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几张稿纸在观也的私宅住了几日,淮河整日无所事事,跑到眼前的谜团断了线,她宁愿自己再被追杀一次,好逮到一个刺客仔细询问。
琴幽幽无非是她们目前最显眼的引子,但对方根基深又有高人相助,若非自愿露面,想找她实属不易。
她们听到动静,相府发现观也尸体被盗,相爷再不喜观也,也得顾忌相府脸面,派人全城搜捕。
颁下搜捕令的后两天,也到了该给听雪上香的日子,奔着上香又问内部消息的想法,淮河天不亮就往相府去。
这几日听雪淮河腻在一起,听雪动动嘴皮子总是找些小乐趣逗淮河笑,笑是笑,淮河也发现听雪好生娇气挑剔。
食物不是四菜一汤不吃,床铺不软不睡,衣裳不漂亮不穿,沐浴的水温太烫不行,太凉也不行,淮河只得透支银两为她烧饭做菜,帮她买新衣洗旧衣,就连床铺下的软垫也换了更软的。
相府的侍卫现在变成小丫鬟,而听雪活脱脱一副小姐模样。她心安理得的接受淮河对她的好,仿佛淮河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
听雪不觉得这是淮河在娇惯她,她自小就是这样长大的,父母的爱只多不少,身边上前巴结的数都数不过来。
她逗淮河笑,偶尔撩撩对方,再释放一点体贴入微的关照,这对听雪来说再正常不过,她从前便是这样对待别人。
淮河却是当了真,常年在彻骨冰川前行走的人,受到一点温暖,也觉得更加寒冷了想要迫不及待的、乞求怜悯的抓到那点温度,她可能对听雪有些不同于观也的感情。
只是这感情来得快来得猛,她与听雪相识不过十余天,淮河看着身边因为大太阳而眯眼拧脸的听雪开始苛责自己。
她怎能对在短短几日对听雪生出这般异样的感情?
她不能。
她与听雪相识时间太短。
自诩无情无愫的她,对一个不识根基的女子生出感情,说出去,世人鄙夷,藏心里,自己羞愧。
淮河觉得应该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可以喜欢听雪,再长一点又怕耽误观也。淮河莫名的开始为难,哪怕八字还没一撇。
喜欢这个字眼刚出来,淮河焕然若失的像是从梦中醒来,她浑身抖了一瞬,随机立刻反问自己——我怎么能喜欢夜听雪?
她咽了口唾沫,余光瞟到身旁的听雪,听雪额头饱满,鼻梁线条流畅,没有过度的高,但与山根衔接的很好,淮河继续看,听雪今日还在眼下点了一颗泪痣。
那颗泪痣不浓不淡的点在眼下,让人挪不开眼。淮河失了神。
她又开始想,她应该是个规规矩矩的女子,要么一人度过余生要么嫁人生子,只是喜欢这个词先比嫁人蹦出。
她想若是现在回到观也说笑着要给自己议亲时,她拒绝的定会比那时更激烈。
“你撞墙了妹妹。”
淮河听到动静,马上停下脚步,她愣神,前方是她应翻过去的墙,差半步便要撞上。
听雪满脸好奇探究似得绕着淮河转了一圈,“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淮河像是秘密被晾上台面一般面红耳赤,她蹬脚翻墙,可能是慌张,她没翻过去还差点摔了一跤。
没等到听雪的关心询问,等到了强憋着的从唇缝里不小心露出的笑声。
淮河脸上更难看,脸颊滚烫烫的红,她后退了几步,做了个起跑的姿势才勉强翻过墙。
上完香后天才蒙蒙亮,隔着一扇糊着纸的门,淮河隐隐听到门外有人在小声说话,她让听雪偷偷去看,听雪也是八卦,她出去看完发现是先前帮淮河梳头的阿杏在与一个男子私会。
二人亲吻又秘密交换着什么东西,听雪告知淮河后,淮河本是不想管,但眼下实在没有什么新的线索,那日欲雪的态度又模棱两可,淮河看着灰蒙蒙的窗外,把注意打到了那男子身上。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接着穿来男子的低喘,想必是翻墙有些吃力,“砰”的一声,淮河确认男子翻墙离去,她数了几秒出门。
相府守卫森严,这处上香的地方年久失修,尽是废弃的两个屋子,淮河之所以将地方选在这,一是因为这翻墙便能到当街,二是知道这处前几年闹过鬼,南屿国之人最信鬼神,下人不敢来,主子不屑来,久而久之,这里人便少了。
淮河在相府待得时间久,所以才知有这么一处地方,而阿杏进府在淮河的印象里才两三年,就算知道这处地方,也不该来。
抱着疑惑淮河在街上人烟稀少的地方,将那男子打晕,拖去了最近的破庙。
一瓢水泼在男子脸上,男子被五花大绑捆在石柱上,淮河从男子身上搜下不少银钱,装银钱的荷包正是听雪看到的两人交换之物。
银钱数量顶得上欲雪一月俸禄,淮河不相信若是没有欲雪,阿杏怎会有这么多钱。
“这些钱是怎么来的?”淮河拿着小刀划破了男子脖颈上的一层皮。
“别杀我别杀我。”男子抖擞着身子,“这是我娘子给的,我娘子给我,我没偷也没抢啊!”
淮河知道两人关系,她手腕用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男子感受的脖间的血在细细流出,他上下摆动头颅刮痕更深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别别别,别杀我...”
淮河腕上力度不减,男子呼吸跟不上说话的速度,“我说我说,我娘子受了主家好大一笔赏赐,便...便给了这些钱...”
“这是全部的吗?”淮河没有情绪。
“是...”
淮河加重力道。
“不...不是,不是,别杀我别杀我!”
淮河一个眼神,男子白着嘴唇,“家中还有,还有...”
“多少?”
“快有五...五十两...”
“她主家是谁?”淮河不死心。
“是相府的二小姐。”
话落,淮河咬紧牙关,将男子打晕,三两下划断男子身上绑的绳子。
淮河脑子乱着没有回家,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悠,冷不丁停下脚步,“会是她吗。”
这句话是陈述句,包含了浓浓的逃避和不愿面对真相的难以言喻,‘她’是谁不言而喻,淮河不愿相信是江欲雪所为。
所以她放走男子,想看清江欲雪的态度,她也想,或许是阿杏偷盗了财物。
下一句话却是,“重去破庙。”
她不能拿观也的事来赌欲雪是否良善,她怕惊扰江欲雪,于是重新将男子抓了回来,拷问下知道男子叫张炯。
张炯被她们关在城西的宅子,淮河断然不会让她人知道观也的那处私宅。
西宅旁有间狭小的杂物房,张炯被关在杂物房,淮河继续拷问,知道他与阿杏下次见面在十日后,这就证明,她与听雪还有十日的时间查找这些银钱的来源。
这几日淮河先给张炯备好吃食,就早早出门日日在相府门口蹲守着阿杏出门。
听雪在树荫下站的不耐烦,“天知道我何时这般劳累过!”
抱怨过后,听雪来回转圈嘴边哼唱起来:“好热好热好热,我真的好热!”
淮河被这怪异的腔调吸引,“你可先回家等我。”
“唉,我自己回家留你在这,我心里过瘾不去。”听雪叹气有些挫败。
“无妨,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淮河说的诚恳但又在试探,她不想让听雪回去。
“好吧!”听雪好似受了天大的压迫让她不得不说出这两个字。
“你好好的,我先回去了。”听雪摆摆手,一撇一拐地站起来。
淮河看着听雪要走的架势欲言又止,她咬咬下唇转过身不去看听雪。
“骗你的,我怎么会这么不讲义气!”听雪蹦到淮河面前,笑脸盈盈,眼中全是对自己行为的满意与称赞。
“哦。”淮河心里小小地绽开一朵花,面上柔和了许多。
听雪刚想埋怨对方态度冷漠,就看到阿杏怀中不知揣着什么从相府走出来。
淮河也看到了,她们没什么交谈,有默契的同步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在阿杏身后。
阿杏在一处行铺停下,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后才进了门。
听雪凭借自己的灵魂之身跟在阿杏身后,阿杏被行铺掌柜接待在专门的小房间里。
沏上茶,阿杏一副主人姿态,她将怀中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是两张粮票,听雪觉得此行应是要无功而返之时,阿杏从衣中掏出一个浅紫色布袋。
布袋打开,是几张大额银票,听雪在博物馆工作两年,这几张银票的数目她还是认得的,联想到那晚账本上缺少的钱财,仅仅是一半不到。
掌柜拿出纸笔在本上书写,听雪绕在掌柜背后看着上面的字。
“这是最后一批银两。”阿杏开口,“粮票登记在我们小姐名下,这些钱还是同往常一样落在琴小姐名下。”
听雪听到‘琴小姐’三个字像是应激一般,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掌柜翻下一页,落笔的地方是琴幽幽名字的后面。
她看着上面的数额,与账本上所缺钱财基本吻合。
阿杏存完钱就走了,听雪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淮河心凉了半截。
竟然是江欲雪,怎么能是江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