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我想你 第13章 爱上，第一个混蛋

跳出回忆，现实里，收音机仍在“咿咿呀呀”的唱个没完。

李慕航痛苦地捂住耳朵，“停停停！我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沈王爷在花花世界里边做操边追蝴蝶，好搞笑！”

“沈王爷是？”沈骞笑着指向自己，“不会是我吧？”

葛迪佳半俯着身，心虚地感觉喉咙发紧。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岔开话题，“我们先复习一遍标准动作。”

“跟着我做。”

音乐再次响起，葛迪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椎流下，T恤黏在背上的不适感。

但更让她难受的是身后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唯有那一个人的节奏是对的。

葛迪佳看着眼前这群人，李慕航同手同脚像个提线木偶，季航虽然动作标准但明显心不在焉，江寒露则永远慢半拍。

让她意外的是沈骞，动作生硬，居然一个节拍都没错。

“扩胸运动不是让你们打拳！”葛迪佳忍不住回头喊道，“李慕航，你的手要和肩膀平行！”

被点了名的李慕航搞怪般地吐了吐舌头，被迫听话的调整了动作，结果不出所料地又变成了同手同脚。

画面太过滑稽，连一向沉稳的江寒露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音乐结束后，葛迪佳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正准备说些什么，李慕航突然开口。

“佳哥，我刚才的造型，是不是特像被雷劈中的稻草人？”

葛迪佳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也会自己吐槽自己。

她顺着话头说，“是啊，还是那种被劈了好几次的。”

李慕航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只要不像小蝴蝶就行。”

“你们都知道，我妈生下我后不长时间，因为受不了我爸常年出海不在家的孤独生活所以就跟别人跑了。”

“是我奶奶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的，小时候别人笑话我没有妈的时候，我奶就经常骗我说，‘你妈变成蝴蝶飞走了’，搞得我爸每次出海回来，我都追着他叫蒙丹。”

“现在想想那时候真的没有一顿打是白挨的。”

玩笑里夹杂着残酷的真实经历，轻描淡写下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唯独除了沈骞，他故作轻松地做了个标准的伸展动作，不假思索地接茬道，“那你岂不是乾隆皇帝的另一个私生子？”

空气因不着边际的一句逗趣而凝固了一秒，然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

李慕航笑得直拍大腿，差点坐在地上，“小马哥！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幽默感呢！”

阳光照在沈骞的侧脸上，他因为大家的反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

葛迪佳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李慕航第一次和她产生交集的那天，她便懂他的嘻嘻哈哈外面下的故作轻松和倔犟，然而沈骞太过于敏感，即使他没有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曾经，却懂得保护那年少而不堪一击的自尊心。

“你就是葛迪佳？”正值本命年的李慕航穿着惹眼的红色卫衣堵住了胡同口的岔路。

“怎么？”葛迪佳阴沉着脸，不慌不忙地直视着他，瞪得李慕航提不起嚣张的气焰。

他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明来意，“你别误会，我是来找你求和的。”

“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搞得大家都好奇，你又偏偏对谁都是爱搭不理。”

“但阿杜说了我们是邻居，我奶奶帮你奶奶介绍了工作，那我们也可以互相照应。”

“听说你父母也不在身边，我也差不多，所以我……”

“我们不一样。”葛迪佳打断了李慕航的友好试探，毅然决然道，“你还有爸爸，我无父无母，而且我不需要朋友。”

“哦。”李慕航默默地退后，眼睛盯着脚尖的石子半晌猝不及防地抬头道，“那不当朋友。”

“以后我当你爸爸，你当我妈妈吧。”

“李慕航你想找死吗？”葛迪佳愤怒地攥紧了拳头，眯起眼眸咬牙切齿道。

李慕航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一脸认真，“杜姐说得又没错啊，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我们俩这种情况，要是日后走到两个老人家前头去了，也得有人帮忙收尸吧，所以我要是英年早逝了，还真得麻烦你料理我的后事，我说得这么惨烈，你难道还要拒绝？”李慕航愣头愣脑地晃着身子，说得倒是一本正经。

搞得葛迪佳不好再任性发作，也是那一天，她第一次尝试到了遇到一个明明无理却让她无力反驳的人是多么恼火的滋味。

于是趁着李慕航不注意的时候，葛迪佳悄悄地拉开了两个之间的距离，助跑后将他一脚踹倒在巷子里的老槐树下。

长久以来，旁人以为他们之间的友谊是源于李慕航屈服了葛迪佳的暴力，实际上非然。

无论是十二岁的李慕航，还是十七岁的李慕航，甚至是若干年以后，他都活得比葛迪佳诚恳而通透。

活得坦荡，死得安详。

李慕航轻描淡写吐露出的领悟，在无形中又一次证明了——葛迪佳费心尽力打造的完美世界是多么的虚假。

“佳哥？发什么呆呢？”李慕航的声音把她拉回现，见她恢复了平常的反应才又继续问道，“再来一遍？这次我保证不踩你脚。”

“好，再来一遍。”葛迪佳深吸一口气，“沈骞，你站第一个，我看着你做。”

音乐再次响起，这一次，五个人排成一列，动作明显整齐了许多。

沈骞在前方领操，如常的僵硬，好在没有出错已经能够完整地跟下来。

葛迪佳站在队伍的末尾，后退一步，目光便能扫过每个人的背影。

李慕航努力控制着不协调的四肢，季航难得认真地完成着每个动作，江寒露保持着沉默，默默掌握了节奏。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五个影子在操场上整齐地舞动，像一支小小的军队。

“停！音乐结束后，葛迪佳走到队伍前面，“进步很大。特别是沈骞。”

被夸讲的人眼睛亮了一瞬，像星空闪过得不明飞行物。

“不过……”葛迪佳故意板起脸，“跳跃运动还是不够高。”

“李慕航，你那是跳吗？我以为是原地抽搐。”

“才不是！”李慕航严肃抗议，“我这是保留实力！”

在没有人相信他的狡辩之词时，季航灵光一现提议道，“要不要来点彩头？”

“比赛那天，表现最差的人请全组去吃学校对面的那家自助餐，怎么样？”

“同意！”江寒露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洪亮。

“那佳哥肯定赢定了啊。”李慕航不满地哀嚎，“这不公平！”

葛迪佳挑眉道，“怕了？要不我偷偷借你点钱？”

“不过——要打欠条哦！”

接收到挑衅的李慕航立刻挺直腰板，“谁怕谁！”

“说好了奥！小马哥也不能放水！咱们就公平竞争！”

沈骞笑着点头，“好。”

阳光依旧炽热，葛迪佳意外地发现自己不再那么抗拒杜旭丽强加于她的这个任务了。

“再来一遍？”她主动提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来！”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音乐第三次响起时，葛迪佳竟然有些期待。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快乐。

或许，杜旭丽是对的。他们确实已经成为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意外像是合力启航的飘摇小帆。

“佳哥！快看热闹！”李慕航拉着季航跑远，江寒露跟着溜出去两步又折回来招呼着葛迪佳，后者摇了摇头，原地留下陪着沈骞。

操场尽头的香樟树下，不锈钢保温杯正在阴影里泛着寒光。

几个男生青蛙跳的身影在热浪中扭曲变形，像极了葛迪佳记忆中戏校的晨功场面。

她条件反射地绷直腰背，戏服束腰般的窒息感油然袭来。

“其实……”葛迪佳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徐主任的低吼盖过，“我以前也用过类似方法。”

沈骞和她并肩站在车棚的阴凉下悠然地插手眺望，葛迪佳感觉后颈的汗毛又竖了起来，迎着沈骞温柔的视线像是触摸到了一块温热的磁石。

“我小时候是学地方戏的，手脚并用的时候，四肢恨不得打起来，脑子也乱得要命，后来在练舞的时候就靠编词记动作。”

“你别说这个方法还真不错，效率高很多。”

午后的阳光在车棚铁皮顶上炸开细碎的金斑，葛迪佳仰起头的笑脸天真烂漫。

“嗯，尝到了甜头，因此现在又将老法子转移到背英语句子上了？”沈骞摘下眼镜，按摩着睛明穴笑着打趣她。

葛迪佳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沈骞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以前也学过特长。”

“手风琴，你知道吗？”

“略知一二。”葛迪佳自然地接过话茬，“很难吧？”

“还好，死记硬背，按词走位，时间长了就掌握门道了，熟能生巧呗。”沈骞收起眼镜，鼻梁上的压痕从旁侧看去反着光。

他说得轻松，可是淡淡的微笑里淹没太多的苦涩。

葛迪佳没有想过，她和沈骞的第一次正式对话连话题简短却如此深入。

日头在下落，沈骞的手背过肩膀去抚摸着单薄衣料下的皮肤纹路。

远处李慕航正模仿青蛙跳的男生，夸张地张开双臂扑向季航，活像只扑火的飞蛾。

“回来！继续练了！”葛迪佳的嗓音充满了沙砾的质感。

“开始吧！”李慕航兴高采烈地跃跃欲试。

季航展开臂展配合道，“走起走起！”

“嗯！”江寒露激动地点头应和。

葛迪佳感觉他们仨有些莫名其妙，“你们？没事吧？”

“没事啊。”三个人齐刷刷地回答。

沈骞也随之不解，“受刺激了吧。”

“那倒是。”李慕航承认，“徐主任说他再发现谁不午休，打着练操的名义出来乘风凉，就惩罚他顶着烈日在操场上蛙跳到打上课铃。”

“我们为了保住双腿，决定还是听凭你的教诲好一点。”季航严肃地补充。

江寒露憨憨地笑着，再次颔首。

葛迪佳和沈骞相视无言。

地面配合着阳光将五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远远眺望，如同某种正在舒展羽翼的新生物，寓意着自由，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