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安苏醒后一连又在床上躺了五六日才下地行走。
阁老带着云鹤竹隐回到大夏关注楚氏动向。
他关键时刻来到白芷成,只是忽然算到所有人都有生命危险。
药王谷内瘴气消除,沈临安后续用药还需圣鹿角研磨而成的粉末,谢呈渊这几日一直在药王谷周围寻找圣鹿踪迹。
方圆五六十里皆属于药王谷地界,珩元说,圣鹿在瘴气盛行时极有可能掩盖行踪找了个安静地方躲避。
仔细寻找或许还有希望。
又是寻找圣鹿徒劳而返的一日,谢呈渊悻悻然回到药王谷住所时,眼前一亮。
那场春雪来的又急又猛,这几日药王谷晴天潋滟,白雪消融,新枝抽芽。
白衣男子侧身站在房门口,正饶有兴趣地听珩元在自己面前手舞足蹈讲述眼前这株开得正盛的海棠花。
“当年我孤身一人来到这药王谷求学,师傅怕我年纪幼小思乡心切,于是在这药王谷内种了许多昭国独有的海棠花树…”
他双手叉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耷拉下脑袋:
“唉,这几日天气好,我看得找个时间帮大家重新修整下坟冢。”
沈临安整个人站在海棠花树前,他伸手轻轻抚摸海棠花瓣,微风拂来,花瓣飘落他如瀑发间,再顺着长发、顺着他的衣衫缓缓滑落。
沐浴阳光下,像是被镀了层光晕。
察觉到目光,他侧目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呈渊,颔首道:“回来了。”
“你的身子现在能行下地行走吗?”谢呈渊走到他身旁,替他拂去鬓边飘落的海棠花瓣:“别逞强。”
“这有何逞强?”珩元在他二人对面打趣道:“他沈临安但凡再在躺在榻上一日,珩元我医圣的口碑还往哪放?”
“别说下地了,他沈临安现在和你打一架也绝不成问题!”
谢呈渊:“……”
“他好好的要和我打什么——”谢呈渊话还没说完,咔嚓一声,面前一道掌风卷着香气袭来,他闪身躲避。
一抬眸,沈临安手持海棠花枝,莞尔一笑:“拔剑。”
玉衡剑剑气凛冽,杀人于无形。
可偏偏碰上这海棠花枝。
每每与这海棠花之相碰时,这剑气便化作一层白雾,杀气消弭于无形,数招过后,竟然连一朵海棠花瓣都未斩落。
沈临安僵硬多日的筋骨终于得以舒展,一黑一白,二人转眼间打入山林内,独留站在海棠花树旁的珩元,看着那刚被折断的枝桠叹息摇头。
沈临安不知打了多久,他只知手中海棠花枝被谢呈渊挑走、整个人被谢呈渊按在一片海棠花林内深吻许久后,再睁眼,看见谢呈渊的身后已是漫天晚霞。
“还打吗?”谢呈渊一手捏着沈临安下颌,一首握住他的腰:“舒展筋骨是吗?我这还有个能让你由内而外、更加舒展的法子……”
“该回去——唔。”
所有话语淹没在深吻里。
两人躺在海棠树下,沈临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推了推谢呈渊胸膛,谢呈渊意犹未尽抬起头,不由分说将他揽进怀中,带着人滚了两圈。
一阵失重感袭来,沈临安慌乱中紧紧抱住谢呈渊,天旋地转后,再次睁眼,发现二人站在一小块悬崖峭壁处。
方才谢呈渊看似搂着沈临安滚落悬崖,原来是早有准备。
“这几日药王谷几乎被我搜了个遍,我对这里地形很是熟悉,别怕,搂紧我就是了。”谢呈渊在沈临安耳边小声说道,趁机坏心眼地在他耳垂处轻咬了一口。
此处只有一小块可供两人站立的地方,沈临安的后背紧紧抵在峭壁处,头顶有一颗从悬崖峭壁横处生长的海棠花树,面前是谢呈渊,但凡再往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放眼看去,山谷绵延致天际。
沈临安此刻,插翅难逃。
头顶上方传来的脚步声原来是珩元带着清酒和晏明帮忙折几枝海棠花,说是想要放在药王谷众人的坟前。
几人从踏进这片海棠树林到离开都未发现山崖边的二人正在耳鬓厮磨。
漫天繁星。
悬崖峭壁间,沈临安紧紧攥着身侧的海棠花枝。
海棠花枝禁不住摇晃,花瓣纷纷洒洒落了二人一身。
汗水顺着肩膀肌肉线条滑落,谢呈渊狠狠掐着沈临安的腰,无论他如何求饶都置若罔闻。
待他将人抱回住所时已是深夜,所有人皆已睡一下。
唯有守在沈临安床榻前的小狐狸谢十五歪着脑袋,奇怪地盯着沈临安发丝间落下的那些海棠花,还有他身上那股浓郁不已独属于谢呈渊的气息——
*
酆都那场大雪早已停下,观玉和冯怀术的身体上那层白雪一直未消融。
沈临安站在两人尸体前驻足许久,大家都想将这二人挫骨扬灰,但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二人尸体如何处置的决定权交给他。
“一剑封喉。”沈临安看着观玉脖颈处,伤口整齐锐利,再用力三分便是尸首分离。
他抬手不自觉揉了揉自己眉心,空中的血腥味并未完全消散,他忽然想到当时他和谢呈渊在密道下,那些滴入自己眉间的心血,想起自己在古籍中所看见的记载,结合昏迷后看到的那些画面,心中了然。
傀儡丝触碰到亡人血液,会有一定概率看见此人生前记忆。
只可惜他在回忆中并未看见黄金面具男子真容。
“如何?”谢呈渊一直站在沈临安身后,此次前往酆都只有他陪同:“想好怎么处置这两具尸体了吗?”
“我看到观玉和冯怀术生前的记忆。”沈临安忽然开口道:“剑走偏锋,其实自始至终,和狐妖再次结契,或者让狐妖再次重现人间,从不是能解决傀儡术的关窍,数百年来只有一个办法。”
谢呈渊沉默不语,他心中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便是让他身死魂销。”沈临安转身看向谢呈渊:“将酆都,一把火烧个干净吧。”
二人回到药王谷,珩元在他们住所后的那块大草坪上仔细晒着这几日找到的药材。
晏明和清酒前往药王谷西边区域搜寻圣鹿下落,沈临安思索片刻后,决定和谢呈渊前往东面区域再次寻找圣鹿,顺便和谢呈渊诉说他陷入昏迷时看到的回忆,其中包括那场大战。
——那场沈谢两家冤死的秘密。
清酒和晏明寻找西边山脉出发的早,还没到午时便空手回来了。
珩元一直帮大家疗伤,这几日才得空休息,躺在草地上懒懒散散晒太阳,察觉左侧又躺了两个人在止不住地叹气,他睁开眼瞥了眼清酒和晏明,随即又闭上眼:“别着急,圣鹿本就踪迹难寻,我曾经在药王谷待了好几年,一年能见上两三回已经是不得了的奇闻了!”
沈临安和谢呈渊两人又过了足足三个时辰才回到住所处。
二人走出山林,看见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三人,还没走到他们身旁,珩元便预知结果闭眼开口道:
“别灰心……别灰心,现在手里的圣鹿角够沈临安吃三四个月,在这之前,还是有机会再找到圣鹿的。”
话音刚落,砰一声,珩元怀中一沉,痛呼一声坐起来,睁眼一看,怀里竟然是一朵完完整整的鹿角,通体还泛着光芒:“鹿…鹿角?圣鹿?这么大一朵?还热乎?谢呈渊你该不会……”
该不会强硬取下整个鹿角吧……
珩元语无伦次看向谢呈渊,张大嘴。
谢呈渊内心翻了个白眼:
“碰巧看见鹿角掉下来了而已……放心吧,完全没见血。”他忽然顿了顿,和沈临安对视一眼:“也不对,也不能说没见血。”
珩元顿时翻身站起:“什么!圣鹿不能杀啊!”
沈临安在一旁轻笑一声:“非也,不是珩元你想的那样。”
珩元欲哭无泪道:“都见血了,不是这样还是哪样啊?谢呈渊,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谢呈渊笑着瞥了一眼沈临安身后,珩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头小鹿竟在沈临安衣袍后探出脑袋。
珩元拿滴泪还没落下,哭声卡在喉咙里,周围是清酒和晏明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是一头小圣鹿,它通体泛着银白色的光芒,走到众人视线中央,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趴在了地上沐浴阳光。
空中确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今日运气好,看见两头圣鹿,一雄一雌。”沈临安半蹲的身子轻轻抚摸小圣鹿的头颅,小圣鹿舒服地闭上眼仰起头:
“原本这两头鹿躲着我和呈渊,可母鹿忽然难产,雄鹿前来求助。”
“整个过程算是有惊无险,说来也巧,雄鹿半炷香后竟然脱角。”
小圣鹿刚出生,对周围一切都充满好奇心,能站立没多久,跟着沈临安亦步亦趋地就来到了他们住所处。
“你们可真是老天眷顾。”珩元感慨道:
“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圣鹿,圣鹿原来是见人就躲,从前师父只叮嘱我们万不可前去打扰,更别说像现在这般亲近了。”
“你们照顾下小鹿,我想着不一会儿它的父亲母亲肯定会寻来。”沈临安站起身,朝着住所走去:“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谢呈渊紧随其后。
晏明手里摸着小圣鹿,眼睛目送沈临安背影,过了会儿他疑惑道:
“公子的发间和身后为何会是沾了些许草屑呢?”
珩元和清酒同时身形一顿;
过一会儿,晏明又自言自语,像是自己在给自己解释:“我知道了,估计是帮圣鹿接生时沾上的吧。”
珩元和清酒对视一眼后看向沈临安,眼前飘过沈临安方才眼角的那抹微红,再想想刚才的谢呈渊……精神焕发。
珩元深深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了眼自己晒在阳光下的那堆药草,小声喃喃自语:
“……罢了,今晚煎药时再给他加几味补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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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