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输完液后,凌书寻终于办理了出院。
薛涵开车来接她。
回公寓的路上,薛涵还在自责:“都怪我,那天应该早点给你准备点姜汤或者感冒灵什么的,就不至于让你住院受罪了。”
凌书寻倒是没有在意:“没事啦,其实这几天我过得还挺好的。”
住院的这几天,每天有护士端来营养配比均衡的餐饭,她只需要动动手就可以;输液每到该换药的那一刻,护士就神奇的自动出现,她完全不用分心;甚至在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找漂亮的护士姐姐聊天。
她不禁想起上次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的时候。
那时刚毕业不久,还一心都在前男友戴择那里。
她昼夜颠倒拍完戏,因为想见戴择就立刻乘机赶回来,没想到一下飞机腹中就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被送往公立医院。
救护车上,医务人员帮她电话通知了戴择,又过了很久他才姗姗赶来。
等他签完字,凌书寻才被推进手术室,当时几乎已经被痛晕了过去。
做完手术后,戴择虽然每天都会来,可是每次待的时间并不长
凌书寻当时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个床位是一个精神状态很差的老奶奶。有天早上醒来,发现老奶奶已经在夜里去世。
她在不知不觉中,和一具尸体共度了一晚。
从那以后,她开始害怕,想让戴择留下来陪自己。可是他拒绝了,只找了护工陪她。
后来出院也是护工帮着办理。
和回忆里的一对比,凌书寻才越想感谢迟昼,这是她住院住的最爽的一次,完全就像是在疗养。
她忽然想到,“薛涵,你还没告诉我,迟总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薛涵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其实,都是迟总的要求。他让公司将工作室人员名单都发给钟俊特助,把信息都报备了一下,还签了很严格的保密协议。你的通告行程也都会跟钟特助那边报备。”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周你在公司拍写真的那两天。”
凌书寻默了默,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是迟昼是出资的老板,有这些要求倒也合理。
她不禁想,他们是合作伙伴,而他可以暗暗操控着自己的一切。
不太平等。
她想起那张清隽卓绝的脸。
在住院的第二天上午,迟昼携一身寒冰的气息出现在病房里,脸色沉的吓人。
临走时,他蹙眉站在病床前,语气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怒意,薄唇轻启:“周末钟俊会去接你,回迟家老宅演一场戏。”
后面再也没出现过。
真是莫名其妙。
凌书寻至今还没想明白,他来机场接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反正总不会因为是想见自己。凌书寻知道,他对这场“合作关系”分得太清,在私人的空间上从不逾矩。
车子到达公寓楼下。
凌书寻下车,习惯性的想要拿行李时,才想起,她的行李箱自从入院的那天就没见过了。
目前应该还在迟昼那里。
“……”
算了,等周末陪他回迟家的时候再去拿回来好了。
要上楼的时候,薛涵从车里高声叫住她:“书寻!下周《烈焰》剧组那边会发官宣微博,定妆照也快要拍了,到时候我再来接你。还有,剧本已经发到你邮箱,一定要记得看!”
“好,知道了。”
-
周六上午,迟昼提前处理完集团的事务,就让钟俊开车去接凌书寻一起回迟家别墅。
迟昼坐在劳斯莱斯后座,一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清冷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厌烦的神色。
钟俊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思忖着如何开口。
倒是迟昼抬起锐利的眼眸瞥他一眼,语简意赅:“说。”
钟俊边组织措辞边开口:“迟董事长生日,您突然带凌小姐回去,他必然要动怒。迟总,您是否再考虑一下?”
钟俊从迟昼回国起就一直跟在身边,两年来对他的脾性早已了解,也敬佩他做事雷厉风行,几乎让商界所有竞争对手闻风丧胆。
虽说迟昼和凌书寻结婚以及带她回迟家是个人私事,但钟俊依然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次。他平时做事尽心尽力,迟昼看在眼里,平日里待他也不错,有些事情能谈上几句。钟俊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劝劝他。
“本来就是为了今天。”迟昼淡淡说道,“日后他能少些心思。”
“可是迟董事长的身体……”
“就这样。”迟昼冷冷打断。
钟俊清楚,他做好决定的事任谁都改变不了,只好专心开车。
车子临近公寓时,凌书寻已经提前等在了路边,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钟俊见状打趣:“看来凌小姐做的准备还挺充分呢。”
迟昼乜他一眼。钟俊立刻收起笑容,下车去帮凌书寻把礼品放入后备箱。
钟俊打开后排车门,凌书寻立刻钻了进来,带着几分愁容:“我给伯父伯母买了一些礼物,希望他们不会嫌弃。但是你们家什么都有,应该看不上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到时要帮我说点好听的。”
迟昼皱眉:“多此一举。”
“你……算了,跟你们这些天龙人说不明白。”凌书寻翻了个白眼。
她早就觉得迟昼说话很气人,但怎么会这么气人!
就算是演戏,第一次登门拜访长辈也不能空手去,迟昼不帮自己准备就算了,居然还说她是“多此一举”。凌书寻气得要冒烟,这些东西可花了她好几万块!
凌书寻本打算找个机会再从迟昼那里敲回来,可一想到自己那昂贵住院的医药费伙食费都是他付的,还是算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迟昼还是自己老板。
随着车子的行驶,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原本密集的钢铁森林已经被绿林环绕的低矮洋房和红顶别墅取代。
劳斯莱斯很快开进了一扇黑金色雕花铁门。
凌书寻向外望去,两旁是被精心打理过的草坪,看上去整齐而柔软;数十根白色的大理石雕塑沿着车道延伸,在午时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精妙华贵,无声诉说着这栋庄园主人的重要身份。
又沿着车道缓缓行驶了一会才停在一栋巨大的浅金色英式别墅前,旁边已经停着好几辆豪车,都是平时极难见到的限量款。
迟昼起身下车,转头对钟俊说道:“把东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
凌书寻有些紧张起来。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一场没有摄影机和导演的豪门戏剧里,从容不迫地进行数个小时的即兴表演。
并且,不可以有失误。
迟星本来在门口焦躁地来回踱步,看到迟昼后立刻快步跑了过来:“哥,你终于来了!”
看到跟在迟昼身边的凌书寻,她的表情瞬间变了:“你真把她带来了?迟昼你是不是疯了?”
迟昼不理会她,带着凌书寻向别墅里走。
迟星似乎很急,立刻拽住了迟昼的胳膊:“哥,秦欣宜来了!”
迟昼顿住脚步:“她来做什么?”
“好像是我妈叫她来的,有意再撮合你俩一次……”在迟昼渐冷的目光中,迟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眼神躲躲闪闪。
凌书寻快步跟上迟昼,一起走进了别墅。
进门的那一刻,迟昼微微低下头,薄唇附在她的侧脸,温凉的吐息擦过耳廓:“演的像一些。”
凌书寻挽上他的手臂。
二人的身影出现在宽阔的会客厅,原本热闹欢笑的人群好像瞬间被按下暂停键,笑意和言语都凝滞在了脸上。
视线里,迟昼身姿挺拔,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装,胸前别着一枚银白色宝石胸针;他身边站着一个高挑美丽的女孩,微卷的黑色长发披肩,淡妆装点着明艳的姿容,珍珠白的缎面过膝连衣裙,衬的整个人温婉端庄。
她纤白细腻的胳膊,紧紧挽在迟昼的小臂。
“小昼,怎么现在才来,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开饭呢。”迟昼的继母曲月兰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容貌保养得当,身形也维持的甚好,看着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脸上堆着笑意,目光却在凌书寻身上反复打量,“你身边这位小姐是?”
迟昼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然后以最平淡的语气在迟家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这位是我的夫人,凌书寻。”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凌书寻挂着最得体的笑容,抬起右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迟昼的妻子凌书寻。今天是跟迟家各位亲友第一次见面,如果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希望大家海涵。”
凌书寻微笑环视一圈众人,十几个错落的人影,个个气质不凡,而那个有点熟悉的女孩就坐在曲月兰身边。
她的脸色如在Le Ciel餐厅初遇一般苍白难看,想来她就是秦欣宜。
凌书寻在心里默默向她道歉:对不起了,怪就怪迟昼和你自己眼光不行,天下那么多男人,偏偏喜欢上这个渣男!
脸上同样难看的还有迟擎苍。他坐在红金色的扶手椅上,手里拿着的一根雪茄已经因为用力而被捏变形。
“什么时候的事?”迟擎苍脸色铁青,声音低沉的骇人。
迟昼低头笑了,另一只手覆在凌书寻的手背上轻柔地摩挲,“宝贝,告诉他,我们是什么时候领证的。”
“伯父,我们已经领证半年了。”凌书寻含着笑意和迟昼对视一眼,“迟昼说正好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让我来跟大家见个面。”
还好在来的路上,凌书寻已经和迟昼商讨过这些问题。
她暗自得意,这次肯定万无一失。
曲月兰愕然:“你们已经领证了?”
很快,她瞥了一眼迟擎苍,收敛起表情,语气带着一丝嗔怪,“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你爸爸?”
“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迟擎苍暴怒起身,声音骤然提高。
众人还在惊异之际,他抬手将手里的雪茄用力扔向迟昼。
“小心!”
凌书寻反应迅速,用全力拉了一把迟昼,把他拽向自己这边。
棕色的雪茄飞向迟昼身侧,落在身后的鱼肚白奢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迟昼冷笑一声:“你不应该很清楚么。”
迟擎苍气得发抖,他手指着迟昼,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你……你……”
曲月兰快步走过去,把他扶坐在椅子上,又从旁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粒递给迟擎苍,眼看着他服下。
“咳,那个,菜已经上齐了,大家快坐下吃饭吧!”迟星出声,打破这剑拔弩张的局面。
她越过众人,走到迟擎苍身边,笑盈盈地说:“爸,今天你生日,就不要动气了,先去坐下嘛。我给你定的大蛋糕已经送到了哦,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来,各位客人都请坐吧。”在迟星拼命使眼色后,家里的佣人们才反应过来,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又端来酒水。
见大家都纷纷落座,迟擎苍才拉着脸缓缓坐到长条餐桌的主位前。
“小昼,还有书寻,你们也过来坐下吧。”曲月兰坐在迟擎苍和迟星中间,伸手指向她对面的两个空位。
迟昼领着凌书寻走过来,让她坐在了迟星的对面,自己则挨着迟擎苍。
迟星正准备招呼佣人过来帮忙点蜡烛,迟擎苍却突然抬手制止。
他阴冷的目光越过迟昼,径直落在凌书寻身上:
“不知这位凌小姐,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