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璃察觉这令人惊悸的视线,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耳朵。陡然想起,曾为了更好的融合古姝,连痣都点得极真,后任务结束,想着大抵是没人会注意故没去掉它。
为打消对方的疑虑,她忙着岔开话题:“可依你的人脉能力,若是对方还活着,理应早该找到了。”
言靖压起内心疑虑,他答着:“我追查了那么多年,古家灭门之案却毫无结果,我也找不到她。”
他内心已不如年少,若非执念相随,他撑不过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刀下。
这人,倒是个长情种。若是知道自己记挂的人早就身死,怕是会疯。即便如此,这场因果,她该彻底了结。
她欠身行礼准备离去,却在此时看见了姜蕖,她身后还有一男子。
“唐砚知?”言靖也看见府前的两人,惊诧道:“他两怎么会在这里?”但随即转念一想到今日有关失踪的李彩欣的满城风雨,他便明白了。
唐砚知?知璃听闻此人许久,如今却是见到本人了。
传闻他不近女色不善风月,除了那位……
如今跟在佳人身侧,刺史不再是刺史,他表面恭谨,目光却总有意无意地流转在佳人身上,佳人提裙上台阶时,他虚扶的手始终悬在她腰后一寸,既未触碰又随时能护住,仿佛恪守本分。
现在看来,传言有虚啊。
见言靖脸色难看,知璃忍不住又浇了把火,道:“我记得姜姑娘是住在茗品楼,可是言公子你的人?可你的人却跟一个沾满铜臭味的人待一起,且看那人眼神都不纯粹,你怎么纵容这般?”
“她只是我的朋友,不归属任何人。”言靖其实谈不上恼怒,他只是有些失落,但这失落感他没办法干涉,而且当下,于他而言,更重要的还另有其事。“倒是姑娘你,帮我查得怎么样了?”
知璃转身看向李府,说道:“别着急,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曾经的古家被灭门之后两年,李家便买下这个地基,在此安了家,新起的府宅。
而今日姜蕖和唐砚知会到这里,的确是因为失踪的李彩欣。
“她失踪之前并未表现异样,那日返程之时也并未留下书信。”李母泪眼婆娑,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继续解释道,“虽然女婿的事对欣儿打击很大,但她并未因此颓废,她仍好好生活,一定不会想不开的!”
李母说这话的意思,是因为谣言颇多,说是李彩欣丧偶,内心沮丧而避开众人去做了傻事。
姜蕖对此说法并不反驳,也没有赞同,因为印象中的李彩欣受梦境所绕,兴许乱了心绪也说不准,但她始终认为,李彩欣是一个坚强的女子,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
“丫鬟呢?那日没有丫鬟跟随吗?”唐砚知问道。
李母摇头:“那日她一人出门一个人返程,并没有乘马车也没带丫鬟,这种情况其实不是第一次,因为都在城里所以我们都很放心,便对此事并未放在心上。”
闻言,唐砚知看了一眼姜蕖,见她眉头紧蹙,再细问丫鬟,仍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人便离开了李府。
“小蕖,有什么发现吗?”
姜蕖遗憾地摇头。
“没关系,想不到就不想,免得头疼。”唐砚知安慰她道。
姜蕖停下脚步,侧身看旁边的人,从他那双浅瞳里看到自己小小身影,她想起了两人曾经“结盟”一事,故意逗笑他:“怎么了?这次不需要我帮你“出头”了?”
这是姜蕖很少会对他展现的一面,稍弯的眉眼含笑,直视自己的时候是不掺杂任何因素的情感,没有因为他是官家而敬畏,没有因为他是男子而避讳,只是很纯粹地朋友情谊。
这让他想起了江千衿,那时他们也是因为地位悬殊而相互拉扯才到后面的真诚相待,这样的神情,他没想到还能再看到。
即便眼前人面容不是从前,可这些举措神情,从来没有变。
不知从何开始,姜蕖终于真正接受了他这个朋友。
可是,如今的他,对她不只是朋友,他狼子野心,喜欢上了她。
这一切都让唐砚知感到既开心又心酸,悲喜交集之际,他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来不及避开被姜蕖捕捉个正着。
“砚知你怎么了?”
唐砚知瞬间回神,转眼看向远方,若无其事地回道:“无碍,刚刚走神了。”
姜蕖不觉有异,又转过身,继续走着。
浑然不觉跟在她身后的人,眼神有多放肆而暧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突然间想起言靖说过的话,思虑三分之后,还是决定问问她的想法。
“小蕖,你还愿意帮我继续查案吗?”
姜蕖满脸疑惑:“今日来此,不算吗?”
“自然是算的,但想了想还是跟你再说明一下,你知道我身份特殊,若你还要继续帮我,且我俩关系渐近,怕是会给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是担心,我的安全?”
唐砚知点头,但其实早已安排好人保护她,现在之所以提起,说白了就是私心,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被这么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盯着,姜蕖顿时觉得唐砚知这阵子待她怪怪的,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她胡乱说了两句便急忙转身走。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我又不是白白帮你,我们说好了,二十两银子的。”姜蕖爽朗说道,一面催促他,“哎呀,我们快走吧!一直停留在人家府前不太好。”
被催促的人并未恼怒,得了此答案的他反而轻笑出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
月白风清之夜,知璃避开林家护卫一个轻步落地,进了林府。待巡逻的守卫走远,她开始游于整个府内。
这院里构造样式倒是没变多少,不过旧时的古家比不过新砌的砖瓦。池边的槐花浅影倒在池中,映着它的怒放。
知璃在这香醇中思绪回到了从前。
那时她为了顺利的完成任务,用了四年时间才将自己变成“古姝”,然后回到这里,完成任务她只花了三日。
在溟阁,她无疑是佼佼者,可在旁人眼里,她亦是位绝狠之人,一把火,要了古家百余人性命。今夜至此倒不是她本意,不过是为应付言靖,做做样子走这一遭罢了。
约莫一刻钟,知璃便空手而回,她出了林府,踩着青石街道转角便进了一家客栈。
夜空中的层层清云,如烟似雾散在月下,于客栈不远的墙角之处,一黑衣人悄然退下。
“你确定没有看错?”言靖推开轩窗一角,看到对面客栈二楼烛火暗了下来,他放下窗户。
“是,属下一同跟她进了林府时发现,她对林府布局似乎很熟悉,避开守卫也很容易,就有点,不像是初到榛州的模样。”
榛州房屋建造大同小异,几乎都是朝南设计,府内布局较为特殊。与其他县也并不相同,若此前从未来过榛州,是不大了解这种风格的。
言靖关了窗,踱步至书案,昏黄烛光照着案上宣纸,风吹又立,明明灭灭。
想起那日看到的知璃耳后的墨痣,本就觉得怪异的,如今疑心再起。八年岁月未见就,容貌上可以改变,但某些自出生以来的东西,就不可能轻易变化。
“许承,给你三日时间,去给我查清楚。”言靖摆手,示意属下退下,“切记,此事不可张扬。”
溟阁,怕是与古家一案脱不了干系。
官府府邸。
“溟阁?”唐砚知听着丁郝的报告,他知道江湖中溟阁的存在,只是不禁疑惑,“那女子既出现在榛州,又与言靖有所往来,想必是要查些什么东西了。”
“主子,溟阁这个江湖组织较为神秘,但总的来说也是拿钱办事,若您想查,我们可以私底下找她们。”
唐砚知思付一瞬,回绝了这个建议,“不可,我们身份特殊,若是牵扯到这种江湖事反而就不好办了,我们自己的人也不是废柴,用着也放心,用时慢点也不打紧,给我查仔细便可。”
“是,主子。”丁郝领了命令,又想起此次查出的一些边外事,又说,“主子,不知您还记得池州新娘遇害一案吗?听探子来报,似乎也与溟阁有关。”
“难道是有人花钱找溟阁杀人?可溟阁历来只擅长探查一事,杀人另有其他杀手组织,所以……不光牵扯到暗探,还有杀手组织了。”
“兴许是如此,但此案不在榛州,大人倒也不必费心,且当小的说着解闷罢了。”
“这事……难说。”只因之前扶雪重伤而归,直到现在蒲落也不肯道出当时发生之事,自然也不知道凶手线索。
再加上这次李彩欣又失踪,也不能排出自行出走的可能,榛州看似安全,实则却是弱者在明,凶手在暗。
“你再去查查,看看李韦两家所有人有没有仇家,会不会是仇家报复的可能性。”
意识到事情变得不简单,丁郝得令,恭敬退下。