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不吝 第21章 刺耳

“好久不见。”

易决站在窗边，身穿病服，病服上刺绣着“风乘精神病院”。

暗红色的文字，像是烙在了他身上。

姜俎：“陈定余死了。”

话里没有什么起伏。

易决顿了几秒，而后浅笑：“所以，你要接触和葛家的婚约抢回陈却？一年过去，他还爱你吗？”

姜俎眸色渐沉，“一年前你在炎阳刑事侦查局所说的话，终究还是变成尖刀落到了你身上。其实你喜欢的，是陈却的双胞胎哥哥。”

易决露出些许慌乱。

“你以为你掌控事态的发展，可其实，一枚棋子是无法走出棋盘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陷害他的。”

易决看着窗外的枯枝败叶：“你真的觉得是陷害吗？真的觉得陈却没有哪怕一次想别人吗？和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生活，他真的不会崩溃吗？不管是视频还是你亲眼所见，都是真实的。”

一年前的监控他看了很多遍，画面中的两人确实恩爱着翻云覆雨。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陈家有一个长子，易决在审讯室内信誓旦旦的样子又误导了很多，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知道了他的存在，那个视频里和你苟合的，是陈家长子。只要我想，他的身份就会公诸于世，包括那篇Beta侵害Omega的报道，也本该是他。”姜俎笑了笑，“你跑到这里，易会长知道吗？O泽继承人和Beta厮混，不知道Omega们又会有什么想法。”

易决转过身看他，笃定道：“你不会说的，因为陈却也是Beta。”

姜俎笑，而后沉下脸。

易决：“不管是一年前还是现在，你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是吗？”姜俎掐住他的脖子，笑说，“我突然觉得可以再来一次。如果一年前是Beta侵害Omega，那么一年后，改成Alpha杀害Omega怎么样？”

易决攥住他的手腕，却只是缚鸡之力。

“连续两年拿了拳击赛冠军，怎么连这点攻击都摆脱不了？”姜俎瞥了眼他的腹部，揶揄道，“是因为剖腹产留下了创伤，还是，他给你注射了点什么？”

风乘精神病院以诡异的治疗手段著称，诡异到走出医院的复健病人忘记所有疗程。

易决垂死般挣扎。

姜俎加大力道：“这么怕死，为什么还甘愿被他关在这？就算他不动手，这里别有用心的人也不在少数。”

易决猛地睁大眼，他没想到过这一点。

如果被送进来时的心甘情愿是因为能让对方站在固定区域，那么进来这么久却见不到人影，是不是可以当成对方已经抛弃自己？

当大脑严重缺氧，矛盾的念头就会朝着最极端的方向行进，易决不再挣扎。

姜俎松手，看着他狼狈坠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那么爱他，却败在了恐惧上。我和陈却曾经很相爱，却也败在了你们的圈套里。老实说，无权无势是我们活该，但始作俑者的你们，罪该万死。”

姜俎居高临下，神色凌冽。

易决缓了缓，哑声道。“姜俎，你别忘了，一年前我的体内精|液是陈却的。你知道他哥哥的存在又怎么样，侵害我的仍是陈却。就这么不回头不好吗？一年了，他不再爱你，也不在意你和葛尚泇那点事，他只爱陈定余。陈定余死的那天，如果你能大度地帮他一把，他也不会这么恨你。”

“原来那天的事你都知道。”

订婚典礼那天，为了保住姜家和葛家的颜面，所有报道都被公关部压了下来。

可是易决知道，且知道的还不少。

姜俎蹲下身，和他视线齐平，“那么，应该也知道黑邮件吧？”

说漏嘴，易决稍显慌乱。

姜俎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一年前陈却收到过一封黑邮件，发信人，你很熟悉。”

一年前陈却离开炎阳市，姜俎曾读取他的邮箱信息，知道了有人在设套，但那个人是谁不得而知，只知道邮件昵称是英文符中的句号“.”。

现在知道陈家长子的存在，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就算没有直言，易决也上了钩，直勾勾看着姜俎，“姜俎先生，很多事不能张口就来。”

姜俎笑：“原来黑邮件还真的和初度有关啊？”

本来只是猜想，但如果连那个精神病态都感兴趣，那只能是迄今没人能勘破的初度。

“如果刚才的威胁没什么用，那么现在呢？如果我把发送黑邮件的人捅出来，你现在的心甘情愿应该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易决顺势靠坐墙壁，“你想知道的，真的只是陈却怎么被陷害吗？”

“我说了，是的。”

易决沉默了半晌，像是回到了一年前。

“那天他叫我过去，我以为只是普通约会……起初确实是普通约会，只是他有些过于粗暴，虽然我们也玩**，但没那么过火。直到结束，他从隔间抱进来一个晕厥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却，和他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一模一样的脸……

姜俎想起李岁聿给他看易决手机里的“陈却”，显然不只是脸，连性格也模仿得天衣无缝。

易决：“那时我父亲带领的O泽对Beta咄咄逼人，他想顺势败坏陈却的名声，进而摘取陈家交椅。一个陈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姜俎眸色暗沉。

“所以他把早就准备好的J液注到我的体内。”

姜俎：“早就准备好！什么意思？”

易决轻笑，却沾染了一股颓丧：“你忘了那段时间你们忙于就业陈却禁止你内S了？”

所以安全套里的东西，被捡走了储存？

姜俎怒火中烧，攥住易决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会把眼前这个精致的瓷器打碎。

易决笑，突然变得很诚挚，如末冬先闯入尘世的春风，料峭拂面：“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连自己的爱人都保不住。不管他再怎么设陷，你都该陪在陈却身边不是吗？放开他的这一年，你看看他，还是人吗？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被你打碎了。”

姜俎松手，他无从辩驳，再次出现的陈却确实不再是他所熟知的人，更像被什么东西吞噬而留下空壳的苦行僧，每天每天，祈祷痛失的孩子能回到身边。

姜俎：“你怎么把孩子送到他身边的？”

明明无死角监控，只是溜了几天，陈却就对那孩子疼惜得不行。

易决收笑，视线越过他。

姜俎循着视线扭头，看到了那张脸，和陈却一模一样的脸，嘴边噙着一个笑。

确切地说，是嘲笑。

“都知道了是吗？”

话是对姜俎说的，脚步却走向易决，蹲下把人抱起，柔声安抚：“疗程就快结束了。”

易决蹭了蹭他的侧颈，轻轻闭上了眼。

男人并不走，抱着易决站到姜俎面前：“是不是很像你午夜梦回看到的场景？”

姜俎右手攥紧，过去一年，在易感期来势汹汹的时候，爆发出的恨意总会毫不留情地将陈却和易决包围烧灼。可当理智回笼，发现灼烧的一直是自己。

男人笑：“我跟那傻弟弟说过，Alpha是只会遵从本能的牲口。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可才一年，他就失去了你。”

“对了，我叫陈确，确定的确。从今天开始，陈家将不会再有陈却，只有陈确。”

姜俎压住惊惶：“穷奇身为安保界龙头，就算是长子，业界也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

“所以从今往后，消失无名的只能是陈家二公子。如果你对这张脸感兴趣，我不介意和你推翻AB不当法。”

陈确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怀里的易决颤了颤。

姜俎：“你想得到的并不只是穷奇，还想拉初度入股，甚至于派遣穷奇员工到初度任职。”

“是的。”陈确毫不遮掩，甚至低头亲了一下怀里的人，嗓音又降下一个度，像是怕怀里的人难以承受，“穷奇创立了几十年却一直原地踏步，是时候另辟蹊径了。父亲不待见我，我能理解，但待见一个恋爱脑弟弟，我无法理解。不过见到你之后，好像也不是那么理解无能了——两个被爱困住的人，确实喜欢抱团取暖，离了一方就会干涸而亡。”

“姜俎，听我一句劝，杀死你们的从来不是什么ABO法则，而是相爱的罪。你该放过我那亲爱的弟弟。”

姜俎瞥了一眼睫毛轻颤的易决，并没有让他把话题转开：“你一直和葛征鸿联系？”

“社会上的名流权贵都和葛董事长有联系，我和他有联系，有什么稀奇的吗？”陈确轻抚易决的肩膀，“还是说，你们都听信了传言，坚信初度就是罪犯的天堂，高官在里面游戏人间，Omega到那去鲤鱼跃龙门？”

姜俎：“葛征鸿凭什么和连国门都走不出去的穷奇合作？你把被法律层层限制的穷奇送到初度，是想让初度安保当陪练吗？”

“就凭他要对付你父亲，祁云峥。”

姜俎错愕。

“怎么，祁云峥没跟你说吗？他杀了葛征鸿的父亲葛振郧。虽然葛征鸿也杀了你父亲的救命恩人，但杀父之仇就是烂在泥里的根，你以为枯死了，其实一场春雨就能发新芽。老一辈人看恩怨就像看田垄，今年埋下的苦菜籽，来年能从石头缝里钻出刺来。”

父亲杀了葛尚泇的爷爷，葛征鸿却仍对他的上门提亲笑脸相迎，他想干什么？让葛尚泇的信息素绑住自己来对付父亲，还是单纯地满足他儿子的需求？

陈确补充道：“姜俎，你知道什么样的报复最痛快吗？那就是把他身边的人都伤害。”

姜俎嗤笑：“像你一样擅长吗？”

“我这不过是皮毛，也不觉得伤害了你们，我是在帮你们。如O泽所坚持的，AB恋本就不该存在。Alpha因无法标记Beta而患得患失，Beta因无法自证而担惊受怕，这样的恋爱是不健康的，完全没必要的。”

姜俎并不想听他扯这些所谓的恋爱观：“所以葛征鸿复仇后，穷奇能得到什么？拓宽海外业务吗？”

“当然，相较于在国内拿着催泪喷雾温水煮青蛙，到海外真枪实弹大干一场，员工们显然更喜欢。”

姜俎：“不管是出于追求刺激心理而开拓海外业务，还是想提升名气，最终目的都会落到钱上。你想依靠安保赚更多的钱。”

陈确并没有反驳，他的目的确实在此。

姜俎继续说：“如果你想要的是钱，不妨和我合作，我可以让你利滚利。”

“和你合作？靠那个破铜烂铁？”

“鹿鸣AI作为推理模型，可以通过分析监控视频中的动作、姿态、微表情等实时识别潜在威胁；基于历史犯罪数据、人群流动模式、天气等因素，通过贝叶斯网络或图神经网络预测高发案区域，优化巡逻路线等。作为目前极具竞争力的AI推理模型，未来在安保方面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确突然发笑：“姜俎，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旦穷奇和JT合作，就会回到上一辈的相处模式。我陈确又会像父亲一样，只能做你姜家一条被随时使唤的狗。”

很刺耳的话，姜俎眼眸凌厉：“真可惜，合作失败。那么，请期待破铜烂铁送你的礼物。”

陈却病态的捏着易决的下巴，凑近狠舔了一下，抬眼笑看姜俎：“我很期待。”

抱着人离开。

姜俎掏出手机：“把陈却所在的位置发给我。”

电话那边的段榆景不解：“少爷，关于陈却先生的新报道刚于一分钟前发布。”

姜俎蓦地挂断电话，刷新炎阳新闻。

「炎阳新闻独家报道：穷奇安保继承人更迭，神秘长子陈确接掌。

本报记者林晚为您报道，20XX年11月11日上午，国内安保龙头企业穷奇公司突发公告，宣布公司创始人陈馗长子，陈确出任首席执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