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吻醒的。
天已大亮,地板上有细长的光带。她眯着眼,感受到额上的温凉。
弥纪庭的唇紧贴着她的额没有走开。
“有点烫呢。”
苏晚蜷在窗边的椅子,一边等他一边睡得迷迷糊糊,脑海中的梦境还没散去。
“刚才梦见妈妈了……我说很想她,她也说很想我。"
弥纪庭站在她身旁,指尖没入她的长发,轻轻帮她梳理,“我安排你们见面。”
苏晚摇头,去摸床头柜的手机,“我自己联系苏吾。”
拨号的手微抖。
看电话打出去,弥纪庭示意她打开免提,放在床头柜就行。
铃声响到自动挂断,到第三遍才被接起,是个陌生的女声,开口就不耐烦,"谁啊?这么早打电话。"
“晚晚。”
弥纪庭吻了下苏晚的脸。
那边一听这个称呼语气瞬间转变,“是、弥先生吗?您好您好!天啊,我们全家都很喜欢您的科普书!我弟弟更是把您当成学习偶像!”
苏晚听着,忍不住瞪了弥纪庭一眼。
弥纪庭却趁机抬她的下巴,反吻她的唇。吻来得突然,苏晚吃疼似的轻哼。
“弥先生,苏小姐她……怎么了?”女人好奇地问。
弥纪庭没什么耐心,语气冷淡,“我太太要找的是她堂弟,让苏吾接电话。”
女人连声应下。
背景里远远地传来苏吾的抱怨,夹杂着三四道娇笑。
苏吾得知是苏晚来电,不情愿地接起,“什么事?这么着急。”
“下周三是我妈妈生日,我能见见她吗?”
苏吾嗤笑,“你烦不烦?前几天不是刚给你发过她在疗养院的照片?她现在健康得很!”
舌尖微苦。
弥纪庭将退热药喂进苏晚唇间,又递过水杯,轻声哄道,“晚晚乖,把药吃了。”
电话那头的苏吾立刻清了嗓子,“弥先生还在啊!行吧,堂姐想见就见吧,但就这一次。柳阿姨马上要接受一次大的心脏手术,不便被任何人打扰。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苏晚抓紧手机,“什么手术?我能做些什么?”
苏吾长长地叹气,“换心的费用很高,还在等捐献者的心脏。其实钱都是小事,主要是主刀医生的时间太难约了。”
“那你把医生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等我忙完联系你。下周三,坐苏家的私人飞机去美国。”
苏吾匆匆挂断电话。
研究所还是不方便。
弥纪庭带苏晚回家照顾,上车时,她还抱着那个小鱼缸不松手。
“把它们交给齐颜,换个大的生态鱼缸,放在家里养。”
弥纪庭伸手来接鱼缸。
苏晚侧身躲开,“这是我们俩一起挑的鱼,我要自己照顾。”
因为生病,她看他的眼神更显湿润,“这种你自己的私事,不该麻烦齐颜。以后再有私事,交给我来处理。”
一听这话,前排的齐颜忍不住轻笑,“弥老师,太太说得很有道理!”
弥纪庭瞥了他一眼,“所以你也觉得我太麻烦你了?”
“不敢不敢。”齐颜将车钥匙递过来,“老师放心在家陪病人,德国那边的声波跳跃设备,我会盯紧。”
弥纪庭拿了钥匙,换去驾驶座。
还没启动车子,苏晚跟着跨坐上来。
她扯开他的第一颗衬衫扣,烫的唇贴在他的颈侧,“我好热,你身上温度正好……”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没有说话。
“弥纪庭,你胸口有什么机要秘密怕我看见?”生病让她的气息烫得惊人也很急促。
他忍耐着,这才开口,“当然没有。你坐过去,咱们回家好好休息。”
她瘫在他怀里咕哝,“我不动你,座椅太硬,你让我躺半小时……”
结果又睡过去,在雨声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抱到了副驾驶座上。
眼皮太重,她合上了。
他把西装盖在她腿上,听见她梦呓般嘟囔。
“你继续装吧……总有天让你跪着求我睡你!"
弥纪庭撑在她的椅背扶手上,轻轻笑出声,微凉的指尖碾过她的唇,没敢用力气,只在心里回应她。
还是让那一天晚点到吧。
到家时,岛台还是空荡荡的。
弥纪庭安顿好苏晚,到主卧门外打电话给齐颜,“最后请你帮忙,尽快买好金鱼鱼缸。”
“这真是最后一次?哇,我要感谢太太,帮我解脱出来!”齐颜在电话那头欢呼。
“不是,我给你的工资太少了?”
齐颜压低声音,“少是不少的,但我也需要自己的私人生活啊。对了,徐希希那边,我还要追到什么时候?”
“这要看苏晚什么时候离开电台。反正你目前也没女朋友,先哄着徐希希吧。”
“可是她要求太多了!上次七夕她非要去我家过夜……”
“牺牲一下也没什么,又不是你吃亏。”
“怎么不是我吃亏?男人的第一次就不重要吗?弥老师也不是外人,我就说实话了。我……不想随随便便和不爱的女人发生关系。这一点,弥老师应该也是认同的。不然这么多年,您还守身如玉……”
弥纪庭打断他,“行了,扯远了。我每月再加三万,你给我把徐希希哄好。”
“其他方面我都愿意哄,但是,让我和她睡,我真的做不到。”
“那你就做好其他方面,把她哄高兴。”
“怕是难……”
齐颜的话还没说完,弥纪庭就挂断了电话。
刚要收起手机,苏家的堂弟苏吾发来微信,约他去会所见面。
弥纪庭换好衣服经过床边,苏晚翻了个身,好像是醒了。
“有事出去?”
“嗯,一点小事要处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让阿姨给你做。”
苏晚重新蜷进被子,“吃不下,很困。回来的时候,帮我买止疼药。”
“牙又疼了?”
他边问边俯身来吻她。
她没什么力气地推他,“弥老师,现在亲亲已经没用了……要么给我止疼药,要么,我们玩点更进一步的,试试能不能止疼。”
“不说了,我要来不及了。”
他直起身。
等弥纪庭的脚步消失在一楼,苏晚缓缓睁开眼,换成仰躺的姿势。
鼻子有点发酸。
刚才弥纪庭和齐颜的电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弥纪庭这么多年要等的,是一个他真心爱的人。
而他真心爱的人,应该不是她。
仔细一想,弥纪庭爱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呢?
他是天之骄子,是天上云,而她就算不是地上的泥,也和他有着云泥之别。
何况二人从前只有过一面之缘,弥纪庭恐怕根本不记得她,怎么可能爱的是她?
牙疼得实在厉害,家里没有止疼药,只能用弥纪庭上次给的漱口水顶一顶。
她记得好像放在浴室的抽屉里。
苏晚拖着发软的双腿翻找抽屉。
在最上层,她发现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五张女性的登记照,二寸大小,长相都很出众,带着商务精英的气质。
不明白这些照片的用途,但小心地收好。
苏晚在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漱口水。
再次看向那装照片的纸袋,她感到一阵心悸,弥纪庭该不是表面strong,实际上暗地里搞选妃那一套的渣男吧?
与此同时。
弥纪庭在高级会所见到苏吾。
苏吾穿着大领口的绸花衬衫,敞开的脖子上有好几道明显的女人指甲抓痕,身上混杂着多种香水味。
对于这人的生活,弥纪庭懒得过问,只是冷淡地开口,“你找我,是不是苏晚母亲的病情出了什么问题?”
“算是吧。”
苏吾晃着手中的酒杯,“我和苏晚通电话时你也在,应该知道她母亲的手术要成功并不容易。既然你也不希望她母亲有事,那么请医生手术的费用这一块,能不能支援一下?”
“上次的一千万,这么快就花完了?”
“那笔钱是买字画的,当时就花完了。”
“你安排心脏手术,你父亲知道吗?他没给你钱?”
“他多忙啊,哪里顾得上柳思敏的死活。”
苏吾的语气带着不掩饰的鄙夷。
弥纪庭看着他,“也就是说,这次手术是你个人计划?”
苏吾放下酒杯,“你不要对我这么大敌意行不行?你和我都不希望柳思敏有事。如果没有柳思敏,苏晚不可能听话,这对苏家是资源合作上的损失,对你弥老师,却是感情上的损失,是千金难愈的吧?”
弥纪庭冷笑一声,“哦?你怎么知道她嫁我,不是因为喜欢我?”
苏吾讥讽,“她要喜欢你,你们结婚至今哪会还没有孩子?
“你不用拿这种圣人高高在上的眼神看我,我不过是喜欢玩几个女人,但是你!外面人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我可是亲眼所见,你22岁的时候……是怎样冷酷无情的人!
“你痛快一点,再给我一千万,让柳思敏的手术顺利!否则,柳思敏哪天忽然死了,你看苏晚会不会立刻和你离婚,让你痛不欲生!”
弥纪庭并不吃他这一套,站起身,“钱,我不会再给,上次已经说过没有下一次。”
苏吾见他要走,上前拉住他,“你真的不在乎柳思敏的死活?她要是死了,苏晚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弥纪庭掰开他的手,“我在不在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在乎,会想尽办法帮柳思敏续命,以她要挟苏晚,进而要挟我,要挟弥家。”
说着,他拿出准备好的支票,拍在苏吾胸前,“这十万,是支付下周三苏晚坐苏家飞机去美国的费用,你收好。也请你整理好柳思敏的病情,别让苏晚看出什么破绽。”
弥纪庭走出会所大门,司机为他拉开车门。
上车后,弥纪庭给疗养院的医生打电话,确认苏吾提到的心脏手术确有其事。
他请对方多多费心,对方是他多年的老朋友,表示一定拿出最高水平对待柳思敏的换心手术。
随后医生关心起弥纪庭的个人生活,“怎么样?和初恋的婚后,还顺利吗?”
弥纪庭苦恼地揉揉眉心,“下周三见面时,你也帮我检查一下心脏吧。”
“不是吧?去年六月体检结果很好的啊?”
去年六月。
那时他还没遇见苏晚,也没和她近距离接触。
“现在不好了,它跳得太快了。”
特别是那晚在窗边,苏晚趴在他肩上,呼吸急促地一遍遍喊他名字,求他慢点的时候。
那个片段过于真实。
有时他自己想起来,总觉得指尖很烫,也觉得太不敢置信。
而此时的家中,苏晚对着浴室镜子发呆。
发热让她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但比这更让她心烦的,是那个装着五张女性照片的纸袋。
她犹豫再三,还是拍照片发给堂弟妹Lina。
晚:【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Lina很快回复:【哇!这些女人看起来都很优秀啊!但是,弥先生应该不是那种人。】
苏晚叹了口气,【也许只是工作资料。】
正聊着,一楼传来阿姨的招呼声。
弥纪庭听阿姨说苏晚还没下楼便上了二楼。
苏晚只来得及收拾照片,来不及走出门口,一迎头就撞上弥纪庭的阴影。
“药买了吗?”
“止疼药还是不能多吃,有副作用。”
苏晚抓过药盒,剐了他一眼。
“谁愿意吃?但真的很疼。要不,我和弥老师试试做一次更深入的交流?”
弥纪庭倒来温水,拆了药片一起给她,目光落在她右脸,“怎么好像又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