的眉眼间似乎比往常柔和了许多。说话语气也没有往日那么生硬冷漠了。
大家都挺怕陈店长,即使察觉到变化,也只会私底下低声八卦,要他们直接问那是万万不敢的。
等陈九声和小五味忙完一轮,人开始少起来的时候,庞天聪推门进来了,还带了两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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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是我刚刚说的大厨师,陈九声!哇他给我做的那个面真的……”
庞天聪话说到一半,瞄到陈九声扫过来的一个眼刀,立马缩了缩脖子,挠着头笑道:
“嘿嘿嘿,反正你们吃就对了,肯定没介绍错!”
“今天没有面。”陈九声擦了擦他们坐下的那枱桌面,语气平平:“红豆沙刚卖完。”
“喂!臭老九!比赛前一天我特意带弟兄们来捧场的!刚刚人那么多呢,我们特意等到你闲下来才进门的!你好歹给我们做点啥嘛!”庞天聪急了,一个劲儿嚷嚷着,一点著名赛车手的架子都没有。
很难想象著名F1赛车手私底下是这样的,他的两个朋友在旁边偷笑。
“没关系,有什么我们吃什么,”其中一位黑人青年笑着开口了:“我们不挑。卫生就好。”
中文流利得惊人,语调里还带着轻微的南部口音。陈九声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下。
这在2030年已不稀奇了,很多非洲年轻人从小就开始学习华文华语。
有些甚至中文比英语还要好。
另一位同样是黑人朋友,但年龄明显大不少,气质更沉稳。只是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庞天聪走到陈九声身边,指了指着那位说话的黑人,隆重地介绍道:
“这位啊,舒赫·诺阿!我们赛车界的第二个刘易斯·汉密尔顿!明天他也会下场,来自南非的车手!”
听到这里,陈九声认真地看了看对方。
刘易斯·汉密尔顿,陈九声很熟悉,因为自己曾经也狂热地喜欢过赛车,对著名的车手如数家珍。
他是F1的历史上有且仅有的一位黑人车手世界冠军,只不过他是英国赛车手。
而现在这位,竟然是南非的,来自非洲本土的世界冠军?
看来,非洲大陆对F1的热情果真被激发了。
陈九声突然感叹,原来他离开那个世界已经那么久了,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
“这位仁兄也很牛,攀岩专家,还是向下的攀岩!”庞天聪继续兴奋地介绍道。
“向下攀岩?你是说,裂谷和地心?”陈九声挑了挑眉,有点意思。
一直沉默着的那位闻言微微一笑,起身伸出手来,语气温和地回答道:
“你好,我叫吉姆·诺阿,是这位刘易斯·汉密尔顿的哥哥。”
说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出手和陈九声握了握。
四人一愣,随即笑声一片。
陈九声也不例外,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伸手和吉姆握了握,掌心粗糙,确实像攀岩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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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翻了牌子“休息中”之后,店里就剩下他们几个,当然还有小五味。
五味堂靠近门边的位置,就是小五味平时最爱窝着的那个角落,有一个很大的木架子。
那里最顶部放着几口宽口的玻璃罐,密封的,似乎常年没有被动过的样子,封口的绳子都勒进去了。但却一点灰尘没有,看得出是常常被擦拭的结果。
当陈九声站在椅子上拿下一罐的时候,小五味惊呼了一下,着实把庞天聪他们几个吓了一跳。
「警告:该区域为禁触储物区。检测到异常操作。是否确认继续?」
连小五味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这个警告好久了,陈九声设置后其实从没有响起过。
陈九声沉声说:“确认继续。”然后他的手继续伸到木架上,拿下来了第一口罐子。
里面似乎有些腌制好的干肉条。但在场的“诺阿兄弟”看见后,眼睛都亮了!
「店长!店长你从来不动那一排的!还设置了禁止触碰的警告!」
小五味这反应,搞得庞天聪也忍不住开口说:“哎哎阿九,既然那么宝贝就算了,随便吃点就好了!”
陈九声摇了摇头,“小五味,闭嘴。”
「店长,那个那个……」那一刻,小五味的语调罕见地低了下去,最后戛然而止了。
但它一直盯着庞天聪他们三个,好像在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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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声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的油纸,一层一层,到最后开盖子的那一刻,空气里瞬间充满着一种香气:柠檬叶、八角、胡椒、辣椒……甚至还有点杜松子的香味。
那是他和顾叶一起腌制、风干的生牛条。
“天呐难道这是Biltong?!”诺阿两兄弟一声惊呼,他们相当惊喜居然在这么不起眼的糖水铺子里,有南非最著名的食物:Biltong,腌制生牛条!
陈九声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爱人创作的,刀豆椒生牛条。”
刀豆椒,这种辣椒是顾叶自己带回来的。准确的说,是他培植出来的。
他特意在云省一个海拔两千米的小村落里,租了一个屋子和山间的一小片地,作为实验田。
陈九声还记得,种成了的那年,顾叶带他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刀豆架子。
“哇塞!我们顾大才子躲在这儿原来是种我最爱吃的刀豆呐!”陈九声得意洋洋的说。
他看着藤蔓攀在竹架上,豆荚一根根垂下来,青翠鲜嫩 ,豆香还混合着泥土的香气。
但隐隐飘来的一股辣椒味让他皱了皱眉头。
顾叶笑了,“是种一种你也可能爱吃、能吃的辣椒!”
他摸出小刀,挑了好几棵,终于找到了一根接近成熟的——从绿色到红色的渐变色的刀豆荚。
他轻轻割下这根,用刀温柔的划开中间,瞬间豆荚的汁液飘出一股混合着青草和辣椒的香气。
“你嫌小米辣太冲伤胃,连我都不让多吃的;青阳你又觉得太烈,唯独丘北你说了一次‘还行’。”
“但你又老爱跟着我试那些辣的菜!所以我就把你爱吃的刀豆,和丘北辣椒,试着嫁接在一起,看能不能种成功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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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顾叶请的每年帮他稍微打理这片田和那个屋子的大爷也爽朗地笑了,中气很足地大声说:
“是啊!我也没想到居然真的给小顾种成了!”
“但他真的很努力!那日头毒的很,他戴着手套,一圈圈地绑线缠紧,一根根地把丘北辣椒的茎沾泥,用小针穿在刀豆茎的切口里。哎呦喂这孩子,手里活儿也是很细致的,我看着他像做外科手术的医生哈哈哈哈哈哈!”
顾叶嘿嘿嘿地跟着大爷一起傻笑起来。
陈九声印象很深,当时云省丘北的风很干,风把刀豆的甜、辣椒的香都圈进了空气里。
他当时什么话都没说,拿纸巾把顾叶额头的汗细细地擦了擦,然后揉了揉他的耳垂,轻轻地说了一句:“是不是傻?”
试种成功的刀豆椒,形似细长扁平的刀豆,通体呈现从翠绿到橙红的渐变色。
表皮光滑、厚实,辣味温顺而带一点青草气;成熟后会变得微皱,辣度升高,带出一种坚果般的烘焙香气。顾叶后来越发爱用它腌肉。
这批生牛条,就是把刀豆椒晒干磨粉,作为腌料里的主力辣味成分,进行腌制和风干的。
风干后的香气能在肉里存很久,咬开甚至能尝到一点像威士忌橡木桶的混合甜香,微微辣,好吃极了。
“声哥你吃一片!这刀豆椒好香啊,一点都不冲,好像还润润的!”
“我们自己吃少放一点辣椒,多给你放野胡椒碎哈哈哈!”
“哇声哥你看这肉质的颜色,好像红宝石啊!我们以后每年都做一批!”
陈九声仿佛还能看见那些年顾叶穿着围裙,站在院子里,用木勺一层层地把调料抹进牛肉的纹理里。
陈九声切开几片,暗红色的油光,带着细致的韧性和肉的纹理,这么久了还是被保存得很好。
油花、表层的腌料碎屑,一层层地露出来。
从前的陈九声闻不得这种香味,看不得这些个罐子,否则心就像被浸到泡椒缸子里,酸得一缩一缩,又痛得一抽一抽的。
但从昨天起不一样了。
这种生牛条,吃了就吃了,他和顾叶可以再做一批。
想着想着,陈九声的嘴角浮起来一丝别人察觉不出来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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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阿九你这个肉真的……这肉干也太漂亮了!”庞天聪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赶紧抓起一片放嘴里。
一口咬下去,先是被那种韧劲儿震了一下,接着肉香在齿间爆开。
“靠,这是什么神仙风味!”他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靠,今天不能喝酒,否则这个下酒真的绝了!”
舒赫·诺阿也吃了一块,眉头微微一挑,露出赞叹的神情:“这个比我们家里做的还要细致,而且这种辣味好特别!甜甜的又好像甘甘的,让嘴巴烫烫的但很快就不辣了!”
吉姆·诺阿一直没说话,只是慢慢嚼着。他吃得很专注,甚至有点庄重。
这种味道似乎唤起了他身体里某种久违的记忆。
他的那位攀岩搭子如果还在,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味道吧……把它撕碎成条,在她最爱的那种面饼里夹上一些,吃完她就又有能量往下多去个几十米吧。
“画眉草籽烘烤以后,也会有这种,清苦带甜的香味。”吉姆低声说了句。
舒赫愣了一下,看了他哥哥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庞天聪嚼着肉干,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陈九声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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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远方来的攀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