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华悄无声息地自阴影中凝聚出完整的形体,如同滴入水面的墨迹,悄然立在了陈余身后。
宿舍的光线在她纯粹的漆黑轮廓上勾勒出一圈诡异的微光。她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陈余毫无防备的后颈,仿佛在评估从何处下口。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恶意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让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冻结。
文秋听着兰华在心中的描述,得知陈余手中只有一块浸了迷药的布,且暂无后手,她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举报。
但是。
好蠢。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身上没有利器,迷晕之后呢?是打算独自把她这个“大活人”拖到教务处,还是指望教务处会派人来宿舍“收货”?无论哪种,都蠢得令人发指。
文秋知道这想法不合时宜,但她真的难以抑制那股涌上的“厌蠢症”。这感觉,就像面对那些智力健全却将电脑直接推给你,理所当然要求你代写作业的大学室友一样,让她对愚蠢行为的容忍度降到了冰点。
她心念一动,让兰华制造些声响。
“咔哒。”一声轻微的、像是骨骼摩擦的异响自身后传来。
陈余吓得一抖,猛地回头,却只见阴影晃动,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文秋也“恰好”被这声响惊动,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门口僵立的陈余,她像是被吓了一跳,带着被吵醒的烦闷质问道:“你是谁?来我们宿舍干什么?”
陈余脸色一白,慌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挤出一个心虚又讨好的笑:“同学,别误会!我、我也是21班的!我…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班里没有其他人在宿舍,我也不敢一个人去,你能陪我一起吗?找到的奖励我们平分!”
文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立刻摆出被“奖励”打动的样子,爽快应下:“真的?好啊!”
陈余嘴角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那细微的讥讽没能逃过文秋的眼睛。文秋只当没看见,迅速收拾好自己。
走出宿舍楼,陈余亲热地挽住文秋的胳膊,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友。文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便任由她挽着。
行走在熟悉的校园石砖路上,看着两旁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文秋心中涌起一丝感慨。那些关于平静校园生活的记忆,似乎正在被眼前的诡异迅速覆盖。墙壁上的斑驳,树叶的摇曳,都让她生出一种模糊的怀念。
陈余在一旁暗自鄙夷文秋的“心大”和好骗。文秋面不改色,却在心里叹了口气——陈余对她的恶意,几乎已经满溢到无法掩饰了。人们常说,若你能从旁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恶意,那对方内心的恶意早已泛滥成灾。这道理,陈余难道不懂吗?
两人各怀心思,走到了宏毅楼前。
这座综合性大楼矗立在校园轴心线上,东西各有一座矮一点的“耳房”,中间的主楼体则异常高大。文秋初中时的历史老师曾笑着点破:“你们看它,像不像一顶古代的‘乌纱帽’?”
自此,文秋再也无法直视这栋楼。
而今天,当她再次站在楼前,那段被尘封的记忆轰然苏醒,与眼前阴森的建筑重合。那“乌纱帽”的造型,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且不祥。
踏入大厅,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铜臭气味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
文秋心中冷笑,已然明了:这栋象征着“权力”的大楼,从里到外,恐怕早已彻底腐朽。
“1101”。
醒目的门牌号悬挂在一扇厚重的木门上,无声地宣告着此行的终点——
教务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