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惜尧在山里已经待了三天了,吃下最后一个硬馒头,他接下来的日子就要靠自己了。这次他往山的西面行进,听阿山说西面林木茂密,地势低洼,山路比较难走,是能进不能出的险地。
听老一辈人说过,凡是人到不了的地方,珍奇之物比较多。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但如今他不得不当真的赌一把,经常去的那一面他已经过去多次了,没什么好东西能让他碰上,况且这几天假实在难得,得赚银子呀,很多很多。
这三天他什么都没借到,也没采到什么太值钱的草药。因地势低洼,地上常有积水,走一步陷一步,举步维艰。现在他都有点后悔了,如果去东面至少不会空手而归。如今已越走越远,他的不甘心如同赌桌上越赌越输急了眼的赌徒,揪着心逼着自己势必成功。
擦擦汗水,他观察着前后左右,枝繁叶茂的大树将天空遮住,阳光只从缝隙里透出丝丝光亮。错综复杂的林木除了遮挡住光还将空气隔绝了般,只是稍稍休息片刻便觉得喘不过来气,又闷又热,整个人都开始烦躁起来。
空气像是被树木夺取了,再也分不出多余的给他,他努力呼吸,除了泥土里腐烂的味道,没有一丝绿意的芬芳。他决定不再喜欢这片绿色了,它们不再代表生机,而是要夺走他生命的恶鬼!
“前面是什么?”贺惜尧眼尖的看到前面有什么在蠕动,有点像蛇,但又不像,哪里有如此大的蛇呢!
贺惜尧小声嘀咕,他是有些害怕的,陌生的地方,充满危险的环境,又如此恶劣,他神经紧绷,一刻不敢放松。
不肖片刻,他终于看清了,那果然是一条大蛇!别问他如何知晓,此刻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蛇杏子头皮发麻!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即便如此,他依旧很快整理思绪,思索如何能快速制敌,求得生机。
他手上有的工具便是那把镰刀,锋利无比,本是用它割断杂草树藤开局用的,如今割断此物的头,难度太大,但受伤未及反应的一瞬间在脑袋上来一下,生还的机会大一些。
来不及再三推敲合理性了,他一个跃身狠狠地砍向蛇头下方柔软的身体,锋利的镰刀在粗壮的蛇身面前如同削苹果的小刀,因力道过大,他来不及拔出镰刀,纵身一跃之后落在地上滚了两滚,他马上爬起来看巨蛇的反应,没想到等到的是蛇尾的一击!
那一下像是一块大石头砸在了他的胸膛,震的他五脏六腑像裂开一般,他被弹了出去,高空中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最后重重的落在浅浅泥潭里,泥水灌进口鼻,他呛了几声,昏死过去了。
那蛇受了伤,打伤了贺惜尧后匆忙逃走,只留下泥泞中长长的拖痕和与泥水混在一起已分辨不清的血液,使得泥水的颜色更加污浊深邃。
贺惜尧躺在那里,他壮硕的身躯将小小的水沟里的水分成了两份,以他的身躯作为间隔。落地时溅起的水泥糊住了他的脸,现在泥泞的泥土干枯了,粘在他的脸上,一块一块的。
他的身体看似平静,一动不动,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了。他在落地的那一刻便以为自己死了,死定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的喉结有了动静,干咳了几声,轻轻的,只是这轻微的颤动牵扯出巨大的疼痛感,撕心裂肺!恰恰是这般生不如死的痛感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
“我,还,活着……”他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神气,有些涣散。吐出的话只有他知道是什么,却是没有发出一个字的。
喉咙间火烧火燎的灼热感刺痛着他,身体如巨石压身的感觉折磨着他。他虽醒来,却动弹不得!
如此不如死去啊!在刚刚被甩在空中时便死去,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有一丝直觉却只能再次清醒的等死,如同再死一次!
就这样他只能躺着,一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他并不知道究竟躺了多久,在他知道他不能动弹的那一刻,他心如死灰。可他没死,他就得想办法活着,而不是等死。
不得不的养精蓄锐,让他的手可以动弹一些,他慢慢抬起手,将手指送到嘴边。手指上的泥水一滴一滴流入口中,几次下来,他的喉咙没那么干涩了。
头可以动弹了,脚也可以蹬几下,胸部的疼痛依旧清晰的传达给大脑,牵动着每一个神经。他指挥着手去摸胸部,才确认胸骨没有断裂,五脏六腑或有损伤应当问题不大,否则他早当见了阎王,不可能还活着。
他得动起来,否则天一黑,他就成了野兽们的晚餐。想到活着被啃食的样子,他眼睛里有了一丝慌乱。
生死攸关的时候哭爹喊娘已经无济于事了,现下要紧的是找一处栖身之地,生一堆火。往前是未知,只能原路返回,他记得中途遇到一个荒废的草屋,塌了一半,应是许久没人住了。以他之前的脚程半炷香能到,如今怕是天黑也难了吧。
贺惜尧试着翻身,一炷香的反复试探,最后咬紧牙关挺过去了。等翻了身迎接他的不是更加痛苦,反而没那么疼了。
他不晓得原因,反正不疼就走,他尝试站起来,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刻又让他生不如死。等他可以走上几步时,他悬着的心放松了许多,但始终走不快,整个身躯只有灵魂是清醒的。
好不容易走到茅草屋,天上已是繁星点点。他把周围的枯枝落叶收集起来,从胸前摸出点火的火折子,幸好他裹了一层油纸,不至于在这荒郊野岭里苦熬。要知道,在林子里行走,火是必不可少的。
什么吃食都没有了,水也被甩了出去,这一摊火不至于受冻,可以防得野兽靠近,但难保不被饿死。
贺惜尧瘫在冰冷的地方,旁边是火,下面是寒,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他的头晕乎乎,胀疼胀疼的,整个人都懒得动了,不多时陷入了沉睡,也或许是昏迷。
赶路的叶无忧有点懊恼,如果不是自己的错误判断,此时她正在客栈里美美的睡觉!有床,有热菜热饭,还可以洗个热水澡。可惜此时她忍饥挨饿总想着快些能赶上进城,哪里想到突然被一条发了疯的大蛇拦住去路。
她是为了赶路走了山路,以她的轻功来说,翻越一座山不是问题,况且清水镇这边的山路她有过几次,轻车熟路。哪里想到这么大的蛇它不在自己的领地好好待着,发了疯的来找死呢!
等她与大蛇缠斗几个回合,才发现一把镰刀嵌在蛇头下方被染黑的鲜血遮盖住。这个伤口并不致命,但身上挂着镰刀不拔,估计也活不长久了。
杀手受伤是常事,杀人和救人却是有区别的。她向来只杀人,救也只救她自己。这畜生不是人就算她想救,它也未必能听懂乖乖的让她医治。
缠斗一番后,她跃身而上站立在一支树杈上,双手环胸,睥睨着大蛇,他们一人一蛇四目对视。
叶无忧说道:“若你有些灵性,能听懂我的话,便不要妄动点头即可,我救你一命。若你没有点头便是听不懂,你要纠缠,我只得杀死你了!”
没想到叶无忧的话刚说完,大蛇连连点头,这倒差点把叶无忧吓到,没想到这蛇成精了!
“把蛇尾缠到那颗树干上,蛇头向前伸倒翻过来呈仰躺,蛇嘴贴地,我把镰刀拔出会疼,但你不可妄动,否则拔出的镰刀会再次砍向你,那时便不用人救你了,你自去阎王殿报道吧。”
毕竟蛇成精,不!畜生成精她是未曾经历的,倒是听画本子说书的讲过,她嗤之以鼻,不是不信,是全然不信!现在她有点信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
她之所以让蛇这样做,全然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人的动物一样,为了生存都会生出智慧,用狡猾的心思获得想得到的一切,她不是什么好人,救它也非想做回好人,只是一刹那的“大发慈悲”,不想见血。
那蛇再次听了她的话,毫不迟疑的照做,叶无忧这才放心施救。她拔出镰刀那一刻才明白为甚这蛇会往有人出没的地方闯,它是想求救,死与活之间它赌了一把,却是赢了的。若是其他人遇到,可能它会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怪物,最后的结局不过与人同归于尽。如果是她,她不会去赌人心,她会找了没人的地方等死,她与这蛇有什么不同呢,都是对人有威胁的存在呀。
拔镰刀时,她听到了大蛇发出呜鸣声,恐怕就是人的哀嚎之因了。可那头狠狠的摩擦着地面,硬生生没抬起一点,嘴紧紧闭着,眼睛周围淌着水,地上湿了一片。尾巴缠绕在树干上,此时已经不能叫树了,已经碎了!
她小心地给大蛇上了药,从身上撕下一条条布,硬是把里衫撕的只剩胸和脖颈。她还是头一次救……嗯,救蛇,她没救过人,除了被救那次,那个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小子。
白布缠了两圈,她满意的对大蛇说:“你还挺听话,以后别来人出没的地方了,你这身躯对人是危害,对你更是要命的。”
大蛇点点头,摇晃着身躯走了。大蛇走后,四下悄然,山上的寒意袭来,让她从施救的英雄感中落到现实里,她有点怀念蛇肉的味道了。多么现成的烤肉!让她的好心硬生生错过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