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那日被大蛇打伤,只是吃了一碗药粥就可以行动自如,看来那粥里的东西不简单,得女侠救助,授受武功,他虽出了钱财,恩却难报。
他这一生幸也不幸,一路总是有贵人相助,得偿所愿,他贺惜尧万分感激!
贺惜尧不知怎的,总是想起女侠黄衣起武的样子,飒爽英姿,柔而不媚。步摇晃动,长发齐腰,比起束马尾更显女儿娇嫩。不自觉的他开始雕刻木簪,为此他寻了许久,才找到一块黑木,通体黑色打光后通黑透亮,如她黑衣飒爽之姿,神秘而美丽。
只是怎么雕刻都不满意,无奈收了起来。或许,天意如此。
很快他也要离开此地了。金老板找过他,自从上次的春日宴后他决定不再接收药膳的席面活儿了。
“金老板,这是为何?是……”他唯恐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金老板断了这个营生。同时,他也为自己断了这最快来钱的活计而震惊不已。
“非也,我有重要的事情需出远门,短时间不会回来。”
金老板道出缘由,只是并非真相。他经营药膳不过是想接近想目标任务,如今得偿所愿,这营生也没有耗费精力的必要了。
他,要实施下一步计划!
看着贺惜尧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知道这孩子隐瞒身份靠近权贵定有所图。就他所知,一来图财,二来是什么他尚未猜到。他图财只是其一,并非主要目的,否则打家劫舍岂不更快。
既然这孩子身负难言的秘密,那就不便带在身边,恐生祸患。他有大才,不是他这酒楼能容得下的,是走是留也就随他去吧。
没过几天,贺惜尧拜别了师父师娘和醉香楼的伙计们,踏上了远赴京城之路。
师父的话犹言在耳:“我知你早晚都会离开的,没想到也是等到这一日了。走便走吧,你尚年轻,前程大好,出门历练也是对的。这个你拿好,你有五位师兄,见此牌必会关照你一二。”
他当时只是作揖行礼,收好玉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情难自禁,他何德何能遇到如此好的师父,又如何偿此恩情?他忍着悲痛,却抑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泪水。
千山万水,从此有人惦念着他,他第一次有了努力活下去,报仇后回来的想法。回到这里,尽孝,过平淡的生活。
他,可以吗?
赶路数日,贺惜尧风餐露宿,总算到了一处可落脚的地方。他找了一个露天包子铺,老板胖胖的,满脸露着肥油。同样是胖,金老板就显得和善的多,笑容真诚,谈吐举止有大家风范,不怒自威。
他点了一笼包子,刚吃了一口,迎面跑来一小乞丐抓了几个包子撒腿就跑。卖包子的老板只是叫骂了几句,身子却老实的很,不曾想为他的客人讨回包子。
他也难计较,那乞丐模样的孩子使他想起幼时一段乞丐经历,得了包子或许就不挨饿了。
没等他另要一笼包子,老板未卜先知送来了,也未要钱,扔下一笼包子举步维艰的走了回去,继续包包子。
他或许习惯了吧,毕竟这样的身材根本追不上那孩子,自认倒霉了。
贺惜尧吃过包子,喝了口水,在桌子上放下两份包子钱,走了。
他能感觉到胖老板动作缓慢的去收拾,去拿钱,也隐约听到背后有人喊喂。
他一路向北,见到了一条河,也见到了刚刚偷他包子的男孩儿。
“你在这里啊。”
男孩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如遇洪水猛兽般跑掉了。他一眼瞧见了他飞奔时露出的鞋底,是破的。
贺惜尧脱了衣服,在河水里洗了个澡,上岸时衣服包袱全都不见了!
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炮竹在里面炸开了。很快他恢复冷静,思考着可能性。
两种情况:一种是刚才的乞丐男孩儿回来了,是他拿走了他的东西,看他的样子应是惯偷,不可能没注意到他的包袱。另一种便是路人,能在这里出入的可能是猎户也可能是农户。
他放眼望去,此处无山,非猎户。远处无田,只有一大片油菜花,哪里需要人打理呢?是那男孩儿无疑了,他看了一眼男孩逃跑的方向,沿路追踪。
他追去的方向已走了半炷香了,四下无人,除了平坦的路,周围只是杂草。他望着远处的漆黑,恐怕再走下去也找不到人了,莫非人往反方向走的?
贺惜尧内心有了想法,却不着急了。他生了一堆火,等天明后再回去。
他,跑不了!
火苗时而向上疯长,时而像低着头犯错的小孩儿,贺惜尧望着四周,还算开阔,野兽出没的可能性很低,现下入夜也不会冷。只是睡觉还是不太安全,干脆掏出刀子和黑木继续雕刻。
雕刻这东西,心里得有东西,否则刀举起来,这第一刀落在那儿是没数的。所以,他盯着黑木反复思量,仿佛刻什么都不对。
左思右想间,两个火光由远及近,像是就朝着他这边的亮儿来的。他没瞧见,也没注意,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在跟前了。
是两名衙差,穿着衙役的衣服,提着两个灯笼。这两人一个瘦瘦高高不苟言笑,一个微胖板着脸。额上三层褶子。
贺惜尧不自觉的站起身,同时收起黑木和小刀。他不知衙差来意,站着不动,等待对方先开口。
衙差走向前,看到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壮小伙,一脸文质彬彬,身材却不似书生柔弱,衣着……虽无补丁,却朴素的很,深蓝色的粗麻布衣和长裤,矮帮布鞋,鞋边已经磨破了。
两人相视一眼,高个的衙差开口说道:“今儿镇上有一家三口被杀,有人看到一个乞丐从里面出来,鬼鬼祟祟,乞丐已经被抓,我们发现了一些赃物,那乞丐说受人指使,形容之人应是你。是与不是,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乞丐男孩应该是他在河边见到的,偷他包子和包袱的那孩子。怎滴就卷进一个杀人案里了?还供出他的主谋同犯!
“我和你们走。”
他在此多说什么已经无济于事了,只能和衙差们去衙门才能打探消息,弄清楚来龙去脉。
两个衙差并不说话,让出路来,各自摆了个请的姿势。他顺着指引走在前面,他们跟在后面。
是该庆幸的,不然他怎么能在这么晚了还可以进城呢,不必以天为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孩子怎么诬赖他是凶手,他们萍水相逢,无仇无怨,此等大事人命关天,弄不好是要被杀头的!
到了衙门,他被关进了大牢,听衙差说得到明天县太爷才会升堂办案。他被关进了一个单间,避免明天升堂前出什么问题。
贺惜尧左右张望,四周静悄悄的,他能听到隔壁打鼾的声音,还有翻身的声音,远处还有咳嗽的声音,呻吟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格外扰人,他更加难眠了。
不多时,一个爬行的声音往他这边的爬来,拽着木栅栏一点一点靠近,最后喘着粗气稍作休息。
“大……哥,来……”
贺惜尧听到那边的动静,但不知道缘由,也未有动作。等听到微弱的呼叫声,他知道是和他在说话。
他起身后慢慢走过去,但并不靠的很近,他还是有防备心的。
“有事?”
贺惜尧轻轻问着。
“是我……偷了……偷……包”
此处并没有窗子,根本看不清什么,他能判断的就是此人应该就是那个乞丐,他受了伤。
“你为何冤枉我!”
贺惜尧压低了声音痛恨的斥责这小乞丐。
“他们……打……我……”
他能想到的就是屈打成招,难怪这孩子会受伤,这便说的通了。他一个被偷了包袱的,反而成了主犯,应该是那包袱成了与他有牵连的罪证。
“是你杀了人?”
他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毕竟一个乞儿,怎会有胆量去杀人!
“不……咳咳咳……咳咳……”
小乞丐只说了一个字,就开始不停咳嗽。这个字足以证明凶手不是他,但他为什么会被发现从案发现场离开呢!
“别说话了,好生歇着吧。”
贺惜尧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剩下的就是如何自证清白。
他在大脑中反复推敲琢磨,回忆这一天他的所见所闻和相应时间,这些或许会成为他不在现场的有力证据。
然而,如果他被污蔑指使小乞丐去杀人,那么那些证据也就无效了。只能再次证明小乞丐不是凶手,那么他买“凶”杀人的指控也就洗清了。
凶器是什么?何时发生的凶案?小乞丐为什么会从案发现场离开?尸体是如何情形,死因是什么?而最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知府老爷报案能力如何,会不会查也不查抓住现有的东西就将他定罪,早早结案!
从小乞丐的伤势来看,屈打成招也未可知。他当如何自救?
一团乱麻缠绕其中,理不清断不明,稀里糊涂他困顿的打着哈欠,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